第49章 白昊

“兄長。”白祁的目光從幾人身上掠過,最後停在白昊身上,“怎麽回事?”

黃老師立即說:“上一節課間這兩位同學在走廊上打了起來——”

白祁輕咳兩聲,看了黃老師一眼,她噤聲了。

“怎麽回事?”白祁又問了一遍。

白昊撇了撇嘴,開口說:“他找了一幫人堵住我,說我是肥豬、死胖子……”

“你弟弟見面就罵我們兒子是弱智,這次還把他腦袋往牆上磕!”那位母親尖聲道,說着又湊去查看那男生的額頭,似乎對他的智商十分擔憂。

白祁目不旁視:“是他們先堵你,還是你先打人?”

“他們先堵我。”白昊說。

白祁略一挑眉:“哦,原來如此。”

對方的父親立即說:“黃老師,你也看見了,我們兒子一直很乖,要不是受了欺負,不可能無緣無故打架的!他頭都磕腫了,還不知道有沒有後遺症……”

這對家長顯然平日沒少跟班主任走動,黃老師也對他們頗為客氣,輕描淡寫地說:“下次受欺負應該向老師反映,不要想着自己報複。周同學雖然成績不大好,但他一直很努力,之前也沒有違紀過……”

“他違紀你裝作沒看見罷了。”白昊憤恨地說。

“你閉嘴。”白祁說着又低頭咳了幾聲,黃老師眼中泛起了母性的光輝。

白祁咳完了,續道:“你難道不是死胖子?”

……

黃老師張着嘴,以為自己聽錯了。白昊臉上一陣紅一陣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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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戳穿了事實你不承認不接受,還打架報複,闖了禍就找家長來幫腔壯勢,你還是男人嗎?”

白祁明明在對着白昊說,話語中的刀子卻一把一把地飛向旁邊。這回換成那周同學一家的表情精彩絕倫了。

黃老師見狀,向白昊嚴肅地說:“白同學,你知不知道你再記一次大過就要被退學了?”不等回答,又趕緊接道,“你們的處置我會仔細考慮,但你是不是應該對周同學主動道歉?”

她當然不希望自己的學生被退學,給自己的業績抹黑。只是想要白祁意識到事态的嚴重性,在他面前刷一刷存在感。

結果白昊脖子一梗:“記就記。明明是他們先圍過來推我,憑什麽要我道歉?就因為我沒有等着被圍毆成狗?!”

“是啊白昊,還不趕緊給人道歉。”白祁涼涼地說,“你就不該還手,反正你這麽多脂肪也打不死。這位同學就不一樣了,你看他們等不到你的道歉就沒法去及時就醫,只能在這眼睜睜看着傷口惡化。萬一真的弄出什麽後遺症,責任可全是你的。”

黃老師整個人都懵了。

白祁還在锲而不舍地拆臺:“記就記?你倒是忍辱負重得很啊?我告訴你,你磨叽着考個一本二本,作為學生也就功德圓滿了。但如果你偏要在高考之前就把自己折騰退學,到時候抱着本初中文憑闖社會,你的身邊就會充斥着無窮無盡的弱智,永遠都打不過來——”

他越說越不對勁,周同學的媽媽漲紅了臉,又尖聲說:“你這個人說什麽呢?尖酸刻薄,沒有教養!你父母呢?怎麽教出你們這樣的廢物!”

白昊瞬間變臉,就要沖她走過去。他人高馬大,那女人下意識地朝丈夫身後躲了躲。

“白昊!”白祁的聲音仿佛要結冰。

白昊僵住不動。白祁漆黑的眼睛直直盯着那女人,把她看得心裏發毛,居然說不出話來。

就在氣氛緊張到極點時,遠遠地終于傳來一聲天籁般的怒吼:“小昊!你幹了什麽好事!”

白晟匆匆沖進校門,一看見這幾人僵持的架勢就知道大事不好,當即拿出最職業的笑容大步走過去,擋在白祁前面,朝黃老師風度翩翩地伸出手握了握:“老師你好,我是白昊的二哥。”跟着又轉向那周同學的父母,二話沒說欠了欠身:“真不好意思,小孩不懂事,給你們添麻煩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那一對夫妻找着了臺階下,也就勉勉強強緩和了臉色。

白晟笑着四下看看:“這兒人多,給老師同學看見恐怕影響不好,要不我們去附近咖啡館坐坐,我請各位喝杯咖啡?”說着回頭瞪了白昊一眼,“你倒是會挑時間,知道大哥發着燒還要讓他趕過來。你給我趕緊送大哥回家去吃藥休息,順便好好檢讨檢讨!”

他擡出這理由,其餘幾人也沒法攔着了。

白昊卻是個死腦筋,根本看不出其中糾葛,只知道自己明明沒做錯卻被所有人輪番教訓,心裏郁結憤怒到不行,板着一張臉杵在原地。

白晟也不去管他,招呼着其他人往校門外走,一邊還随口找着話題緩和氣氛。旁人看在眼中,還以為白昊這兩個哥哥分工默契,黑臉紅臉唱得多麽順溜。

待他們走遠了,白祁淡淡看了白昊一眼。

“怎麽回事?”他仍是那個問題。

“我說的都是實話,那家夥先——!”

“就算這次不是你挑起,之前那麽多次違紀總不會都是冤枉的。你要是真那麽無辜,誰閑着沒事堵你?”

白昊被噎住,咬着牙關不吭聲。他對這個年長自己十歲的大哥,類似于普通的叛逆期少年對家長,厭惡并畏懼,鄙夷并依賴。偏偏白祁卻當不了普通的家長。

“連闖禍都有本事闖到快要退學,你真有出息。我跟你二哥沒本事再把你塞回來,供你讀書的那個人也未必會再付你複讀的學費。到時候憑你那點智商當收銀員都算不清帳,打算去工地還是當街乞讨?”白祁并不因為是自己弟弟就削減火力,“哦,你這身材當乞丐估計也博不了同情。”

白昊幾分鐘內不知被戳了多少次痛處,拳頭越攥越緊,忍無可忍地猛然擡頭:“你這模樣倒能賺不少!”

預想中更激烈的挖苦沒有到來,白昊詫異地看着白祁,見他居然僵住了。一股快意與殘忍的沖動油然而生,仿佛終于找到了複仇的門路:“再用粉筆寫寫你那悲慘往事,還能多得十塊!”

……

總有半分鐘過去了,白祁仍舊沒開口。白昊不知道他會醞釀出什麽,全副戒備地等着,卻見他默默掉轉了輪椅,直接朝校門過去了。

白昊簡直不敢相信這麽徹底的大獲全勝。

他站在原地瞪着白祁漸行漸遠,理智在慢慢回巢。

如果說他對白祁比單純的叛逆多了什麽,那就是一點懵懂的憐憫。自己不該說那番話的,無論有什麽理由都不該說。

白昊知道自己犯了大忌,勉勉強強拉下面子追過去,粗着嗓子說:“二哥要我送你回去。”

白祁擡起一只手:“你不要跟過來。”聲音沒有起伏。

白昊再沒法腆着臉說什麽,只得停下步子目送他消失在了校門外。

******

許辰川把白晟送到了目的地,白晟遠遠地讓他在路邊停車,跳下車又道了一次謝,就匆忙走開了。看方向确實是奔着那所高中。

許辰川本來打算立即開回公司,目光一轉,突然看見旁邊有一個賣零食和文具的小賣部。

久遠的回憶被勾起,這是他對小時候的校園生活僅存的印象之一。

許辰川不由得泊了車,走進店裏逛了一圈,最後買了一包多少年都沒變過包裝的石子巧克力,一邊走一邊拆開來,一顆顆地往嘴裏扔。當時當成人間美味的東西,其實粗糙而且過甜。

許辰川沉浸在回憶中,無意間一擡頭,動作凝固了。

白祁就在不遠之外,正迎面朝着自己過來。

許辰川僵了僵,第一反應居然是将那傻氣的包裝朝身後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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