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 千裏尋女
肉類焦糊的味道, 和皮膚被灼燒的痛感,彌漫在師玉姝鼻間。
先前被炸懵,她像木頭人一樣矗在地上。
等強烈的痛苦, 抓心撓肺的在身體中蔓延, 師玉姝身子微晃,往孟惜枝身上倒去,她嫌棄的躲開。
“師、師道友, 你沒事吧?”還是薛行機的徒弟楊祐扶了她一把。
“很痛, 但我能忍。”
師玉姝柔柔弱弱一笑, 倘若她沒被天雷烤糊,就算容顏憔悴也有幾分動人。
可惜她頭發炸成毛線團,臉比鍋底炭還黑, 笑起來皮肉外翻——吓得楊祐小可憐,生生打了個激靈。
非禮勿視, 他默默挪過眼睛,心中想要是如玉師弟, 見心上人如此模樣,定然會心痛難當。
想到自己為什麽會被雷劈,師玉姝很是懊惱,她故意拿手扶着額頭,懵懵懂懂的問:“我頭好痛,剛才發生了什麽,我都不記得了。”
兒子醒來, 孟惜枝心情極好, 回了句:“秦千妙弄了張符,你捏在手裏突然被雷炸了。”
她不是玄門中人,根據自己的臆測回答。
何亮将拍好的小視頻, 發給秦千妙,她随手轉發給左飛,并注明【問心符的作用,非故意傷害】。
防人之心不可無,秦千妙這是預防師玉姝等人惡人先告狀。
【問心符?真的有這樣奇妙的符篆?你還在仿古街嗎,我馬上去找你,幫我寫兩張問心符,價錢好商量。溫佳柔的案子,我一并處理。】
【好的,友情價一千塊一張,辛苦了!】
嚴如玉随便換了衣裳,不顧家中傭人阻攔,沖出門打車前往仿古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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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有前世記憶後,嚴如玉看清師玉姝的虛僞和狠毒。
師家根本沒有千年紫檀木!她騙了所有人,就為了逼迫秦千妙,奪走她的東西。
他不能讓父母還有師父,被她利用,他要當衆拆穿師玉姝的真面目。
想到秦千妙,嚴如玉心中湧起無限苦澀。
上一世他心高氣傲,魚目混珠,把師玉姝當做仙女,處處為難秦千妙,導致她慘死邪修手中。
多年後,嚴如玉生不如死,終于認清原來這輩子真正愛過他的人,只有那個天天跟在他身後,被他嫌棄厭惡的未婚妻。
師家人實在太不要臉,不僅霸占秦千妙父母留下的遺産,還奪走她的機緣。
前世種種遭遇,在眼前閃現,嚴如玉握緊拳頭,生生咬破了嘴唇。
上天開眼,給他重來一次的機會,他發誓一定要好好呵護秦千妙,絕不讓她如前世那般枉死。
上輩子他太幼稚,被師玉姝營造的假象欺騙,看不到秦千妙的真摯和善良。
就像這一世,嚴如玉臉上露出溫柔神色。
在他遇到危險時,是秦千妙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了他。
這麽多年,一直讓她一個人辛苦的愛着他,是他不對。從今往後,嚴如玉會努力的去愛秦千妙,不讓她的愛意和期盼落空。
“到了。”
“一百塊,不用找了。”
嚴如玉塞給司機師傅一百塊錢,心情急切的打開車門,朝滄浪閣方向沖去。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秦千妙,想要告訴她,從前都是他的錯,他們可以重新來過。
嚴如玉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心情澎湃洶湧。
離得老遠,他就看到悠閑低頭刻麒麟的秦千妙。
她手腕白皙纖細,粉嫩的指甲光澤誘人,臉龐像是玉石雕成一般。
嚴如玉屏住呼吸,頭一次發現,原來秦千妙這麽美。
去除偏見後,從前兩人相處的場景,被嚴如玉放在心頭反複揣摩,憑空多出許多甜蜜。
他為什麽就忘記了呢?
第一次見秦千妙時,她才六歲,臉紅紅的像蘋果,一雙眼睛又圓又亮,留着漂亮的公主頭。
她頭上還戴着蝴蝶結,睫毛又長又濃密,可愛的像洋娃娃。
嚴如玉很喜歡小秦千妙,還主動将自己的遙控賽車拿出來,陪她一起玩。
正是因為他們兩小無猜,兩家才為二人訂下娃娃親。
後來……怎麽就變了呢。
是秦千妙失去父母,被師家霸占財産,是師玉姝一次次在他面前提及,表姐有多任性和刁蠻。
她性格變的尖銳偏激,嚴如玉忘記洋娃娃小妹妹,對小仙女一樣的師玉姝動了心。
重生後,嚴如玉才明白,他就是個傻子。
錯把魚目當珍珠,放棄最愛他的人。
“爸,媽,你們不要被師玉姝騙了,紫檀木根本不是師家的!”
嚴如玉沖上前,第一句話就是拆穿師玉姝的謊言。
楊祐驚,這還是他那個将師玉姝挂在嘴邊,小小年紀就春心萌動的師弟嗎?
他上網沖浪,學過一個詞“XX吹”,從前的嚴如玉就是标準的“師吹”。
見到兒子真的醒了,孟惜枝喜極而泣:“如玉,你快吓死媽媽了,你還好嗎?有不舒服的地方,快告訴我們。”
兒子無緣無故陷入昏迷,差點永遠醒不來,嚴振東因他自作主張退婚生出的怒火,在擔憂中散去。
“下次不要再這樣莽撞,快向你師父賠禮道歉。”
嚴如玉醒來後,了解到自己昏睡近一周,還驚動師父和兩位師兄将他送回來,心中很是慚愧。
“師父,這些日子讓您費心了,日後我會好好修習道術,不再叛逆任性。”
“嗯,悟已往之不谏,方能痛改前非。”薛行機态度很明确,他收徒不僅看資質,心性也很重要。
嚴如玉資質不錯,但性情浮躁,薛行機念在他年幼,打算慢慢幫他矯正過來。
如今徒弟願意改正,作為師長,薛行機自然是高興的。
師玉姝驚愕的望着嚴如玉,久久不能平靜,連□□上的痛楚,都沒那麽難熬了:“如玉,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心髒像是被人用力攥住,上一次師玉姝如此惶恐,還是因為郁瀾當衆翻臉。
難道舊事重演,連嚴如玉也要抛棄她?
“如玉,你昏迷不醒,只有紫檀木才能喚醒你。為了你,我什麽都願意做。”
師玉姝眸光凄楚,聲音如泣。
她沒發覺,失去靈泉和靈田後,她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
以前的師玉姝風光無限,擡擡手指,就有人願意為她赴湯蹈火,何須用如此卑微的态度博人憐惜。
嚴如玉這才發現,散發着焦糊味的黑色柱狀體,竟然是師玉姝。
新仇舊恨齊聚心頭,他恨不得拿出刀,當街将她捅死。
就是這樣一個水性楊花貪生怕死的女人,為了一己私利,害了那麽多人。
嚴如玉比野獸還恐怖的噬人眼神,吓得師玉姝往後退了一步:“如玉,你到底怎麽了?”
“不要叫我如玉,你真讓人惡心。比茅坑裏的蛆蟲,陰溝裏的臭蟲,都令人作嘔!”
師玉姝手捂胸口,踉跄後退,讓人想起被随意丢棄的黑煤球。
這果然是個看顏值的世界,連吃瓜路人,都不願施舍給師玉姝一點同情目光。
楊祐撓撓頭發,疑心是師弟被什麽東西迷了心,才會對師玉姝口出惡言。
別說他,連秦千妙都停下手中動作,目光疑惑的看向嚴如玉。
這厮不會被人奪舍了吧?她還沒報仇,嚴如玉就被人奪舍,也太便宜他了。
嚴如玉不再理會師玉姝,目光與秦千妙對上。
皎若太陽升朝霞,灼若芙蕖出鴻波,她的美明豔如光,令人怦然心動。
“千妙,對不起,從前都是我的不對,你能原諒我嗎?千妙,我愛你,我們高中畢業就舉辦訂婚儀式,好不好?”
嚴如玉語氣迫切,看向秦千妙的眼神,就像看無價之寶。
他真的那麽愛秦千妙嗎?
不,準确來說,對于曾深陷絕望,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嚴如玉而言。
秦千妙不止是愛的化身,更代表光明和希望。
他曾因愛上一個殘忍狡猾的女人,跌落深淵,想要用充沛無私的愛,填充他的幹涸驚懼的心靈。
只有她的愛,能讓他滿足,能讓他生出對抗黑暗的信念。
她曾愛他如生命,也曾救過他的命,這樣美好善良的少女,會成為他一生的救贖。
嚴如玉蒼白的臉龐上,浮現出激動的紅暈,眼神亮的可怕。
“有病就滾遠點,別在這裏發神經。”
面對嚴如玉近乎狂熱的表白,秦千妙不僅不感動,還要拎起板磚給他來一下。
他神魂穩定,看起來不像被人奪舍的樣子。
突然失心瘋一樣向她告白,古怪的讓人頭皮發麻,難道又是邪修在搞事情。
他們不會是打算惡心死她,達到不戰而勝的目地吧?
面對秦千妙的斥責,嚴如玉神情迷醉,執着的向她表白:“千妙,我知道你還愛我,所以不能原諒我。從前是我太傻,被師玉姝和師家人蒙蔽,這才忽略了你的好,以及你對我的愛。千妙,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守護你。”
他突然當着所有人的面單膝下跪,深情款款的朝秦千妙伸出手。
“……”
嚴如玉長相不錯,當街下跪表白,引發不小躁動。
“好,漂亮,快答應他吧!”
“年輕就是好,小姑娘快答應他吧。”
大街上任何時候都不會缺愛起哄的人,秦千妙忍無可忍,轉身回到店鋪中。
她拿了一個木盆,接滿清水,在裏面撒上一些藥粉,然後端着水走了出去。
“不想被水潑到,都給我站遠一些。”
秦千妙面無表情的樣子,高貴冷豔,禦姐範兒十足,大家還真往後退了退。
唯獨嚴如玉,深情如故:“你不原諒我,我就跪在這裏不起來。”
啧,他跟郁瀾還真有默契。
一個人想靠下跪,賴上她拜師,一個更無恥,想賴上她這個人。
還真以為他們的膝蓋千金不換,跪一跪就能讓人感動。
“呵,想跪你就慢慢跪。”
秦千妙揚手,将滿滿一盆水,全潑到嚴如玉身上。
冷水澆頭,嚴如玉滿身狼狽,水珠順着頭發往下滴:“只要你高興,對我做什麽都行。”
陽光下,少年仰着臉,蒼白俊美的臉上,寫滿愛慕和深情,如同一幅美麗畫卷,刺痛師玉姝的心。
她心髒刺痛,每一個細胞走在叫嚣:“不該這樣,不該是這樣的。”
嚴如玉那麽愛她,為了她願意忤逆長輩,對秦千妙厭惡至極,怎麽會當衆對她表白。
她一定在做夢,師玉姝閉上眼睛,皮開肉綻的痛楚,仿佛也變成了夢境一部分。
嚴如玉跪在地上,清澈如小溪的眼眸中,寫滿了倔強和堅持。
就像毒藥裹上漂亮的糖紙,能假裝糖果一樣。
漂亮的容貌,經常讓一些年輕男女産生錯覺。這世上沒有什麽事不能原諒,只要他們願意誠心悔過,獻上自己真摯的愛情。
嚴如玉沒考慮過,秦千妙會拒絕他。
曾經他對她不屑一顧,她都愛了他那麽多年。
現在不過是短暫的失望而已,嚴如玉收過許多情書。他表現的越溫柔疏離,那些愛慕者就越瘋狂。
千妙只是在和他怄氣,只要他多吃幾次苦頭,她就會原諒他的。
嚴如玉需要這份愛,需要讓自己的靈魂,從深淵中逃出。
“千妙。”
嚴如玉正要繼續表白,身上突然發癢,而且是鑽心蝕骨的癢,讓他忍不住伸手抓撓。
好癢,指尖觸及的地方,又熱又癢,綠豆大小的紅色疹子在他身體上肆意蔓延。
強烈的癢意,讓嚴如玉控制不住本能,躺在地上打滾撓癢,毫無風度可言。
“吓,他的臉好可怕,這是過敏了吧。”
“帥哥轉眼變成豬頭,好醜啊。”
孟惜枝尖叫出聲,伸手去扶兒子:“如玉,你怎麽了,別吓媽媽。”
她指尖碰到兒子,強烈的癢意蹿上手指,讓她忍不住松手。
“癢,我好癢。”嚴如玉聲音顫抖,滿地打滾,沾了一身灰塵。
師玉姝睜開眼,看到嚴如玉狼狽的樣子,心頭浮出一絲恐懼:“是秦千妙,一定是她害了如玉,她是邪修,大家不要被她騙了。”
嚴振東臉黑如墨,俯身想把兒子背起來帶回家,被薛行機攔住:“且慢,最好弄一副擔架,用床單将如玉裹起來,他的癢會傳染。”
薛行機說完這些,目光看向秦千妙:“秦小道友,還請高擡貴手,賜劣徒解藥。”
“薛道長好眼光,沒解藥,只是一個小教訓。讓嚴如玉明白,死纏爛打是會遭報應的。”
嚴振東大怒:“千妙,你怎麽能這樣對如玉。他還是個孩子,你突然解除婚約,他心裏難過,想要挽回也是人之常情。”
秦千妙晃晃手中問心符:“想試一下問心符嗎?免費贈送。”
“你——”
嚴振東大怒,又怕在人前失了面子,幹脆一言不發。
等人找來擔架,左飛騎着電動車到了仿古街。
他身材高大,和粉白相間的電動車很不搭調,違和感極強。
“怕堵車,我騎電動車來的。這不是玉虛門的薛前輩,久仰大名,幸會幸會!”
左飛看不慣嚴振東夫婦為人,故意忽略二人。
“左處長過謙,在你面前,貧道當不上前輩二字。”
薛行機說的是心裏話,或許他在道術上造詣要超過左飛。
但論利國為民的赤誠之心,他遠不如左飛。
道家講究盛世歸隐,亂世出山。
玉虛門走的就是隐字路線,相比起奔波在對抗惡鬼、邪修一線的特處局,他們做的實在太少。
左飛爽朗一笑:“玉虛門為特處局培養了不少人才,在下一直很敬佩薛前輩。今日有公幹在身,不好寒暄,改日定邀前輩一敘。”
“左處長且忙公務,我這就将劣徒帶走。”
左飛看了眼滿地打滾的嚴如玉,想到丹朱兩兄弟對他的評價,心中默念二字:“活該。”
色迷心竅,不辨是非,說的就是他。
雖然他跟秦千妙認識不到半月,但她性格直爽嫉惡如仇,還從邪修手中救下過孩子。
別的不提,就沖延續兩代的救命之恩,嚴如玉就不該那樣對秦千妙。
秦千妙先拿出裝着溫佳柔魂魄的瓷瓶,交給左飛,接着把寫好的問心符也拿了出來。
“左處長,問心符需拿在手心發心魔誓才有用,窮兇極惡之人,使用問心符後,容易引發連環天雷——所以最好在室外用。”
秦千妙友情提示,以免特別事務處理局的房頂,被天雷轟塌。
“我記下了,秦大師果然聰慧過人,連問心符都能想出。”
“這是我從一本失傳的玄門古籍中找到的,不敢居功。”
“那也很厲害了,你放心,問心符立下功勞,會把積分結算到你名下。”
左飛從不貪占別人功勞,為人處世十分令人信服,這也是秦千妙願意跟他交朋友的原因:“多謝左局長,如果還需要問心符,可以提前告知我一聲。”
“好,祝你早日轉正。”
人多嘴雜,左飛沒提特處局三字,秦千妙笑着點頭。
師玉姝心髒痛到麻木,看向秦千妙的眼神充滿痛恨,她奪走了她的一切。
她手摸到黯淡無光的儲物戒指,失神的問:“是你,對不對,是你搞的鬼?”
“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秦千妙笑容燦爛,沒将師玉姝的恨意放在心上。
離開外挂,師玉姝就是個跳梁小醜。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跟嚴如玉還挺般配的,都是資質不錯心高氣傲,又沒真本事的人。
嚴振東夫婦和薛行機師徒一起,護送嚴如玉回家,師玉姝被遺忘在原地。
她心中将秦千妙碎屍萬段千百次,這才懷着怨憤離開。
等師父回來,她一定要讓秦千妙悔不當初!
沒熱鬧可看,圍觀群衆漸漸散開。
秦千妙繼續雕刻手中麒麟,對面算命攤前,一個眼睛紅腫失魂落魄的中年女子,跌跌撞撞起身。
劉半仙心中不忍,勸到:“鄭女士,不如您到對面小秦大師那裏算一算,或許她有辦法幫您排憂解難。”
不是劉半仙将生意往外推,只是他能力有限,實在算不出,十年前被人拐走的孩子,如今是死是活下落何方。
鄭女士目光呆滞的看向秦千妙,一步三晃的朝她走去,手撐着桌子,愣愣的報自己名字和生辰八字:“鄭蘊珍,生于2007年11月7日8點零九分……”
“……”
這個生辰八字才十二歲,她腦袋怕是糊塗了。
秦千妙拿起麒麟,在鄭女士眼前揮了揮。
濃郁檀香味飄過,鄭蘊珍用力搖搖頭,目光中漸漸恢複神采,一臉疑惑的看着秦千妙:“你是誰?”
秦千妙指指招牌,惜字如金:“算命的。”
鄭蘊珍頭一次見到年紀這麽小的算命先生,想到自己苦命的孩子,她打開錢包從裏面抽出一疊紅鈔票:“孩子,你年紀還小,回學校念書吧。花骨朵一樣的年紀,應該無憂無慮,不為生活苦惱。”
從世俗眼光來看,算命看風水是封建迷信,有真本事的,也不會在大街上抛頭露面。
鄭蘊珍沒看不起秦千妙的意思,只是以為她生計艱難,才會小小年紀就出來擺攤,想幫她一把。
又一個勸自己讀書的,秦千妙收下錢,替鄭蘊珍相面:“骨肉分離多悲苦,一朝相聚續前緣。”
聽到骨肉分離四字,鄭蘊珍臉上露出震驚之色,急切的問:“大師,您怎麽知道我和孩子骨肉分離,相聚續前緣是什麽意思?我能找到文悅嗎?”
“把你的名字,和女兒名字及生辰八字都報出來。”
“好,我這就寫。”
鄭蘊珍剛寫好字,遞給秦千妙,突然被人抓住胳膊:“姑,二姑媽,我終于找到你了。”
說話的是個留寸頭的小夥子,單眼皮高鼻梁,嘴角上彎,生着一副讨喜的模樣。
他氣喘籲籲,顯然找了很久。
鄭蘊珍一臉歉意:“小卓,讓你擔心了,我剛才看到一個跟文悅很像的孩子,這才突然發病。”
“您沒事就好,我快吓死了,仿古街這邊人這麽多。二姑媽,您又來算命?”
齊卓看向秦千妙,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姑媽的病是越來越重了,清醒時都開始犯糊塗。這大師年紀比他還小,青嫩的像高中生,能算出什麽來。
“嗯,大師,求您幫我算一下,文悅現在過的好不好?”
其實鄭蘊珍最關心,孩子是否活着,可她不敢問。
作為一個母親,鄭蘊珍永遠不敢想,要是女兒已經不在人世怎麽辦。
秦千妙将母女倆八字放在一下,眸中閃過一絲憐憫:“你女兒過的不太好,但性命無憂。”
鄭蘊珍手抓着桌子,臉上又哭又笑:“我家文悅在哪兒,她怎麽能過得不好,我可憐的孩子。”
孩子是母親心頭掉下來的肉,自打文悅丢後,鄭蘊珍無一日不在牽挂她。
丈夫陪她天南海北,找了一年孩子後,絕了念想,想跟鄭蘊珍再生一個,以後慢慢找女兒。
她堅決不同意,沒出三年,兩人就離婚了。
後來丈夫娶了新妻子,三年抱倆兒女雙全,像是完全忘掉曾經還有一個大女兒。
鄭蘊珍為了找女兒吃盡苦頭,精神時好時壞,幸而老房子突然拆遷,她手裏才有錢繼續找女兒。
齊卓輕推姑媽胳膊,勸到:“您別太傷心,算命先生說的話,聽一半就行。”
說話間,他還不太友好的看了秦千妙一言,仿佛在譴責她欺騙可憐姑媽。
“鄭女士別傷心,想要找回女兒,就去找你前公婆。卦象顯示,帶走你女兒的人,跟她有隔代之親。觀你面相,生父生母早已離世,只能是丈夫的父母。”
齊卓睜大眼睛,他爺爺奶奶的确去世的很早。
小姑娘僅憑面相就能算出這些,或許還真有些本事?
鄭蘊珍心頭冰涼,手撐着桌子,嗓音幹澀:“您的意思是,我家文悅,是被她爺爺奶奶拐走的?”
“準确來說,應該是是賣掉的。邱文悅現在姓朱,位于H省西南方。”
“卧——啊,姑媽,這不是你那渣前夫的老家嗎?”齊卓差點爆粗口,一臉震驚的看着秦千妙。
原來世上還真有,僅憑生辰八字,就算出這麽多事的人,太玄乎了。
齊卓一點都不喜歡前姑父,女兒丢後,就找了一年就不願意再找,還态度強硬的逼二姑媽再生一個。
後來兩人離婚,前姑父就跟完全忘記自己大女兒一樣。
“姓朱……謝謝你大師,真的太感謝您了。算卦需要多少錢,我都給您!”
困擾鄭蘊珍十年的痛苦,終于看到曙光,她激動不已,恨不得将全部身家都送給秦千妙。
“算卦錢你已經給過了,再贈你一個線索,邱文悅現在叫朱招娣,祝你早日找到孩子。”
鄭蘊珍也是在農村長大的,一個名字透露出太多信息來。
朱招娣,起這樣名字的女娃,在家裏能過上什麽好日子,她存在的意義就是招來男娃。
不是親生的,又攤上重男輕女的家庭,女兒的遭遇可想而知。
齊卓暗道大師厲害,厚着臉皮添加了她的微信,找表妹時遇到難題,還能向她讨個主意。
一想到自己女兒可能吃的苦頭,鄭蘊珍悲從中來,匆匆謝過秦千妙後,帶上外甥齊卓直奔H省。
買完火車票後,她才顫抖着雙手,給自己大哥大姐打了電話,告訴他們自己到H省找孩子的事。
大哥大姐被鄭蘊珍突然襲擊,弄得一臉懵,以為她突然發病,急忙打電話給帶她出去散心的齊卓。
齊卓大概解釋了一下算命的事,他們更覺此事不靠譜。
然而鄭蘊珍心意已定,他們只能勸齊卓多照看一些二姑媽,不要讓她發病。
齊卓在火車站中,心情很奇妙。
他們就憑着算命先生幾句話,跑到H省份找小表妹,不會被人打出來吧?
齊卓希望文悅一切安好,也希望姑媽早日和表妹團聚。
這些年來,姑媽為了找表妹幾乎走火入魔,家裏每個人都看在眼裏,疼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