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再次登門

随着江舜走近, 蕭靖便隐約聞見了一股藥味兒。

他的視線下沉,最後放在了江舜手中拎着的幾個紙包上。

安王今日登門, 是為送藥來?

蕭靖張了張嘴,正想說,蕭家幾味藥是不差的。可随即又一想到……哪裏不差呢?從前那般苛待七桐, 七桐這兒只怕什麽都是差的。

“我命人抓了幾味安神的藥來。”江舜将手中的藥包,放在了桌上。

随後他掃了一眼桌面上的另一個紙包。

聞着一股淡淡桂花香氣。

桂花糕?

江舜不由轉頭看了一眼蕭靖。

倒是奇了。

上輩子并未聽聞,蕭七桐的義兄同她有何等親近的關系。

這時候管家突然輕咳一聲,提醒蕭靖:“大公子……”

安王都站在院兒裏了,他們自該識趣些。

蕭靖卻有些猶豫。

雖說已經定了婚事,可只留下安王在此與七桐相處, 難免留給人話柄。

此時蕭七桐慢慢坐了起來, 也順手扯下了面上罩着一層輕紗:“有勞殿下了。”說罷,蕭七桐轉頭看向了蕭靖:“兄長不是有事要忙嗎?”

蕭靖本能地點了下頭, 轉身往外走去。

等走到了院門外, 他才驟然想起來,自己從未說過有事要忙的話。

但……也确實有事在等着他。

既是蕭七桐将他支開。

他便也不大好回去了。

想來想去, 他也只有幹巴巴地囑咐了門口的丫鬟婆子一句:“好生伺候着五姑娘。”

蕭七桐在院子裏,聽着腳步聲漸漸地遠了。

她擡手指了指桌旁的另一把椅子:“殿下坐麽?”

上回來,江舜也是坐在那兒的。

江舜點了下頭,坐上去,更順勢往後倒了倒。

驟然間, 江舜還有點兒仿佛二人一并坐在這裏養老的錯覺。

陽光刺眼。

江舜回過神。

“今日本想煎了藥再給你送來。”江舜轉頭掃了一眼, 院子裏的所有下人, 都站得很遠。他們都很是自覺,并不敢上前來打攪半分,生怕觸怒了他。

江舜這才又接着往下道:“既然毒是在蕭家中的,再由蕭家人來煎藥,自然不大妥當。”

蕭七桐深以為然,她問:“那為何又換成了紙包?”

江舜卻噎了一下,面上的神色有一瞬的不自然:“……嗯,出門匆忙。”

匆忙?

他急着來送藥嗎?

蕭七桐覺得中間邏輯有點不大對勁,但細想,又沒什麽。

蕭七桐點點頭,道:“那便要勞煩殿下府上的常公公,日日送藥來了。”

她沒記錯罷?上回來送頭面的,便是叫常英吧?

江舜點了頭。

到底沒有說出來,他煎藥卻煎糊了的事。

待今日去一趟宮中,再詢問禦醫幾句,讨得煎藥之法便是。

不過……“今日的藥,該先煎了吃了。”

蕭七桐點點頭,拎起那紙包:“那今日我便盯着廚房煎藥吧。”

江舜接過那藥包:“我一同去吧。”

盯着煎藥也實在無聊,多個江舜,也多個人說話。

蕭七桐便沒有拒絕。

她招手叫來了樂桃:“吩咐廚房架好爐子。”

江舜頓了下,突然也叫來了常英:“去買個新的藥罐來。”

常英忙笑了笑,轉身去了。

殿下還挺別出心裁的。

別人家都送什麽胭脂水粉衣裳,咱們主子今兒連藥罐子都買新的送了!

只是……送藥罐,想想怎麽覺得有些別扭?

常英摸了摸腦袋,只好催眠自己。

由此可見殿下的體貼細致呀!

五姑娘自然會大受感動的……

想到這裏,常英不由将步子邁得更快了。

常英總跟在江舜身邊,耳濡目染之下,倒還是有幾分小聰明。

藥罐子這玩意兒若是單獨送的話,難免叫蕭家人多想。

于是在買了昂貴的藥罐後,他便又買了些蜜餞,還買了些旁的吃食,零零碎碎地混雜在一起。

等他抱着這些東西再回到蕭家的時候,蕭家下人們見了,不由感嘆了兩聲。

“安王殿下待咱們五姑娘,可實在情深義重啊!”

“是啊,莫說是貴為王爺了!換做旁的尋常男子,恐怕都做不到這樣的地步……”

“相比之下,那寧小侯爺倒算不得什麽了。”

常英聽見了身後的小聲嘀咕,忍不住笑了下。

可不是麽。

他們主子,比那寧小侯爺可強了百倍不止!

等常英将東西一并送到蕭七桐院兒裏的時候,也方才過去了半炷香的功夫。

“走吧。”江舜起身。

蕭七桐由樂桃扶着,跟着起了身。

于是二人便往廚房去了。

廚房裏爐子早就已經架好了。

裏頭有個燒火的婆子守着,等見了他們,登時戰戰兢兢,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江舜拿過那藥罐,道:“我來洗。”

說罷,他便當真由常英給他挽上袖子,洗罐子去了。

一副不假人手的架勢,似乎怕誰洗罐子的時候,在上頭塗一層□□。

俊逸出塵的安王殿下,突然變身成了這般模樣。

莫說廚房裏外的下人都吓壞了,恨不得将罐子奪過來,但卻又畏懼于皇家威嚴,只能縮在一旁。

就連蕭七桐都驚訝了。

這好聽的話,誰都會說。

說話多容易呀,嘴皮子上下一碰便有了。

但言出必踐的卻難了。

江舜一聲不吭便替她洗罐子去了,仿佛完全忘記了自己王爺的身份。

連一身仙氣破個徹底也不顧。

若非一早便知曉,江舜并不是對她一見傾心,她都幾乎要以為,江舜當真喜歡她了。

眼下不管江舜此舉真情還是假意。

……有心了。

蕭七桐便始終站在一旁,就這麽瞧着江舜将藥罐洗幹淨。

江舜将藥罐擦拭幹淨,倒入水,随後才放上了爐子。

最後才是親手解開了紙包,将藥材分揀入內。

他的動作生疏中卻又透着一點的熟練。

就好像之前做過了一次。

但從前又完全沒接觸過這東西似的。

難道說……他在王府裏便試着這樣煎過一回了?

待做完這些,江舜方才叫來婆子:“會煎藥嗎?”

“會,會!”婆子忙殷勤地應道。

她早就想接手過去了。

天知道她那顆心懸得有多高,生怕安王殿下燙傷了手。若是真傷着了安王,那她那條命便也別想要了!

“火候如何?”

“差、差不多。”

“嗯,待合适時,你便出聲提醒本王。”

婆子呆了呆。

難道王爺的意思是,讓她在一旁指點,而煎藥仍是由他來動作嗎?

婆子那顆心惴惴不安起來,但卻也只能應了聲。

只是同時她也忍不住,扭頭瞧了一眼蕭七桐。

心中暗暗感嘆。

五姑娘的模樣喲,那可是生得真好啊……

如今竟是越瞧,越覺得美麗了。

煎藥時,江舜也沒有冷落蕭七桐。

他扭過頭來,低聲道:“母妃今日還問起了你,日後你若身子舒坦時,又覺得在家中無聊得緊,便大可進宮去頑。改日進宮,叫母妃拿個牌子給你便成了。”

蕭七桐點點頭,目光微微一轉,便見到了下人們滿面的驚愕和畏懼。

他們是被江舜的态度驚住了吧?

其實她也同樣被驚住了。

畢竟江舜考量得實在足夠完全。

這會兒驟然提起這樣的話來,都是為了叫這些下人們聽清楚,知曉她如今是受了何等的重視。于是自然的,便沒有誰敢起一點壞心思了。

畢竟皇權壓人。

是沒有誰膽敢拿自己乃至于全家的性命來與皇權對抗的。

很快,藥煎好了。

江舜伸手便要去拿罐子。

但那把手該有多燙?

蕭七桐眼皮一跳,本能地伸出手,攥住了江舜的袖子。

“拿帕子!”

江舜被她的動作牽制得一頓。

等低下頭,瞥見緊緊攥住他袖口的手。

他眼底不自覺地多了一點兒笑意。

江舜收回了手:“拿帕子來。”

婆子吓壞了,趕緊遞上了帕子。

江舜将帕子握在手中,随後才拿起了那藥罐。

就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都将衆人的心高高吊了起來。

等江舜将藥汁順利倒入碗中。

衆人才松了口氣,背後都叫汗水濕透了。

蕭七桐正要去接那藥碗。

這會兒卻又是江舜更先反應過來:“……待會兒再喝,燙。”

蕭七桐只好點點頭,乖乖地倚靠在門邊。

江舜忍不住掃了眼那門。

下人們不大用心,那門上還有些油煙留下的污跡。

蕭七桐靠在那兒,總不大好。

只是江舜最後什麽都沒說。

又過了會兒。

江舜俯下身,碰了碰那碗:“應當涼了。”說罷,他才将藥送到了蕭七桐面前:“慢些喝。”

蕭七桐聽了這話,覺得有些好笑。

她又不是幼兒,自然知曉慢些喝。

但江舜這樣顯得多餘的囑咐,卻并不叫蕭七桐覺得煩躁。

她端着藥喝了幹淨。

江舜見她眉頭都不眨一下,心下頓時又起了些怪異的滋味兒。

因為吃過比誰都要多的苦。

所以哪怕吃到嘴裏的東西再苦,也都不覺得難受嗎?

江舜轉頭瞧了一眼常英。

常英立即明白過來,忙去捧了蜜餞罐子來。

江舜從那罐子裏取了蜜餞,塞到了蕭七桐的掌心:“吃了。”

蜜餞外頭還沾了點兒粘膩的蜜。

但粘膩的觸感,并不讓江舜覺得厭煩。

他沒有注意到那粘膩的滋味兒,反倒更記下了蕭七桐掌心的微涼和肌膚細膩。

蕭七桐沖他微微一笑,撚着蜜餞送入口中。

怪甜的……

蕭七桐很少吃這樣的玩意兒。

她咬着那顆蜜餞,感受着甜味兒在嘴裏四溢開的感覺,一雙漂亮的眼眸不自覺地微微眯了起來。

江舜将她的神色收入眼底,又在那兒立了一會兒,這才出聲告辭。

而此時,蕭七桐院裏的下人們還未反應過勁兒來。

安王殿下前來……

就為了給五姑娘煎上一副安神的藥?

江舜說要離開,便當真帶着人走了。

下人們恍恍惚惚。

這……二人就在廚房裏浸了一身的藥味兒出來,就這樣便完了?

也實在……實在令人稱奇了。

蕭七桐拿着剩下的紙包,回到了屋中。

樂桃低聲道:“姑娘,外頭桌子上似乎還有大公子送來的東西。”

“唔,是什麽?”

“像是吃的。”

“那你拿去吃了罷。”

樂桃動了動唇,最後還是點了頭。

總歸姑娘如何吩咐,她便如何做就是了。

*****

江舜出了蕭家後,便往皇宮去了。

只是在宮中恰巧遇上了項詩鳶。

項詩鳶朝他福了福身:“殿下身上是什麽味兒,好聞得緊。”

江舜神色便要冷淡些了:“藥味兒。”

藥?

誰病了嗎?

項詩鳶眸光一轉,突然想到了某個人。

剎那她的臉色便白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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