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宮宴(上) (24)
的肯定,衛錦陽覺得自己哪怕沒有任何封賞和加持,卻已是登臨了自己心目之中的成功之峰。
他衛錦陽是注定為了保衛天下百姓和馳騁疆場而生的,為了這些百姓的安樂日子,就是将來叫他在疆場之上舍去了一條性命,他也是在所不惜,無怨無悔的。
有人欣喜有人憂,看着衛錦陽在前方帶領着大部隊同百姓風光無限的揮手示意,萬重山之子萬興卻是恨得牙癢癢了起來,“爹,你為什麽要讓那個劉陽出那麽大的風頭帶着大軍班師回朝啊?明明聖上的聖旨連一個字都沒有提到那小子,您才是該接受這榮耀的大将軍啊”。
因為,之前他家老子被無故奪權平白搶了那麽多的功勳,自己這個無法無天又被人壓制萬興可是早就恨這劉陽恨得牙癢癢了。如今,看到這麽一個皇上連看都不看一眼的小角色就這麽風光的搶了他們父子的威風,他小将軍更是憤憤不平了起來。
憑什麽呀?這是?
“沉住氣不着急,我們就且看着他現在能風光一時且一時吧。等進宮免了聖,到時候我們就且看着怎麽風水輪流轉瞧着他落魄吧”。萬重山輕拍自家沉不出氣兒子的手背,笑得奸猾無比。
“也是,到時候我們就看着到底是誰笑到最後吧”。萬興恨恨的看了一眼衛錦陽的背影,被父親的話點醒一般道。
此刻的衛錦陽卻是對自己背後的那些竊竊私語毫不知情,只一味帶着軍隊緩慢前行和揮手示意,享受着來自百姓的愛戴目光,這段鮮花鋪成的成功之路顯得頗為有點漫長。
但饒是如此衛錦陽卻還是帶領着大軍在時值正午之前剛到了距離宮城大約百裏的一道類似于關卡的內城門,在那裏紫雲皇朝的文武百官正在齊齊列隊站好各歸其位的代替當今聖上迎接着凱旋而歸的班師大軍。
根據紫雲皇朝的傳統,每次大軍班師回朝之時皇帝都會派遣特殊大臣和文武百官一起立于這道關卡之外代替皇上至此出內城迎接,以示恩寵和對于大軍的慰問。
而這一次作為帶領百官大使的人正是立于百官之前的那一道明黃色的優雅身影,即使距離這麽遠自己有還在馬上衛錦陽還是第一眼在茫茫人海之中看到了那個人。
他的大哥衛錦華,真是一種微妙無比的情緒。或許是心有靈犀吧,在衛錦陽看向衛錦華之時,衛錦華卻也是看向了他。
四目相對之時,也不知幾多恍如隔世的複雜情緒在兩人心頭迅速觸動蔓延了起來。
注意到衛錦陽略顯深沉的目光隔着不知多少人多少距離乃至千山萬水一般向自己看來,衛錦華本來凜然的目光立刻變得溫柔了起來,擡眸對他便是一笑。
那笑容溫柔的宛如春風一般化解了衛錦陽在冰冷戰場不停被死亡凝結的心頭堅冰,只一瞬兄弟倆幾乎一年未曾謀面的生疏隔閡盡消。
衛錦華溫和一笑,三軍将士皆是以為這位年輕太子的笑容是沖着大軍的,如是對這位太子的印象也就更加好了。就連心裏頭一直火急火燎要進宮見皇上的萬氏父子也不由為這個笑容所動容了起來。
萬重山更是心思活絡尋思着這太子爺當真是生得好看到了極點,要不把自家姑娘送給他做小?太子妃是指望不上了,太子爺如此優質就是讓自己個的女兒做個小也能給家裏帶來不少提攜啊。
而此時正在心裏打着自己個小算盤的萬重山卻是半點也沒注意到,自己身後的幾個曾經跟衛錦陽共事過的下屬此時此刻早已是吓得臉色發白,連腿都打抖了。
衛錦華到雲襄城探望弟弟的時候,萬重山沒瞧見他們可是在大街上有不少人瞧見了呢。雖然,但是顯得有些風塵仆仆的劉陽大哥和此時此刻高華清俊的太子氣質衣着皆有不同,但容貌卻是一直放在那裏放着的呢。
若他大哥是太子.....那劉陽......那幾名下屬深深的開始了為自己眼光粗淺的狗眼看人低站錯了隊感到深深的懊悔,并開始了嚴重擔憂起了自己個的小命。
萬重山此時才算是發現了自己身畔幾名下屬的異狀,正欲詢問他們為什麽在這種時候給自己丢人?卻發現自己此時正處于太子和文武百官的衆目睽睽之下,為了不給太子留下壞印象。萬重山也只能怵在那裏幹着急,卻是什麽話也不能問出口。
而對于自己身後的異動,衛錦陽卻是一點也沒有注意到。此時此刻他的眼裏能看到的人只有衛錦華一個,衛錦陽深沉的與衛錦華對視着帶頭翻身下了馬,在不知不覺紅帶領着身後跟着下馬的将士們一步一步向衛錦華走了過去。
大哥,你看到了嗎?我成功了,我真的成功的在沙場上成長為了一名大将軍了。而現在我卻只想把這樣的心情同你分享。
當初是因為你,所以我才會找到自己夢想和目标。如今,我成功了,你會為我感到高興嗎?衛錦陽注視衛錦華的眼睛,雖還沒有說出一個字,內心卻是早已碼寫出了說不完的話要同他耳邊私語,同他一切來慶祝自己此時此刻的雀躍了。
衛錦華見他上前,似是有些迫不及待的上前一步,想要一把将他擁進懷裏好來舒緩他這一年來擔心受怕每每收到前線傷亡戰報時的驚恐和懼怕。可他還沒來得急把腦海中想的事情做完,就在他離衛錦陽僅有一步之遙的時候,身後卻忽然傳來了叫他們如夢初醒的尖細嗓音。
“皇上駕到”!敬和帝随身太監的尖細嗓音就像一口大鐘一樣,如夢初醒般一下子驚醒了原本還有些出神忘我在團聚之中的衛錦陽和衛錦華。
“臣等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衛錦陽率先回神,帶領着身後的軍隊和衛錦華帶領着的文武百官一起跪倒在了地上,迎接聖駕。
雖是跪在地上,可此時的萬重山卻是萬分欣喜。要知道這皇上親自出城來迎接凱旋大軍的事情不是沒有,可這自從開朝以來也就只有那麽一例。
那就是這當今皇上的皇爺爺在世時親自出城迎接自己最疼愛的幺子雲襄王衛紹棠勝仗歸來才有的場面,如今這皇上親自出城迎接他們。作為主帥的劉陽在聖旨中未被提及一字,這天大的堪比軍神的殊榮可都是他萬重山的了。
也不知低頭看着地面跪了多久,衛錦陽看着身側衛錦華的鞋面幾乎都可以無聊到數出上面一共有多少根金線了。敬和帝才算是姍姍來遲,在老太監的攙扶下開始讓他們跪着來聽他一大堆長篇大論表彰大軍歌頌天佑紫雲的空話官話。
對于這樣的話語,衛錦陽往日在宮裏是最為讨厭聽敬和帝說的,只要他一說自己就必定會神游天外心不在焉。可這一回他卻是聽得異常仔細,都能挑出敬和帝的語病來,甚至他連敬和帝的嗓音比起自己離京時顯得更加的蒼老的細微變化都已是通過嗓音給一下子聽了出來。
這一次他明顯的感覺到他的父皇是真的老了,就連聲音聽上去也是猶如風中殘燭一般了。衛錦陽不知心中作何感想的蹙起了眉,靜靜的聆聽着敬和帝的這一番長篇大論。
“咳咳,以往見邊關行軍打仗朕雖也驚心,但卻總也到達不了那樣深入骨髓像衆位将士父母一樣為了你們擔心而心驚膽戰寝食不安的地步。可這一回開戰朕卻是切切實實體會到了諸位愛卿父母的感受。自從開戰以來,朕和皇後就從沒有真正能好好合上過眼,每日每日就對着佛祖祈求雲襄城平安,少災少難少傷亡”。敬和帝看着底下跪着黑壓壓一片的人,總算是說到了點子上,慷慨激昂,道,“因為,朕的兒子也在戰場上。朕終于明白了那種滋味,可憐天下父母心,諸位愛卿能夠活着回來務必要替朕謝過你們的父母,同時也謝過那些在戰場上失去了兒子的父母”。
敬和帝字字句句慷慨激昂,擲地有聲叫人不得不為之動容。
可跪在臺子底下的諸位将士除了林簡這些隐約猜到的以外,全都是一頭霧水全然不知敬和帝說得是什麽意思,更不知道什麽時候敬和帝的兒子也到了軍隊裏,但即便如此面對皇上如斯慷慨激昂的演說,衆人又不是不想活,豈有不附和之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想不到用什麽話來回應皇帝,衆人也唯有衆口一詞一空同聲的齊稱萬歲了。
“衆位愛卿平身”,敬和帝總算是看膩了底下跪得黑壓壓一片十分壯觀的人,飲了一口身畔太監給他遞上來潤喉的茶水,接激昂道,“朕的二皇子,他自幼就是喜好舞刀弄槍一股腦的愛往軍營裏頭鑽,朕和皇後是怎麽也管不住他。如今,他也算是為了紫雲社稷和天下百姓出了一份大力,帶領着大軍打贏了這場戰役。曾經,他以朕這個父皇為豪,現在朕為他這個兒子驕傲”。
敬和帝話音一落,好不容易站起來的萬重山雙腿頓時有點打擺,冷汗出了一身。他有了一個對自己危險到了極致的推測,而現在他只能不停的向上天禱告推測只是推測。
“錦陽,你來。讓父皇好好看看你,父皇已經許久沒有看過你了”。敬和帝的嗓子在噼裏啪啦說了那許多以後着實有些幹啞,沖着衛錦陽所在的地方就伸出了自己的手。
“父皇”,衛錦陽在站起來的那一刻眼眶早已是紅了,如今更是愈發熱淚盈眶。不論敬和帝此時所說的話幾分真幾分假,至少這一刻他情願相信他給的父愛和親情是真的。
他這麽多年以來,期盼已久的來自父親的關愛這一刻他總算是得到了。
在衛錦陽起身上臺的那一刻,之前曾與他作對的那些萬重山麾下的人立刻吓得臉色蒼白開始瑟瑟發抖。而之前對衛錦陽說了不少尖酸刻薄的話的萬重山萬大将軍更是直接吓得要昏死過去了,這能叫人不怕嗎?
若衛錦陽只是劉家子孫,他萬重山怎麽着也有辦法在背地裏找人給他使陰招讓皇帝對他不滿。可他偏偏姓衛是皇帝的親生骨肉,誰的孩子誰的寶別說衛錦陽這是立了大功就算是他犯了大錯,自己去告發皇帝要處決滅口的人也絕對是自己。
這世上的人哪個不是護着自己的娃兒啊?更何況,這是天子的孩子是龍孫鳳裔。他得罪了衛錦陽,只怕是全家連着手下一個個都得死得幹淨,躲也躲不過。
倒不如自己現在就死了的幹淨,這樣一想萬重山立即頭昏得越發嚴重,直挺挺的就這麽到了下去,連頭都筆直的磕在了地面上。
可場上的人卻是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已經昏迷不醒的萬重山和發抖蒼白的他身後小人物,全都專心致志的看着這場屬于天家的父子情深戲碼。
89、慶功(上)
衛錦陽起身走近,卻驟然一下子被眼前的敬和帝給吓了一跳,遠看還沒有發現。
近看衛錦陽才算是發現原來這一年的時間裏敬和帝是真的老了,面色蠟黃骨瘦如柴得好似幾乎立即就要油盡燈枯了一般。
這樣迅速的蒼老速度和行将就木的瘦肖體态,着實叫衛錦陽不由得不觸目驚心。
見衛錦陽走近卻沒還沒有上前,敬和帝倒是有些等不及的一把先行用蒼老無比的微涼手掌覆蓋住了衛錦陽的手,将他拉近了一步,撫摸上了他的因日曬雨淋而顯得有些硬朗的臉孔,用有些渾濁的目光看了他良久,才拍了拍他的手,輕聲道了一句,“高了黑了也瘦了”。
“父皇這一年真是清減了許多,如今,您當真是應該為了舉國上下好好留在宮中休養保重才是。怎得今日還要如此強撐着病體奔波出宮來迎接大軍呢?”看着眼前老态龍鐘到好似一陣風就能吹走似的敬和帝,衛錦陽心中頓時有了些說不出滋味來的感觸。
衛錦陽在路上就接到了劉皇後的信件說是敬和帝自從開春便是落下了病根,一直也不見好。劉皇後一向說話誇張,他起初卻還沒怎麽放在心上,可當真的見到敬和帝之時。
他才算是曉得自家母後這一回還當真是分毫也沒有誇張,他家父皇的身子是當真的一日不如一日了。
“你如今真是越發的肖似朕當年了。真不愧是朕的兒子,朕猶記得你出生之時僅有個貓兒大小,如今竟是已然這般高大比父皇還整整高出了一個頭哇,咳咳咳”。敬和帝裂開嘴努力想要笑笑,還想再多說些什麽煽情的話來彌補自己對于這個兒子父愛的空缺,卻一下子怎麽也收不住的疾咳了起來。
“父皇,你怎麽了”?衛錦陽見敬和帝咳得厲害,連忙驚慌失色得一把扶住了他如今單薄無比的身子,一邊幫他順着氣一邊憂心忡忡的問道。
“無事,只是老毛病而已無甚大礙”,敬和帝似乎對自己的身子一點也不看在心上了,在平下氣來來以後,用他那雙似是被時光給風幹了一般的老手一把掙開了衛錦陽的攙扶,繼續起了自己剛剛說到一半的話題。
“如今,我的兒子打仗凱旋為國出力回來。我這個做父親的不能像他一樣為國而戰又怎麽能不來親自迎接他呢,當年雲襄皇叔凱旋皇祖父年僅九旬卻也是佝偻着身子來親自為他接風。朕如今又如何不能為他和我們紫雲的萬千将士接風”?敬和帝的嗓音驟然一下子又大了起來。
“皇上聖明,殿下英明,天佑紫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随着敬和帝加大的音量,底下的臣子和将士也像接收到了某種信號一般,亢奮得山呼萬歲。
看着底下黑壓壓一下子跪倒一片的人,衛錦陽已是不知心中作何感想,唯有将複雜和難以言喻的目光再次轉向了如今已然不再偉岸卻依舊居高臨下的敬和帝。
“來人将聖旨拿來,朕要親自為二皇子宣讀聖旨和诰封”。衛明德身體雖然已是不好,但嗓音卻還是不知為何一如既往的強撐着響亮,中氣十足的将手伸向了自己身側太監的位置,其中一個正手捧明黃聖旨的太監立即激靈的将手中托盤連同聖旨一同呈到了敬和帝眼前。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皇二子衛錦陽在蠻夷之戰中七戰七捷又逢時至及冠,朕思及起天資聰慧,人品出衆,龍章鳳姿,才望高雅,公忠體國,鞠躬盡力......特封其為“骁騎王”總領天下兵馬,紫雲六軍皆需聽其調遣。欽此”。敬和帝強撐着精神硬是用響亮的音調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将這份本該由太監宣讀的聖旨給讀完了,以示自己對于皇二子的恩寵,“骁騎王,衛錦陽接旨”。
“兒臣接旨”。衛錦陽只覺眼前黑壓壓一片,強壓下自己多變的心境将聖旨聽完。目光堅定的退後一步,跪下叩拜着接過了那一道代表朝廷給予他這麽久努力認可的诏書。
從這一刻起,衛錦陽知道他的人生軌跡已然是徹底改寫了。這一世他已然不再是燕王衛錦陽那個爛泥扶不上牆的纨绔,從這一刻起他是骁騎王衛錦陽。
接完聖旨以後因為敬和帝的身子不大利索,作為孝順兒子的衛錦陽也只好攙扶着他開始往馬車上走,走着走着最後的結果就演變成了他和敬和帝乘上了同一輛馬車。
這樣的結果令第一次和敬和帝同處于一個密閉空間的二皇子殿下十分的不滿意和變扭,那什麽他到現在可還是沒有和他家心心念念要一起分享勝利喜悅的未來皇帝大哥說上一句話你?再這樣下去,衛錦陽簡直要擔心和懷疑自己都要忘記他的聲音了好不好。
還有他那幫兄弟們,從突然一下子爆出皇子身份到現在,他還沒找出空隙來和他們解釋自己的欺瞞。本來就指着回宮的路上說了卻沒想到自己會被父皇拉進了馬車,這些話他留到人多口雜的接風宮宴上去說不用想也是不符合實際的。
他二皇子殿下的原定計劃,可是這麽一下子就全數被他家父皇的臨時想法給打亂了呢。他衛錦陽如今也只好是坐在這帝王專用的奢華車辇上氣氛沉悶的和他家父皇大人相對兩無言了。
衛錦陽問天無淚的維持着一張面癱臉,出神的望着華麗的簾子無奈的心裏頭一個勁的唉聲嘆氣。
“朕的這幾個孩子裏頭,你的幾個弟弟皆是不争氣,也就數你最有出息最為肖似朕了”。似乎敬和帝也着實覺得車廂內的氣氛實在是太過沉悶了,對着自己面無表情的兒子就開始沒話找話了起來。
“我倒覺得大哥他遠比我還要出色得多”。衛錦陽驟然回神,幾乎是想也沒想的就這般直接反駁道。反正,他自己想不想敬和帝他是看不出,優秀也只有在戰場上才能體現。
而衛錦華卻絕對是個各方各面的全才,衛錦陽是至今也想不透敬和帝這般不待見他的理由。連在自己所有的兒子中挑出挑的也直接将他排除在了外,這一切對衛錦華來說實在是太不公平了不是嗎?衛錦陽由心裏為自家大哥打抱不平了起來。
“夠了,你莫要在我提他,我一丁半點也不想聽到關于他的半句稱贊好話”。卻不知怎得一提及衛錦華,原本還神色溫和的敬和帝一下子面色陰沉了起來,憤怒得連“朕”這個自稱也都忘了用,許是情緒太過激動過頭,敬和帝再次控制不住的幹咳了起來,“咳咳咳咳咳.....”
衛錦陽見他态度驟變如此迅速,幾乎可以說是已經達到了翻臉如翻書的境界,頓時被他駭得不輕。稍一回神,二皇子殿下便想着要替他家大哥打抱不平的反駁起敬和帝,可他話還沒出來敬和帝卻再次止不住的咳了起來,衛錦陽立刻大腦一片空白的上前去為他家父皇拍背順氣。
“父皇,您為何就厭惡太子大哥如斯呢?竟到了連自己身子也不顧的地步嗎?他怎麽說也是您的親生骨肉啊”。衛錦陽皺起眉,好不容易為敬和帝平息下了咳嗽,一邊為他遞上了一盞茶潤喉一邊不能理解的問道。
虎毒不食子,可憐天下父母心。這都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話,衛錦華和敬和帝就算是曾經在幼時鬧了再多的不愉快,也終歸是打斷骨頭連着筋的。
這麽多年過去連自己這個曾經的纨绔和敬和帝的關系都走向了溫情,怎得衛錦華出色如斯和敬和帝的關系卻是漸行漸遠乃至到達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呢?對于敬和帝這樣聽不得旁人說衛錦華一句好話的激烈情緒,衛錦陽完全不能理解。
“呵,親生骨肉”?敬和帝臉上驟然浮起一抹陰冷無比的嘲諷笑意,又極快隐去,“陽兒,你自幼敦厚純良有許多事只怕都是你看不出的想不到的。衛錦華其人口蜜腹劍,巧舌如簧明面上看起來溫和有禮,骨子裏卻是個十足十的心懷否則陰險歹毒之人。就連當年宸妃的死,也不是因為病而是被那個歹毒東西給害了,害了啊”。
提及自己最愛的女人之死,敬和帝頓時痛心疾首不能平靜了起來。
見這麽多年以來自己幾乎以為是忘了宸妃活得很好的敬和帝,一下子情緒奔潰到了不能自拔的境地。衛錦陽這才算是知道原來衛錦程的母親在敬和帝的心中從未走開過,一時之間衛錦陽頓時覺得自己的心情五味雜陳了起來。
有替自己母後這麽多年付出陪伴的悲哀,也有對于宸妃纏綿病榻之死原是衛錦華所害的略微震驚。但最終在提及這個很久沒有提過的名字之時,衛錦陽發現自己想問出的已經唯有一件事。
而這件事也是衛錦陽多年以來和敬和帝父子相處關系中最大的心結,一個解不開的心結。
“父皇,我一直一直很想問問您。我八歲那年中毒,是您為了要栽贓嫁禍衛錦華,為錦程鋪路,所以才會下那種致命的毒藥想要置我于死地嗎”?衛錦陽一動不動的凝視着敬和帝,眼底的悲哀和傷痛卻是怎麽也抹不去的。
這麽多年以來他一直告訴着自己他衛錦陽早已把那件事抛諸到了腦後,他什麽都忘了。可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一直是在意且會為此而感到疼痛的,他該死的在意着是不是他的親生父親要致他這個兒子于死地。
他告訴自己不痛且遮蓋住了傷口,可傷口卻不會因掩蓋而消失啊。
“怎麽會?你當時中的不是和錦程錦恒一樣的毒嗎?那種毒又怎麽會致命?就連錦恒後來的會所謂的毒發身亡,也都是事後被衛錦華害的呀”。聽衛錦陽這麽說,一臉茫然的敬和帝立即驚訝得皺起了眉。
“是大哥第一時間用游離鬼域的特制的解毒丸救了我,所以我才會活到現在”。衛錦陽深沉的看向了敬和帝,見他臉上的驚愕不似作僞,瞬間竟覺得有些松了口氣,“這麽說您是根本不知道我中的毒藥是致命的是嗎”?
“你怎麽會這麽以為呢?是衛錦華告訴你的嗎?虎毒不食子,就算是朕對你們兄弟幾個的喜愛的确不及錦程,但朕也是決計不可能去害你們的。”敬和帝的眉心皺在了一起,道,“朕甚至在你們中毒之前根本就連這麽一件事也是不知道的,也是事後朕才知道是宸妃放心不下衛錦華日益強大起來才做的”。
敬和帝看着衛錦陽眼懷愧疚的無奈嘆息,“當時我也罵了她,可最終還是沒辦法舍不下她。最後見你們兄弟幾個無恙,我才決定将計就計為程兒鋪路的,卻沒想到最後會反被衛錦華将了一軍,連最心愛的女人也是保不住”。
“原來如此”。等了這麽多年,衛錦陽終于得到了敬和帝的答複。這一刻已然他不想再去揣測他話中的真假,他只知道他們父子這麽多年以來的隔閡盡消。
馬車還在不停的前行着,車廂之中在衛錦陽回話以後就這麽沉寂了下來,父子兩人皆是心思複雜深沉無比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錦陽,父皇的身子已是一日不如一日,也不知能拖到何時了。可錦程卻着實是個叫人不省心的,跟男人糾纏不清搞斷袖龍陽,可謂是丢盡了朕和紫雲皇室的臉面。但父皇如今,卻還是想請你看在他畢竟是你親弟弟的份上。若是,哪天父皇去了務必請你代我好好照看着他,不要讓他無人照看成嗎?”也不知馬車行了多久的路,沉寂良久的敬和帝忽然開口。
敬和帝突然出聲用猶如臨終托孤一般的眼神和務必哀切的語調對自己就這麽囑咐出了照顧一個和自己同齡人的重擔,衛錦陽看着他老态龍鐘的臉瞬間覺得自己的心情五味雜陳了起來,一時之間也不知曉該如何去回應敬和帝這莫名其妙的話了。
“就當父皇拜托懇求你了”。敬和帝見衛錦陽不支聲,有些心情迫切的補上了一句。言語之中顯然對自己離世以後,原本衆星捧月的衛錦程的生存問題極為擔憂。
看着敬和帝如此情真意切的迫切眼神,饒是衛錦陽此刻再如何心思複雜卻也是不忍再去拒絕這樣一位垂垂老矣的老人。
好吧,他二殿下就把那只小公雞當做和他家小六一樣大就行了,老子管了,反正他還有小皇叔自己也不會管太多。
“好”,衛錦陽張了張嘴,最終千言萬語的承諾就化成了這樣簡單的一個字。
“往後有你們兄弟相互扶持,如此,我便放心了”。得到衛錦陽的答複,敬和帝如釋重負一般的垂上了眼簾,道。
90、慶功(中)
車至宮殿門前,在敬和帝被一群太監宮婢們前簇後擁着攙扶進了殿內後。衛錦陽方才動了動因為坐久了而有些僵硬的手腳,緊跟着下了車。
被車外猛然直射過來的明媚溫暖的光線稍稍刺了一下眼睛,衛錦陽這才緩解了些許自己剛剛因為車內那段沉悶凝重的心情。
舒緩下了心情,衛錦陽正欲跟上大部隊進宮殿,眼角餘光卻在不經意間掃到了正在向自己方向靠近的那道明黃色身影。考慮片刻以後衛錦陽最終決定還是先不進去,留下來等他家太子大哥一段路。
畢竟,他和衛錦華已經這麽久沒有見過面在戰場上也沒有什麽書信來往了。待會進去以後嘈雜的氣氛也必定是沒什麽機會說話的,倒不如趁現在好好敘敘舊。
或許,是因為心有靈犀。
原本走得優雅從容心無旁骛的衛錦華在衛錦陽停下看向自己的那一刻,立刻就意會了他的意思。唇角弧度別有深意掩蓋不住的上揚了幾分,三步并作一步走的朝衛錦陽的方向就這麽走了過來。
可天公不作美,就在他們剛靠近一點正要說上話的時候,劉皇後卻一下子從宮殿裏頭沖了出來,眼含熱淚一下子撲進了衛錦陽的懷裏,“陽兒,我的陽兒你可算是回來了”。
衛錦陽尚未理清思緒,就猛覺一陣香風撲鼻。然後,他尚且來不及收回的視線就這麽看着原本大步流星正朝自己靠近的衛錦華仍是速度不減,就這麽筆直從自己面前走了過去連停都不帶停的,讓他連解釋一下的機會也沒有了。
看着衛錦華走得潇灑無比的背影,衛錦陽心中忽然有些郁悶不是滋味了起來。但具體是為了什麽衛錦陽自己卻也是找不清立場的,無奈之下只好先行從自家母上大人的懷抱當中掙脫出來,開始專心致志的安撫起了他家多愁善感的母後。
至于,怎麽和衛錦華解釋和敘舊的事還是待會再找機會吧。反正,自己都已經回來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
安撫住自家母後止不住的眼淚水,衛錦陽拉她到一邊整好了儀容陪她補好了妝,找回了一國之母的表面氣勢以後。衛錦陽這才放心的帶着自家母後走回了今晚要宴請群臣,為邊關将士班凱旋師回朝慶功的宴會。
而作為這場大戰最大功臣的衛錦陽則是在一走上宴會就瞬間不得不被迫和自家母後分開,成為了全場矚目的焦點和無數人追逐和詢問的對象。
其中,最先迎上來的便是他的恩師雲襄王衛紹棠和老當益壯的外祖劉松柏等一批各種家人朋友之間的問候,随即迎上的便是各路他不認識的權貴大臣,各路将領。
這陣仗對于這麽年以來一直在各種宮宴上充當背景板的衛錦陽來說,簡直是要受寵若驚到了不敢相信無力吐槽的地步了。總之是,這肯定是他長這麽大以來參加過最累的一場宮宴無疑,他二皇子殿下根本就是忙得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好不好?
而這混亂且叫他始料不及的場面之下,原本還想找個空閑在角落和自家大哥一起吃吃點心聊聊人生的衛錦陽不得不放棄了這個不切實際的妄想,一心一意的投入到了各種寒暄之中。
做人真累,做在官場上混跡的人更累。衛錦陽一邊在內心深處吐槽着,一邊揚起了标準無比幾乎要僵硬了的笑容不停的充當着一朵交際花游走于各種認識不認識的人之間。
遠遠的注視着衛錦陽游走于各路大臣之間被簇擁着的身影,衛錦華表面仍是不動聲色,笑得無懈可擊,可他衣袖之下握緊得幾乎要以指甲掐破自己皮肉的力道卻是一下子洩露了他一點也不淡定的酸澀心情。
他一下子覺得似乎什麽人比起自己都是更有資格站在衛錦陽身畔一般,什麽人都比自己更加有資格分享衛錦陽勝利的喜悅,什麽人都要和自己搶奪。敬和帝如此,劉皇後如此......連這文武百官也是如此。
這樣的感覺真是叫他不舒坦到了極點,明明他和衛錦陽之間才是最親密無間的兩個人不是嗎?敬和帝,劉皇後又有哪一個比自己和衛錦陽待在一起的時間更多呢?可為什麽他們卻能輕而易舉的奪走第一個和衛錦陽說上話的機會呢?衛錦華不甘心到了極致。
裝作不經意的打量着那個沒良心到了極致自從進入這場宴會以來就沒有看過自己一眼的家夥,衛錦華在心中暗自發誓終有一日他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一定會超過所有人,成為他第一個分享喜怒哀樂的對象。
“殿下這是吃味了嗎”?林恕己走到衛錦華身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這場宮宴上被衆星捧月的主角,別有深意的笑了笑,輕聲道。
宮宴之上的氛圍十分嘈雜,周圍的人皆是三三兩兩的聚成一小片各自說着話,一直等到皇上皇後出場來宣布開飯為止。所以,林恕己倒是一點也不擔心他們說的話會給旁人聽了去。
“一點也不,只不過是讨厭總會有那麽多煩人的蒼蠅圍繞在他身邊罷了。真是礙眼極了”,衛錦華看着正在和衛錦陽對話的俊美青年,面上雖是不動聲色但語氣中的厭惡已然達到了極致。
“二殿下如此優秀,讨人喜歡也是應該。只要殿下看得住又有誰能搶得走呢?畢竟,人總是喜歡接近光明遠離黑暗的不是嗎”?林恕己順着衛錦華視線的方向看到了那個在這場宮宴上比之衛錦陽不遑多讓,玩得風生水起的青年目光瞬間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