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宮宴(上) (27)
多年以來的相處之中他就從未像今天這般清醒過,即使是喝了酒有些醺醺然但神智卻在無時無刻的告訴着他,他無比清醒。
“呵,我希望你說些什麽”?衛錦華見衛錦陽經過了這麽長時間的冷靜以後,呈現出來的态度卻是如斯鎮定沒有絲毫心虛,只覺一陣匪夷所思的可笑,“你認為我希望你說些什麽”?
衛錦陽并不怎麽覺得難過抑或傷感,他只是覺得此時此刻衛錦陽的态度十分可笑。他希望衛錦陽說什麽,這種事情難道還是需要他問的嗎
“或許,你可以直接說,不需要再拐彎抹角了”。衛錦陽無力扶額,随意在宮殿之中找了個軟榻便自顧自的坐了下來。他當真是覺得此刻的自己已經是累到不能再累了。
看到衛錦程和衛明朗如今的處境狀态,衛錦陽深深的明白他和衛錦華之間已是不能再這般暧昧不明下去了。就像當初的衛錦程和衛明朗一切都是從暧昧不清滋生出來的,這樣若即若離糾纏不清的關系即使是現在很好,但又有誰能保證他們之間的關系不會成為下一個衛明朗叔侄呢?
所以,一切就還是在沒有到達那種程度之前要攤開說清楚的好啊。
“那好,既然你要我直說,我也不想和你兜圈子。今天發生的事情很多,我們就一件一件的慢慢說清楚”,衛錦華緊跟在他後頭,坐上了另一側的軟榻,語氣略顯冷硬,質問道,“衛錦陽,你這段時間到底是為了什麽而刻意疏遠我,請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不認為這是疏遠,我只是想要把我們之間的關系拉回原本該有的軌道上去。”衛錦陽擡起頭,心中雖是不定,目光卻是無比堅定,“從小皇叔和衛錦程身上我聯想到了很多東西,猛然一下子才發覺到原來我們的關系已經超離了這麽多,我只是在試圖把它撥回去而已”。
“從小皇叔和衛錦程身上聯想到我們,試圖把我們的關系拉回正軌。哈哈哈.....”衛錦華說到一半驟然詭異無比的大笑了起來,只覺得此時此刻衛錦陽所說的話簡直是荒謬可笑到了可以。
他的冷笑宛如鋒利的尖刀一般不停的在淩遲着衛錦陽的心髒,叫衛錦陽整個人都因為這從心底蔓延上來的疼痛而不能呼吸不能動彈,動了動唇似是想要發出聲音卻終是什麽也說不出動不了。
最後,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在心裏告訴着自己,他做的一切都是沒有錯的,都是為了他和衛錦華不要再一錯再錯下去,所以他不需要去懼怕衛錦華的指責目光。
不需要,因為他根本就沒有錯。
沉默良久衛錦華猛然起身猛然牽制住了衛錦陽的身體,目光無比陰沉得好似想要看穿他一般,一字一頓無比認真的問道,“衛錦陽這麽長時間以來,你究竟把我當做什麽”?
“我自然是把你當做我最好的兄弟,當做我最尊敬的兄長”。衛錦華目光陰沉到了極點,衛錦陽卻是絲毫也不怵他,直視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對的,沒錯他和衛錦華之間就該是這樣的關系再沒有其他,衛錦陽一遍又一遍的在心裏為自己打着氣。
“好兄弟?最尊敬兄長”?卻沒料到衛錦華在聽到衛錦陽的話後,又是一陣控制不住的大笑出了聲,“發生肌膚之親的尊敬嗎”?
“我們當時.....是迫不得已”。衛錦華問了衛錦陽就答,問答之間已是牽強生硬的不再摻雜任何私人感情情緒。
但他的回答盡管牽強,卻也是發生那些事之時他自己的真實心理活動和情緒。即使當時他心裏的确是對衛錦華有點什麽意思才會答應那種事,但他當時也的确就是那樣想的。
而現在,無論他當時是什麽樣的心思,卻都已經是不重要了。
因為,他根本不可能和衛錦華在一起。即使,他真的從正常人走上了斷袖龍陽這條道路,真的喜歡上男人了,但那個人也絕不能是衛錦華。
“既然你一直認為這是迫不得已,那麽現在我告訴你。衛錦陽我愛你,從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開始愛你了,我已經把我全部的感情都給了你,你不能這樣對我”。衛錦華牽制着衛錦陽肩膀的手掌越發用力,對着衛錦陽略顯幹燥的薄唇就這麽深深吻了下去。
衛錦華吻得很投入很細致,幾乎是用舌尖細膩的掃過了衛錦陽口腔之中的每一個縫隙,無縫不鑽的極力挑逗着他,他的容貌在這樣的認真細致的渲染下也被襯托得越發俊美,可偏偏衛錦陽卻是不為所動。
“衛錦華,你冷靜一點”。衛錦陽卻是毫不猶豫的一把推開了他,目光之中不帶任何情欲,堅定道,“你現在所覺得的一切都是鴛鴦蠱給你帶來的錯覺,不要讓錯覺去主宰你自己的情緒”。
從未對衛錦華用過力氣,衛錦陽差點都要忘了自己的力氣比他大了,幸好也只是差點。
“如果,我告訴你在沒有中鴛鴦蠱以前,我就已經對你有了這種念頭呢”?衛錦華不可置信的看着衛錦陽沒有一絲情欲鎮定到了極點的瞳孔,心突地一下子就開始疼了起來,紅着眼睛道。
“那我只能告訴你,我們之間只能有兩個結果。一個是從此以後都不要再見面了,一個就是按照我說的回歸到正常的軌跡裏去”,衛錦陽的眼神冷靜到了幾乎有點冷酷的地步,“除此之外,我們之間不會有任何別的選擇”。
他可以接受和衛錦華互撸親昵,也可以接受在迫不得已有理由的情況下和衛錦華發生肌膚之親。可是,他無論如何偏偏就是接受不了衛錦華說愛他。
說他迂腐也好死板也罷,這就是他的底線。越過了這條底線,在溝通無果的狀況下,他能選擇的唯有拼盡全力的反抗和逃離。
翻身與衛錦華互換過了位置,衛錦陽一把掙開了衛錦華還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丢下這樣一句話便頭也不回的大步踏出了門去。
衛錦華是未來的皇帝,而他是一名将軍更是衛錦華的臣子,他們還是兄弟。無論是他還是他都是接受不了這樁皇室醜聞被揭穿而帶來的後遺症的,與其在煎熬之中痛苦倒不如就此斬草除根。
衛錦華看着衛錦陽毫不留情轉身離去的背影,眼中留下的滿是震驚的錯愕和空洞。他竟從不曉得向來心思綿軟的衛錦陽,竟也會有如此狠心的一面,而被他狠心對待的對象竟還是自己.....
苦心經營多年,衛錦華以為自己只有一步之遙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卻沒想到自己如今幾乎什麽都有了,當初那個陪在自己身邊的孩子卻決定了離自己而去......這究竟該算是誰的錯呢?或者說,這就是命運弄人嗎?
十二歲那年衛錦陽憑空出現在了他的生命之中,十四歲那年衛錦陽堅定不移的站在了他這一邊毫無保留的說出了相信他,十九歲那年他發現自己愛上了他,二十三歲這那一年衛錦陽離開了決心遠赴邊關,而現在衛錦陽說要和他再不見面。
難道這就是他的命運嗎?在得到之後注定失去,就像當年自己渴求的父母關愛一樣,在嘗過了那種滋味以後便毫不留情的被剝離,而現在.......不,即使這是命運他衛錦華也絕不認命,他根本無法想象和嘗試生命中沒有衛錦陽會是怎樣的光景。
衛錦華忽然一下子松開了自己原本都已經握成拳頭導致指甲掐進肉裏的手掌,空洞無力的眸中一下子寫滿了無比的堅定和無比無比自信的銳利。
旁人不肯給他的東西,他便自己去搶去奪過來,他字典裏從來都沒有失敗和放棄這兩個字眼。而現在就且容衛錦陽先逍遙放松幾日好了,不出幾日他定會.......
衛錦陽在那日同衛錦華攤牌說完了以後,便像一個膽小鬼一般死命的将自己如同烏龜一般縮在了殼裏不敢出去見人就怕會碰上衛錦華,甚至連房間都不怎麽出就時刻擔心着衛錦華若是再來找自己自己又該如何應對。
可是,就在這樣提心吊膽的反複過了幾日以後,衛錦陽一下子發現衛錦華根本就沒打算來找過自己,就連自己進宮見劉皇後的路上也不曾像以往一般與他經常偶遇了。
衛錦陽想這或許是衛錦華在刻意避開自己吧,這麽說他也算是側面妥協了自己之前的提議用時間和距離把他們的關系拉回原本應有的軌跡。衛錦陽不确定的想着,他只知道此刻的自己心底竟然還會因為衛錦華不曾找過自己就這樣妥協了而失落。
當真是委實不知自己心底到底是怎麽想的,難道是因為習慣嗎?習慣得想要看到衛錦華,衛錦陽的念頭才剛一出來便自己先是搖了搖頭。
顯然對自己現在這樣随時會想到衛錦華的行徑感到無比唾棄,就是因為自己這樣暧昧不清若有似無的态度才會造成衛錦華的錯覺不是嗎?真是不該再這樣胡思亂想了。
“錦陽,今天的天色這般好,你也別總是在屋子裏頭待着呀。得多抽空帶着容兒出去走走,女孩子可都是希望男人能溫柔細致的陪陪自己的,可別跟你外公和幾個軍營裏出來的大老粗舅舅學啊”。見兒子來給自己請安以後,便無所事事的坐在自己殿內的窗戶前看着窗外的樹木曬太陽,劉皇後立即走了過去叮囑道。
自從敬和帝的賜婚旨意正式下來以後,柳霧容每日都會進宮以盡孝心為由來陪伴劉皇後,其溫柔乖巧的模樣當真是叫劉皇後愛到了不行,只覺這姑娘貼心。
“好,我知道了”。衛錦陽看着自己腕上在雲襄城和衛錦華一同拴上的紅繩略微愣神,一回頭卻正好看見了自家母後一副心滿意足的笑臉。
衛錦陽不禁有些感嘆起了這世間無常起來,完全想不到前世那般厭惡柳霧容指着她罵禍水的劉皇後今世卻是會這般喜歡她簡直是拿她當閨女看待了。
“母後知道你不歡喜做皇帝去同衛錦華争那個皇位,現在母後也是想開了也不逼你去做那些會惹自己不開心的事了。喜歡做将軍待在軍隊裏,就做吧。你開心就好”,劉皇後摸着自家兒子柔軟的發絲,沉浸在午後的閑适之中,若有所感道,“母後現在只盼着你早點把容兒娶進門,給我添個大胖孫子,也就別無所求了”。
“母後,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去争皇位的嗎”?衛錦陽對于自家母後突如其來的态度轉變,顯然有些驚愕。
“傻孩子,母後想要讓你做皇帝是因為擔心我們走了以後,新皇即位會對付你你無力自保啊。如今,看到你這麽本事幾乎可以同你小皇叔祖并駕齊驅,我又如何能不放心呢”。劉皇後的聲音充滿了柔軟和寵溺,“論心機你橫豎都是鬥不過衛錦華的,即便他現在同你關系再好你往後也要記得要多留個心眼,待他即位以後就立即交出兵權,帶着容兒和去雲游天下看看風景吧”。
“好端端的您提這些幹什麽?”衛錦陽不理解自家母後怎麽忽然一下子就扯到那麽久以後去了。
“沒什麽,只是最近聽說了一些事。讓我知道衛錦華這個孩子的心機究竟是有多麽的深沉和可怕,将來有個什麽你可一定要記得不要摻和到這些事裏頭去,遠走高飛遠避風頭不要同他撕破臉就好”。劉皇後眉心緊蹙,想着剛才得知的事情心有餘悸道。
96、突變(中)
晴空萬裏,朝霞滿天。
在這樣的一個午後被陽光渲染上暖意的微風輕輕吹拂過了面,被慵懶松散的陽光淺淺的照在身上身邊又有佳人相伴一同漫步本該是一件惬意無比的事情。可衛錦陽卻是怎麽也開心不起來,一點也凝聚不起自己心不在焉的心緒。
直到現在他才算是真正了解到原來和不喜歡的人被強迫着在一起,真的是一件難過到了極點的事。即使自己在心裏告訴了自己無數遍要快點找回上一世喜歡柳霧容的感覺,卻怎麽也控制不住自己集中不了一不留神就會去糾結自己和衛錦華最近關系的注意力。
“殿下”?相對無言的這麽漫步在禦花園裏走了一路,最終卻是身為女子的柳霧容按耐不住這兩人相處之時時不時就會發生的詭異寂靜狀況,先行開了口。
“柳姑娘?你是餓了想要吃東西了還是累了想要休息”?衛錦陽猛然回神,疑惑的看向了身側的女子。不明白為何走得好好的,她卻要忽然停下來。
最近這段時間衛錦陽的生活可謂是按部就班到了無趣,由于自家母後美其名曰要讓他們兩個未來的小兩口好好培養一下感情。所以,無所事事的衛錦陽也只好聽他家母後的話,每日都陪着柳霧容在這禦花園裏繞圈子了。
而這其間的過程對于衛錦陽來說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那就是“形同嚼蠟”。暮然回首,衛錦陽才猛然發現他這個前世醉死在溫柔鄉裏的纨绔竟然已經同溫柔女子隔絕了那麽久了。
“骁騎王殿下,您就真的這麽讨厭我嗎”?柳霧容看着衛錦陽一副全然不在狀态的模樣,心底不由升起了些許愠怒。
她不能理解這個即将成為自己丈夫的男人,為何連一點同自己逢場作戲的外人看來恩愛的基本假象也不肯給她的理由。難道她就真的這麽見不得人嗎?
雖然,她承認是自己想對衛錦陽有了好感,并且在宮宴之上他猶豫不決這門婚事之時,也的确有了那麽點趁勢逼婚得到這門被京中閨閣小姐們都視為最佳親事的歪意圖。但她從未覺得自己配不起衛錦陽過,至少在初識之時她還是明顯感覺到過衛錦陽對她有過好感的不是嗎?
現在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才會讓原本被自己視為好親事的事情變成這樣呢?柳霧容不解。
“讨厭?柳姑娘何出此言”?衛錦陽不能理解的看着她,不明白她是從哪一點看出自己讨厭她的。雖然,在軍中待了這麽久衛錦陽的确是被磨砺得有些粗糙了,開始覺得自己前世喜歡的那種小家碧玉型的姑娘有些矯情了,但也絕對是夠不上讨厭的呀。
“如不是讨厭,那殿下作為霧容的未婚夫婿又為何要用這般疏離和不耐煩的态度對待我呢?甚至連裝出來讓旁人看得過眼的恩愛也不願意裝上一裝呢”?柳霧容看着衛錦陽的眼睛,一改往日的嬌柔形象,顯然是被衛錦陽最近的态度逼得相當惱火。
這還沒成親呢?衛錦陽就要這般令她下不來臺,與她這麽明顯的貌合神離嗎?
“這不是讨厭,只是.....”衛錦陽垂眸看了自己的鞋面良久,終是嘆了一口氣,緩緩的說,“只是我對姑娘并沒有那種想要與之共度一生的念頭,沒有那種感覺。”
即使是着實努力了一段日子,想要去做一個好丈夫。但衛錦陽終究卻是只能感到無力,不愛就是不愛再努力也是沒有用的。就如前世的柳霧容對待自己一般,人的感覺最是欺騙不了自己。
“殿下,這是已經有了心上人了嗎”?柳霧容打量了衛錦陽良久,最終也只是按下了自己的心緒,旁敲側擊的問道。
“也算是吧”,衛錦陽腦海裏不知道恍惚的飄過了些什麽,聽到柳霧容的問題後沉默良久之後,總算是側面承認了自己的心緒。
“柳姑娘,之前在大殿上大家的腦子都是昏沉的。現在,我再給你一個機會回去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執行這樁婚約吧。我已經嘗試和努力過了,但我想,我還是做不到對姑娘付出感情和與之共度一生的。還請姑娘好生珍重去尋個良人吧。”猶豫了這麽久,衛錦陽雖是在自己的感情上做不出答複,卻是先行一步為這樁本就來得荒謬的婚事做好了抉擇,“至于,抗旨的事情我會一力承當絕不牽連姑娘分毫的”。
他欺騙得了一切,卻終是欺騙不了自己的感情。想了很久他還是覺得自己做不到和連喜歡的感覺也沒有的人就這麽相敬如賓的共度一生,前世他已然因為自己的任性耽誤了柳霧容的一生了,這輩子他們兩不相欠他卻是不能再拖她下水了。
她在他心裏是個好姑娘,着實不應該為了他衛錦陽而去枯守在無愛的婚姻中陪同他一起痛苦。她應該去尋覓的是自己的幸福,委實不該被前世的宿命給羁絆住而空負了年華。
“即使是殿下有了喜歡的人,我也還是願意嫁與殿下的。只要殿下把該有的臉面給了我不至于寵妾滅妻,我也是願意幫着殿下一起去照顧殿下心儀之人的”。在聽完衛錦陽的話之後,柳霧容猶疑良久,卻終是給了他這樣一個答複。
這京城之中達官顯貴之家除了雲襄王府的兩例個例又有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呢?衛錦陽把這話坦白說出來,柳霧容反而越發覺得起了他為人真摯不虛情假意了起來。若是,錯過了衛錦陽,只怕她也是不能再找到更好的對象了。
倒還不如去做骁騎王的正妻來的日子好過,看衛錦陽之前一直沒把心上之人的身份說出來也沒有請求敬和帝賜婚。可見他那心上人定是沒有那個可以成為骁騎王正妻的資格的,倒還不如自己大方一些容下了的好。
衛錦陽完全沒有預料到自己把這件事情說開了,卻會換來柳霧容這樣一個答複。正在心裏思量着要不要更加直白堅定一點的說出自己想要退婚的決定,不要這麽含蓄惹人誤會了。
卻忽然一下子聽到了自自己身後傳來的熟悉腳步聲......
“臣女參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衛錦陽還來不急分析确定身後傳來腳步聲的主人,卻見站在自己對面的柳霧容先行一步朝着自己身後的方向施禮道。
衛錦陽恍然的轉過身,卻見一身明黃色太子蟒袍的衛錦華正十分随意的站在自己身後,面上看不出喜怒卻是周身威壓逼人,叫人不敢直視。
明明衛錦華身上沒有任何不妥之處,卻叫衛錦陽有了一股說不出來的變扭之感。才短短一個多月沒見,給人的感覺卻已然恍如隔世。
“這麽巧呢?原來二皇弟和弟妹也在逛禦花園嗎?”衛錦華意味深長的含笑看向了柳霧容,在她臉上停頓許久直吓得她小臉蒼白,才帶上了面具一般的笑看向了那個從一開始就沒看過一眼的弟弟。
“的确是真的很巧啊”。衛錦陽被衛錦華這樣詭異變扭的笑容掃視着,只覺得自己有點頭皮發麻,別扭得緊。
雖然,他一直很希望可以把他和衛錦華的關系從偏離的不知哪裏去拉回到兄弟之間該有的軌跡,但這麽一下子就拉回去卻還是叫他忍不住感到別扭和莫名的失落啊。
這情況也忒詭異了吧?衛錦陽只覺得自己之前那個無比溫柔的哥哥好似一下子就變成了那個前世叫他肝膽具顫的少年天子,談笑之間便能不着痕跡的要了他的性命。
雖然許久不曾碰面,衛錦陽卻是從旁人哪裏聽來了不少關于衛錦華這段日子和敬和帝父子在朝堂之上越鬥越烈手段狠毒得只差逼供的傳言,再配上衛錦華如今看他的疏離眼神只叫他覺得一切都陌生恐懼無比。
在這樣的心情下被衛錦華氣場震懾到不能再震懾的衛錦陽總算是被吓破了膽,強顏歡笑着就領着現在名義上還是自己未婚妻的柳霧容火速和現在笑得他毛骨悚熱的衛錦華告了別。
回到自己的王府,衛錦陽還尚未來得及換下衣服平複一下自己的不能适應的心緒,就忽然接到了來自失蹤了很久的衛明朗的邀約,便又是一陣火急火燎的出了門。
“小皇叔,有什麽事咱能直說嗎?別下了成嗎?”衛錦陽苦着一張臉看着眼前的棋盤,可憐巴巴道。旁人怎麽會曉得他這個臭棋簍子被迫和棋藝高手連着對弈三盤輸的連渣渣都不剩的痛苦?
衛明朗面癱而淡定的看了一眼他這張被一局棋攪得腦子都炸了的可憐模樣,緩緩将手中的棋子放回了棋碗之中,端起茶水猶疑良久,要喝不喝的終是抿下了一口,動了動唇,道,“錦陽,在我離開了以後,你往後能每年抽空去看一下錦程嗎?他終究還是個叫人不放心的孩子”。
“看顧?離開為什麽?小皇叔你要去幹什麽危險事嗎”?衛錦陽聽到衛明朗有些飄渺的聲音以後,不明所以然的看向了他。
“我要回游離去了,可能以後再也不會回紫雲來了。想了很久終是還放心不下他,他一直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如今也只能拜托你了”。衛明朗神色有些恍惚的不知看着什麽方向,嘆了口氣道。
“回游離”?
“沒錯,回游離因為那裏才合該是我的家”。衛明朗苦笑一聲,記憶卻飄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所有人都以為我是身體不好才會被父王母妃送給師父撫養長大的,其實那都是假的。真實的狀況是在我三歲那一年,紫雲和陳國交戰,敵軍将領不敵父王便擄走了我,企圖逼迫父王棄城投降。然後,父王在雲襄城和我之間做出了他的選擇”。
“小皇叔祖最後選擇了雲襄城”?衛錦陽的話雖是問句,但語氣之間卻已是肯定。作為雲襄王一手交出的學生和一名軍人,他自然是知道遭遇了這種情況唯一的選擇是什麽。
但即使是如此,衛錦陽卻還是忍不住去同情和憐憫衛明朗幼年那可想而知的悲慘遭遇。當時三歲的孩子,遭遇了父母放棄他的生命無論是心理還是身體只怕都會是永不磨滅的陰影和創傷。
“敵軍主帥惱羞成怒,開始每日以折磨我為樂。在這樣求死不得的狀況下,我到了第十天終于幾乎沒了氣被扔到了亂葬崗,卻遇上了師父和前任藥座出外辦事順便日行一善,誤打誤撞救下了我,并将我帶回了游離”。幼年之時陰影似乎對衛明朗影響極深,直到現在提及他眼角眉梢之間也盡是抹不去的悲哀和疼痛,“從那天起衛明朗就已經死了,活下來的只是星魂”。
“小皇叔祖他....”衛錦陽焦急開口,雖然知道衛紹棠作為一名軍人合格,作為一個父親卻是肯定不合格的,但衛錦陽卻仍是想要開口為他辯解些什麽。
“我知道也能理解父王當時的選擇,換成我站在他的立場上或許也是會那麽做的,只是心理上卻始終是接受不了的”,衛明朗閉上了眼睛,似是傾訴一般想要在臨走之前将這樣一段舊事給說完,“所以,在十歲那年父王知道我并沒有死師父和所有人要我回到他身邊時,我是怎麽也不願意離開游離的。那個時候他和母妃來找我,身邊就帶着衛錦程.....我當時第一眼看到他,就很願意去喜歡和照顧這個孩子了”。
“所以,你才會當回衛明朗嗎”?衛錦陽忽然一下子覺得命運這種東西有時候當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的,當年的星魂選擇為衛錦程做回衛明朗,而如今卻也是要因為衛錦程衛明朗又要變回星魂。
衛明朗并未答話顯然已經是默認,從棋盤上撚起兩顆棋子把玩,沉默一陣他方才繼續開口,“師父年事已高,游離事務也越發繁忙了。衛錦程不再需要小皇叔,父王母妃也有明钰照顧,我現在是該回游離打理武判城事務和孝敬師父的時候了。想來想去,放心不下的也唯有錦程那孩子了”。
“小皇叔放心,我雖然做不到每天跟着他,但抽空去看看他倒也還是做得到的。如果,你需要的話我還可以寫信把他的近況定時彙報給你”。衛錦陽想了想,補充承諾道。
“不必了,離開紫雲以後我不會再接收除了明钰以外任何關于紫雲的信件和消息”。衛明朗直截了當的拒絕,俨然這一次是真的打算放下了。
看着衛明朗堅毅的面孔,衛錦陽心中頓時五味雜陳。從小一起長大看好的小皇叔和衛錦程如今卻變成了這般要形同陌路的結局,那他和衛錦華之間又會是如何呢?衛錦陽不敢去想,唯有在心中哀嘆上一句物是人非世事無常了。
衛錦程你若是知道了你這一次是真的再也看不到失去了小皇叔你到底是會後悔還是會偷笑呢?衛錦陽猜測不到他多變的心思,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從此以後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小皇叔衛明朗這個人了,有的只是星魂,屬于游離鬼域的星魂。
“對了,錦陽,這是藥座要我轉交給你的鴛鴦蠱解藥。你馬上就要成親了,如今,就且當做是游離贈與你的新婚賀禮吧。骁騎王殿下”。衛明朗想到什麽似的從懷裏掏出了一個陶瓷盒子,當着衛錦陽的面輕輕放到了桌上。
97、突變(下)
衛明朗走後衛錦陽又是好生過了一頓渾噩日子,不論任何人邀約聯絡統統是一概回絕。就這麽一個人把自己關在王府裏專心致志的想着自己下一步應該怎麽走,退婚之後又該怎麽辦。
可是這一回他卻是還沒等到柳霧容的答複,本就異事頻頻騷亂不斷叫人覺得物是人非的這一年就又是發生了一件可以說是驚天動地叫他無暇去顧及兒女情長的大事。
本就看上去暮日殘年時日不多的敬和帝終于是沒了,前一天晚上才剛剛和他一同用過晚膳,結果衛錦陽第二天早上便收到了他去了的消息。
在接到消息的那一刻,衛錦陽整個人都懵了。那畢竟是他的父親啊,雖然一直知道他越發油盡燈枯病骨支離,但他卻是萬萬沒有想到他會這麽突然一下子就沒了的.......
若說,不難過,那一定是假話。
而在哀傷過後作為一名看慣生死的軍人衛錦陽立刻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振作了起來,他不能再難過軟弱下去了還有許多人需要着他,還有一大堆的事要等着處理。現在他應該做的便是立刻整理好儀容趕到宮裏去,趕到劉皇後以及....衛錦華這些他覺得需要他的人身邊去。
作為皇子還有兒子及弟弟的使命感容不得他去軟弱退縮,這樣想着衛錦陽極速整理好了衣物換好了喪服幾乎是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宮裏去。
也不知道現在這個時候的衛錦華會不會很手足無措和需要他安慰?雖然,衛錦華一直在同敬和帝明争暗鬥甚至彼此仇視,但他們歸根到底還是父子啊。
抱着這樣的念頭衛錦陽加快了無數倍自己的腳步,卻怎麽也沒想到在安慰完自家哭得近乎昏厥的母後以後,他趕去找衛錦華之時卻會得到這樣一張近乎陌生的冷臉。
“你來這裏幹什麽?父皇的祠堂和遺骨都在前殿,二皇弟可是莫要走錯了路啊”。衛錦華幾乎是看都不看他一眼,言語之間充滿了疲憊勞累以及冷漠與疏離。
“我.....只是有些擔心想問一下大哥的身體狀況,還望大哥恕我冒昧了”。頭一回被衛錦華用這般漠然的态度對待,衛錦陽心頭瞬間湧起了一股不是滋味來,讪讪的看了他好半天,才記起自己進來只是卻是沒推門的,才擠出了這麽一句話來。
“不勞二皇弟挂心,我身體無恙”,聽他說完,衛錦華唇角卻是勾起了一抹嘲諷之極的笑意,語氣冰冷到充滿惡意,送客意圖明顯道,“現在你可以走了”。
言語之中劃清界限疏離厭惡之極,現在衛錦華對待他的态度只怕是對比前世還要不如。尴尬着站在門口進也不是出也不是,衛錦陽只覺得自己似乎是被迎空澆下了一盆冷水一般遍體生寒。
“多謝二殿下關懷,太子殿下不過是心情哀痛再加上心事繁雜才會如此失常,還請二殿下莫要見怪”。就在這麽個不尴不尬的檔口,一旁的林繁終是看不下去了,以手拐子抵了衛錦華一記示意他不要再随性而為下去,解圍道。
皇上猛然崩逝,太子悲痛欲絕乃至哭到昏厥于前殿才會被禦醫攙扶到後殿休息的消息此刻已然是舉宮皆知相信明日必會傳到朝野乃至民間去。林繁如此做說倒也合理。
見林繁似有挽留衛錦陽之意,衛錦華雖還是那副愛答不理的樣子卻也是對他的回答未可置否,因此才未曾出口反駁就這麽任由着他們兩個搭着話。
“不知道大哥是為了何事才會心煩意亂呢”?衛錦陽原本是打算聽劉皇後的話不趟這趟渾水的,因此在聽出林繁話裏有話之後也是打算就這麽就勢告辭的,可幾度張嘴卻終究還是放心不下衛錦華走進了林繁設好的明顯圈套。
“殿下若是想要知道這件事,可否先行回答林某一個問題呢”?林繁對他會走進這個明顯的陷阱顯然沒有絲毫的意外,只是目光略顯深沉的看向了他。
“林相盡管直言”。
“我想,骁騎王殿下應該一直以來都是知道皇上和太子的關系不睦的,以往都是藏在暗樁子裏頭的,可如今皇上駕崩只怕是不少原來遮掩在底下的東西都是會露出來的”。林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