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年晁雲出院以後連班都沒心思上了,衣服也不換邋裏邋遢地直奔酒吧,死纏爛打要林難告訴他戚寒住的地方。
本來他以為戚寒是打定主意不想見自己了,要和他絕交,就沒想上趕子添堵。現在知道昨晚上他居然還偷偷來醫院看自己,就徹底坐不住了。
寒哥舍不得,他寒哥舍不得他,他就知道!
年晁雲大病初愈卻身輕如燕,愉快得仿佛随時能上天。
林難肯定是不會告訴年晁雲戚寒在哪兒的,不光不告訴,他還要背着老板好好報複一下這個傻逼。
“老板最近沒空來,忙。”
年晁雲問:“忙?忙什麽?”
“忙相親。”
年晁雲一下憋着了,心裏像被塞了團棉花。
他慌,也燒,但找不出理由發火,怎麽想都邏輯不通。因為他和戚寒本來就分手了,現在大家都是單身,各走各的陽關道各過各的獨木橋,追求幸福天經地義,他憑什麽難受?
林難瞅着他變幻莫測的表情半天,心裏舒坦了,就又添了把柴:“聽說是個大學老師。“
酒吧白天不太忙,兩打掃的服務生湊過來八卦:“诶,是那個麽?就那個那個之前天天過來看老板的。”
“啊我記得他,高富帥,文化人,又溫柔脾氣又好,每次來都挺受歡迎,但人家眼睛就粘老板身上。”
年晁雲想摔杯子,誰還沒眼睛的,他怎麽就不記得這人。肯定醜,他寒哥肯定也不記得,不然怎麽就沒和他提過。
心思彎彎繞了半天,年晁雲看到陳姨從員工休息室裏出來,滿臉的疲憊。兩個年輕人迎上去打招呼,陳姨在後廚門口和他們聊了幾句,淩亂的發絲垂落下來,顯得整個人更憔悴。
林難掏出兜裏幾張毛爺爺塞過去,女人忙不疊推脫:“不行,我不能收你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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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姨,你收着吧。”
“你還小,姨真不能收你的錢。”
年晁雲若有所思地看半天,出門左拐。回來時候,他手裏多了個厚厚的大信封。
“陳姨呢?”
“後廚,幹嘛?”
年晁雲把信封推過去:“你幫我給她吧,錢不多,意思到了就行,我雖然不知道什麽事兒,但只要和錢有關就好辦。”
林難目測那個大信封起碼有小幾萬的。
他說:“沒想到你是個好人。”
年晁雲白眼一翻:“你沒想到的多了去了,別對我有偏見。這酒吧是你寒哥的,大小事兒和他有關的,都能找我。”
林難點頭,不客氣地回他:“那行,上禮拜音響壞了,燈管也要修,冷凝器不好使了,還有外面的LED屏,哦,對還有店裏最近要招新酒保,沒人拍板,你管不管?”
年晁雲大手一揮:“管!都管!”
小年總總算是找回點正宮地位,喜滋滋回公司上班,經過茶水間門口,聽到公司裏女孩在茶水間叽叽喳喳讨論情感問題。他基本上是個開明的老板,公司小姑娘們喜歡八卦,他也不太明着管,只要不過分,權當娛樂了,也不愛聽,遇上了就避開。
今天,他卻忽然有興致了,就因為他聽見話題裏帶出戚寒的名字。
有人說:“如果我嫁個有錢人,我就只想做個前臺,每天畫個美美的妝,按時來按點兒走。”
旁邊那個就說:“那不行,我還是要工作的,然後他負責養我,我負責一天換一個包,一個比一個好。”
第三人接話:“你們都俗,我就不一樣了,每天上班太痛苦,等我有錢,我就要包個小奶狗,每天給我寫詩歌頌我。”
姑娘們說完都笑起來,當然她們知道,玩笑歸玩笑,做做夢就可以了,最關鍵的問題是,根本沒有有錢人讓他們碰瓷。她們上下班時間裏唯一能遇上的有錢人,就是他們的小年總。
但是姑娘們又說:“那要我嫁給年總,我也不太願意的。”
還有一個說:“是,我也不願意。”
年晁雲萬萬沒想到自己在女性員工心裏,評價這麽低。
“總覺得他有點客套過頭了,瘆得慌。”
“對,一直都笑眯眯的,也沒什麽脾氣。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而且對人都挺好的,感覺有點渣,有點吓人。”
“是的啊,也看不出來他喜歡誰不喜歡誰。”
“但我聽說年總有對象了,他以前不是經常帶飯來嘛,放在那種便當盒裏,還有個貓貓頭,一看就是有人幫忙準備的。”
“诶,不說那個便當是戚老板弄的麽?”
“噫——戚老板?年總不是叫他們家外賣的麽?怎麽變便當盒了?”
“我聽Jennie說的啊,應該不會錯,那個貓貓頭便當盒就是戚老板送來的。”
好像是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茶水間裏一片沉默,只有咕咚咕咚泡飲料的聲音。
半晌,有人長嘆一口氣。
“我還……挺喜歡戚老板的。”
“啊我也我也,人又好看,脾氣又好,關鍵是哦那個溫溫柔柔的樣子,誰和他搞對象不要太幸福。”
“對,所以我是感覺嫁給年總這種的,也不一定就開心,說不定婚姻也不長久,還不如和戚老板談戀愛。”
話題聊着聊着就偏了,小年總不開心地皺起眉頭。
蕭野剛好從邊上飄過去,幸災樂禍地說:“哎,不長久,說得真好,活該。”
年晁雲一把拉住他問:“戚寒在哪?”
蕭野裝傻:“什麽在哪?”
年晁雲:“你不是能聯系他?告訴我他現在住哪兒。”
蕭野說:“管我什麽事?你老婆跑了找我?有本事自己去問。”
年晁雲火氣一下來了,揪住蕭野領口罵:“你能聯系到他不告訴我?你讓我等那麽多天?”
蕭野說:“你自己闖的禍朝我撒氣?好,就算我給你聯系方式,然後呢?你去找他,再然後呢?”
年晁雲愣住:“不能再做朋友?”
蕭野撫平領口,滿臉滑稽地瞪他:“說實在話,我覺得戚老板當初答應你,真是瞎了眼被豬油蒙了心。”
年晁雲想不通,這段關系,他思來想去戚寒也不虧,本來就是各取所需的事兒,怎麽戚寒就是瞎了眼了?
蕭野:"我就問你,你在煩什麽?為什麽一定要和他做朋友?為什麽不肯放手?戚寒到底是你的誰?你到底了解他多少?你想清楚,有些事情我沒辦法教你,除非你自己悟,什麽心靈雞湯都沒用,而且我現在巴不得看你撞得頭破血流,人是要好好摔一次才能看清楚。”
蕭野的那些話,讓年晁雲當天下午的工作效率又創了新低,他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僵局,進也是錯退也是錯,他不知道該怎麽辦。
蕭野說的沒錯,戚寒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好像從來沒有真正去了解過,那又為什麽到現在才覺得一定絕對,不能失去他呢?
年晁雲仔細想了想。
在他印象裏,戚寒老是笑眯眯的,會有什麽時候不高興他好像不知道,反正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這人好像一直都在微笑。
雖然林難曾經和他說過,戚老板很溫柔,但其實很少有特別高興的時候,不過當時他就沒把這話放心上。現在想想是這麽回事兒,戚寒的家庭情況,無論如何都讓他高興不起來,只不過戚寒把自己收得很好,在年晁雲面前總是把最美好的、最積極的情緒展露給他,不好的那面自己默默消化,所以年晁雲根本沒察覺到。
每次工作上有好事,年晁雲就跑去喝酒,興致勃勃地把能說的告訴戚寒,第一時間和他分享自己的喜悅。戚寒微笑的樣子,看起來是真心在為年晁雲高興,不是平時其他人那種虛僞的阿谀奉承,更不是那種飽含利用和算計的恭喜。
年晁雲走進閣樓,花房多日沒有人打理,變得頹廢一片,放眼望去死氣沉沉的。角落裏還有盆茍延殘喘的太陽花,花開絢爛向陽而生,盆裏插了片小卡,上面寫着植物必備生存條件:水,溫度,陽光,空氣。
太陽花不嬌氣,好養活,撒把種子,幾捧土幾杯水就能安身立命,他會盡最大努力蓬勃生長,開出最好看的顏色。
年晁雲把小卡片拿起來翻了個面。
反面也有字:你。
字跡清秀,是年晁雲熟悉的樣子。
他覺得有什麽東西從他腦子裏飛過去了,快得他來不及抓住,但确實感覺到了。
戚寒的微笑都是給他的,就像他做的飯,手沖咖啡,都是只給年晁雲一人的特供。
那他又做對什麽了呢?甚至連一次生日都沒為寒哥慶祝過。
唯一疑似生日的那次,是他和公司的人剛好出去聚餐,還捎帶了葉阮。中途年晁雲去上了個廁所,回來就看見葉阮拿着他手機說是有個叫戚寒的給他電話。
年晁雲也沒當回事兒,就準備等回家再說。那天把葉阮送回家的時候,已經大半夜了,回到別墅,戚寒屋裏的燈滅了。
年晁雲去廚房喝水,看到垃圾桶裏有個被丢掉的布丁,還有幾支小蠟燭。
他翻出手機裏四個多小時前戚寒發來的消息,問他什麽時候回來,一并附上了布丁的照片。
就因為那陣子年晁雲心血來潮發了瘋地想吃布丁,到處去面包蛋糕店搜羅也沒買到什麽合心意的。戚寒可能偷偷研究了好幾天。
年晁雲心生愧疚,後來好幾天他一直想對戚寒解釋這件事,但戚寒的态度就像只蚌殼,緊緊閉着嘴擺出副拒絕交流的樣子,甚至看到他就躲。年晁雲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機會開口。
現在回頭想想,他們有太多事,年晁雲總是覺得總有時間解釋的,就以為戚寒不會在意,就拖着,拖着拖着,就分手了。
其實他還不知道的是,那天戚寒電話打到年晁雲手機上,是葉阮接的,戚寒聽到電話那頭傳來親一個親一個的哄鬧聲,葉阮說知道啦你們不要為難年哥哥。
戚寒大腦一片空白,他挂了電話腰杆筆直地坐了兩個多小時,一直也沒等來年晁雲的消息。
年晁雲在別墅轉悠,微笑和蒼白的寒哥交替出現在他眼前,這裏的角角落落都是對他的控訴,每一個回憶都在冰冷地提醒他,另一個主人已經不在了。
年晁雲終于面臨崩潰,第一次産生了躲避的想法。
他從兩人共住過一年的家裏搬出來,住進了市中心的高層。本來那兒是為了他平時加班太晚,不方便回去時另外添置的房子,不經常去,現在倒是正好派上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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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們說得都對,姑娘們火眼精金,憨憨的情敵明日抵達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