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晚上一幫年輕人在酒吧組織了新年活動,年三十開始往後好幾天酒吧都歇業,他們就想趕着今天搞個派對,大夥兒熱鬧一下,讓戚老板一塊兒去。

年晁雲和戚寒先把芸芸送回家安頓。

這家夥睡醒倒是沒那麽殘暴了,但精神萎靡,而且帶着圈只會後退不會前進,叽叽歪歪又想去舔肚子上的線頭,那模樣實在是心酸又好笑。

兩人安撫了貓一陣才趕去酒吧,那邊早就熱鬧開場了。

都是熟人,大家關起門來鬧騰,美酒美食滿天飛,駐唱樂隊仨姑娘豪氣沖天,在臺上又叫又跳。

年晁雲看戚寒高興,他心情也好,一好就手癢,散財童子要在群裏發紅包。

大夥兒開始以為他發兩個意思一下,沒想到一分鐘一個,足足在群裏刷了十幾分鐘,最後整個酒吧都不鬧了,連駐唱都安安靜靜停下來開始搶紅包。

戚寒抿嘴:“窮得只有錢了。”

年晁雲得意洋洋,轉眼就是一個520的轉賬甩過去,緊跟着就是一個9999。戚寒吓一大跳,剛要還他,年晁雲眨眨眼睛:“你不說我窮得只有錢麽?那我就要用錢,砸一個相親相愛,再讨一個天長地久。”

戚寒哪裏經得住這種情話,愣在當場,周圍人看熱鬧,“噓”聲一片。

玩到酣熱,臺上的姑娘們開始煽情,捏着話筒對戚老板深情告白,感謝他當年收留了她們三個初出茅廬的小姑娘。

“真的,只有老板沒拿我們當小孩,所有人都看我們笑話,只有老板對我們伸手了。”

樂隊貝斯手哽咽:“我當時覺着自己都要活不下去了,就老板和我們說,我們可以跟他走,可以做我們喜歡的音樂,可以不用為五鬥米折腰。老板!我們下輩子做牛做馬都不會忘記你的!”

姑娘們深深鞠了一躬,讓在場所有人都濕了眼眶。

“不止我們,這酒吧裏,大部分都是我們老板撿回來的,沒有老板就沒有我們今天,你們說是不是?”

下面一片“是——”、“老板我愛你!”、“老板最帥!”、“老板我要給你生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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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寒微笑着坐角落裏看他們鬧騰,像個慈祥的老母親。

他對現在的現狀已經是很滿意,雖然今年從年初開始經歷了那麽多心酸和不愉快,事情也還沒有完全了結,但總體是在往好的方向走。

他已經知足,而且相信會越來越好。

玩鬧繼續,年晁雲靜靜在桌底下握着戚寒的手,不知說了什麽。酒吧聲音太吵,戚寒聽不見。

年晁雲就湊到他耳朵邊上重複了一遍:“我有點羨慕他們。”

戚寒扭頭:“為什麽?”

他看起來明明什麽都不缺。

年晁雲促狹地眨眨眼睛:“戚老板把他們都撿回去了,什麽時候輪到我?”

戚寒又鬧了個大紅臉。

年晁雲倒是點到即止,話鋒一轉:“開個玩笑,你應該知道在我家,我爸是獨裁。”

“嗯,我知道。”

“你是不是覺得我從小就和現在一樣,滿身銅臭味的?”

戚寒詫異:“我沒說過。”

“你的表情出賣你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小時候也是有夢想的。初中那會兒剛接觸音樂,我也和同齡人一樣,買海報買專輯,買死貴死貴的音響設備,後來被我爸發現發現,罵我不務正業,整天只知道沉淪在這些東西裏浪費時間。”

關于這點戚寒一點不意外,很多家長至今都這麽認為,娛樂的東西那就是“無用之物”。

“他爸沒收了我所有限量版周邊,監控我所有上下課的行跡,連每個月零花錢都縮水到一半。不過就算這樣,我在那時候,也會偷着省零花錢,我當時甚至還想過要拉幾個人組樂隊,名揚四海。”

年晁雲說到這兒,臉上忽然露出那種“求表揚”的神态來,戚寒沒忍住,拍拍他腦袋。

年晁雲盯着啤酒杯裏浮動的氣泡:“你知道他後來做了什麽?他花錢把那幾個原本要和我組樂隊的同學逼走了,失聯的失聯,轉學的轉學。所以初中有段時間,大家都不敢再和我說話。”

“老頭子和我說,這就是錢,有錢你什麽都能做,沒錢你和我談夢想,就是個笑話。到現在他還是這麽覺得,談理想談興趣那都是小孩子扮家家的玩意兒,既浪費時間又精力。”

所以打那時候開始,年晁雲就不妄想了,踏踏實實讀書,踏踏實實走家裏給安排的路。所以高中時候的年晁雲,才會變成一個看起來“八面玲珑”的小太陽。其實都是被逼的,為了不傷害別人,他把自己深深地藏起來了,時間一久,他本來是什麽樣的,自己都忘了。

再後來,他最多也就是大學出國偷偷進修了兩年音樂,至于歌,是真的一點兒都寫不出了。

年晁雲花了快十年時間,明白了這就是資本的力量,也終于活成了他最讨厭的那種人。

戚寒透過年晁雲的側臉,仿佛看到初中時候孤獨又傷心的那個小男孩。他想安慰他,不知道怎麽做才合适,才恰如其分。

年晁雲此時回頭,接住了戚寒的視線,兩人目光膠着在一起。

“我那時候沒本事反抗,今天回頭再看,竟然覺得我爸說的也不全是歪理。錢真的是好東西,沒有錢寸步難行。但唯一不同的是——”

年晁雲忽然起身卷起袖子,露出結實的好身材。他單手一撐翻上臺去,又蹲到舞臺邊上,灼熱的眼神緊緊盯着下面的戚寒。

兩人都在微喘。

氣氛過于燥熱,戚寒仿佛預感到什麽,血液開始在胸腔裏沸騰。“唯一不同的是,今天我有錢,我就能拼盡全力去守住我喜歡的。”

他示意樂隊姑娘丢給他一把吉他。

調完音,年晁雲翻出根皮筋把頭發一紮,把住話筒說:“我也挺久沒唱了,錯音你們多包涵,好不好大家都捧個人場。”

臺下口哨聲四起,就聽他又說:“自己寫的,送給我最愛的寒哥。”

年晁雲唱的是首青澀暧昧的小情歌。

前半截兒的曲子還是他高中時候寫的,沒想到自己那時候居然還是文藝青年。

當時年晁雲趴在樓上,看到窗口下面有個纖細挺拔的男生經過,抱着一厚摞課本,背脊挺直,年晁雲只覺得他有點眼熟,也沒多想,他突然心血來潮提筆譜曲,可惜只寫了一半沒寫完,就被升學和其他瑣碎的事兒耽擱了。

很多年後再翻出來,這曲子就已經接不下去了,全然沒了當時的沖動和靈感。

物是人非的,不光是這一首,所有其他曲子他都寫不出了。

他也曾輾轉去找靈感,重回校園好幾次,想把這首曲子給填完也算是完成一樁“遺願”,但最後還是失敗了,這件事兒就此擱置下來,一晃又是很多年,

今天不知道為什麽,年晁雲忽然想起來這首歌,戚寒的影子在他心裏甚至和當年那個男孩的慢慢重合。

他醒得晚了,希望還來得及。

年晁雲一撥琴弦,往戚寒的方向送了個飛吻。

戚寒密密的汗珠從額頭躺下,他心跳如擂鼓,骨子裏的酸澀也随着音樂流淌出來。

“新年快樂,寒哥,希望明年我們還能在一起。”

他希望他們餘生的每年都能在一起。

戚寒低頭哽咽,看着酒吧這一張張面孔心緒難平。

他匆匆跑進廁所,在水池前面深呼吸,看着鏡子裏雙眼泛紅的自己,全身抑制不住地顫抖。

這間酒吧,來來回回這麽多人,他收留別人也送走別人,願意說故事給他的他就聽,心情不好來買醉的,他就給他們調一杯。就像他對貓的态度,來去皆自由。

戚寒像個記錄者,一直都清醒又溫柔地活着。

可他堅強太久了,也孤獨太久了。他一直記得包容別人,慢慢就忘了要問別人索取什麽。

後來有了年晁雲,在這裏對他伸出雙手,就像他對別人一樣。那一點溫暖,就像沙漠甘霖,讓戚寒飛蛾撲火。

所以,他又怎麽舍得把這裏賣了,把所有的回憶和好,都賣了。

外面音樂聲震天,戚寒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連廁所什麽時候來了人他都沒察覺。

直到一雙手從背後攬住他,把強勢又溫柔地圈在懷裏。

戚寒憑本能想跑,半步都挪不動。

年晁雲盯着鏡子裏的戚寒,貼進他耳邊低聲說:“寒哥,你想做什麽就去做,不願意做的那些交給我,好嗎?”

他是狡猾的獵手,從一開始就設了圈套讓戚寒往裏鑽,字字句句都在戚寒心尖上彈出美妙的音符,連靈魂都在震顫。

戚寒胸口劇烈起伏。

他說:“我不知道。”

他能選擇再相信一次嗎?他是真的不知道。

年晁雲輕輕掰過戚寒下巴,貼着他嘴角說:“不,你知道。”

想看相親相愛的別着急。

今天的憨憨你們還喜歡嘛(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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