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番外一 難哥1

你們喜歡的難哥和野王來了。

那三十二個孩子去世多年後,我讀到一個生物實驗,将六只蒼蠅和六只蜜蜂放入一個長頸玻璃瓶裏,将瓶子水平放置,瓶底朝向窗戶,看看誰先逃出:蒼蠅從與窗戶相反的方向逃了出去,但是蜜蜂一次又一次地撞向瓶底,最終撞死了,它們無法相信出口不在光線明亮的地方。

——安德烈斯·巴爾瓦《光明共和國》 ???

林難原本不叫林難,他根本就沒有名字。

出生那年,父母把他裝進個黑色垃圾袋裏遺棄在公廁門口,幸好沒紮上口子,還給他留了條活路。那年冬天北方特別冷,大概是實在是不願意向命運低頭,他用嘹亮的嗓子嚎了大半天,最後十分幸運地被路過的好心人發現,帶回去養着。

那一片都是窮人,自己日子都過得結結巴巴沒辦法再負擔起長期撫養小孩的責任,但誰也不忍心放棄他,就商量着輪流照顧,所以林難就成了傳說中那種“吃百家飯”長大的孩子。

他的名字是後來有個大爺取的,說這孩子出生坎坷,取“難”希望他能排除萬難,人生一帆風順。

林難小時候倒也沒吃過太多苦,雖然日子不富裕,但大家都喜歡他,有什麽好吃好玩的都會帶給他,逢年過節的還有好人會帶他去買身新衣服。

就是沒書讀。

一來是林難沒身份,二來是落戶就意味着上戶口本,在這種事情上,誰都不能輕易伸出援手。更何況那時候他們那個小縣城教育普及程度還不高,對黑戶念不念書基本不管不問,所以林難就一直沒進過學校,只零星被人教過一些字。

慢慢他也長到了十八歲,成了個面容清秀身材挺拔的年輕人,就是看着有點瘦削。成年以後,他跟着縣裏的年輕人從老家到城裏打拼,第一次實實在在地意識到沒身份寸步難行的事實,

沒證件就意味着沒辦法找正規工作,連進城都沒法買車票,只能跟着人家車混進來。

剛來那會兒,他輾轉在各種店裏幫忙,做學徒。一開始是瓜果蔬菜鋪,那個鋪子意識很前衛,除了正常售賣之外還承接外賣業務,服務周到送貨上門。

但顧客的要求往往奇奇怪怪,有人說自己要做飯一大清早希望收到新鮮食材,有人因為自己要加班要求他們大晚上十點以後再送,林難經常因為這事兒早出晚歸。但他運氣不錯,老板心善,看他一小孩到城裏讨生活不容易,就包他兩頓飯,一個月幾百塊工資。

本來林難覺得自己已經看到曙光了,撮吧撮吧再堅持幾年沒準還能攢點閑錢。誰料後來老板老家突然出了事兒,他沒法在這裏住下去,只能把店關了舉家回鄉。

林難就這樣失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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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氣這東西,不可能每次都特別眷顧他。

他後來陸陸續續去了一些小吃店、雜貨店打工,有的看他無依無靠就覺得好欺負,故意不到發薪日就找了個理由把他攆走;還有的一直惡意拖欠工資,欺負他無處伸冤。

他一怒之下就不再靠別人,試着自己擺攤兒,賣宵夜烤串兒、在夜市賣衣服、連手機貼膜都做過,最後遇上城管。幸好他跑得快沒被抓進去,擔損失慘重連房租都付不起,房東就趁機把他趕走了。

幸好遇上戚寒,收留他在酒吧打工,日子才算真正平穩下來。

戚老板溫柔又善良,林難很喜歡他。在他心裏,戚寒亦師亦友,有時候又像是爸爸,雖然他不知道爸爸到底是什麽樣兒。

林難經常聽人在背後議論自己,可憐,命不好,無父無母到處受人欺負,但他覺得不完全是這樣,這小半生他還是遇見過不少好人,而且現在他也無暇去思考這個問題,他只想活下去,如果有可能,要活得好一點。

酒吧經常有各色人等出沒,什麽屬性品格的都有,但大部分如過江之卿很難讓人記住。

在這幫烏泱泱的人中間,有一個是有點特別的。這人濃眉大眼一身男子氣概,身材也很好,一看就是練家子,但談吐溫和不落俗氣。

他就多注意了幾次,知道那個人叫蕭野,

開始林難對蕭野的印象是帥,帥得與衆不同。但後來他發現這人有點不靠譜,骨子裏還是像這酒吧裏經常出沒的浪蕩富二代,有錢有勢葷素不忌。

林難在心裏默默收回對蕭野的評價。不過他們做生意的只管收錢就是,其他的說到底也和他沒關系。

而且,林難也認識經常和蕭野一起來的那個,叫年晁雲的人,他和老板有那麽些千絲萬縷的聯系,主要是還傷了他們老板。

那是不行的,戚老板是他男神,在他眼裏是完美的,誰如果和戚寒有矛盾,那就是那個人不對。

所以林難覺得既然以類聚人以群分,和姓年的混在一起的人,應該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他偶然聽到幾句蕭野和別人聊天,大部分是自己聽不懂的東西,但有一點他是懂的,就是這幫人虛僞,都沒說實話。

林難從小颠沛流離,別的本事沒有,看人臉色的功夫爐火純青,誰真誠誰虛僞他一眼就懂了,虛僞的人他不喜歡。

而且他還聽出來,這個叫蕭野的,男女關系混亂也就算了,還什麽花樣都敢玩。他覺得有點兒惡心,是一種本能的,生理上的反感。

所以這個叫蕭野的男人在他心裏就徹底被打了負分。

當然這些林難也就偷摸在心裏琢磨,明面兒上他每次都是送了東西放下就走的。服務業有服務業的規矩,不聽不管不問,知道了也按死在肚子裏,這是戚寒教他的。

酒吧裏很多熟客都對他很好,知道林難不喜歡說話的脾氣,從來不為難他,不過偶爾也會有第一次來就心懷鬼胎或者喝多了找茬的人。

林難背影很好看,繃得筆直,這點也是跟戚寒學的,戚老板說,人再累再難,脊梁不能垮。所以他站姿端正,背是背腰是腰,屁股是屁股,小背心一收,難怪有人看了會起心思,賊手不幹不淨就摸上去了。

林難瘦歸瘦,打架卻異常兇狠,還是那種不要命的打法,抓着什麽砸什麽,一般人不想惹事的,給點教訓就知難而退了,但偶爾也會遇到不買賬的。

那天林難剛好也是心情不好,起因是蕭野調戲他。

狗男人一頓胡話亂說,似笑非笑的眼神盯得林難如芒在背。年輕人沒忍住,一下火氣就上來了,“啪”的一杯啤酒拍在吧臺上,濺出幾滴。

當然他立時就有點後悔了,應該和以前一樣不搭理就好,怎麽就失态了呢。

林難又懊惱又生自己的悶氣,那時候偏就有人往槍口上撞,仗着醉酒對林難伸了鹹豬手,還耀武揚威。

這在酒吧其實挺常見,大不了打一架報警,他又不是沒拳頭,而且他也準備這麽做了。

沒想到蕭野居然幫他了。

一般看客遇上這事兒大都會選擇袖手旁觀,畢竟晚上出來喝個小酒,誰都不想惹麻煩。

林難很詫異。談不上改觀,但他想到之前自己對蕭野的态度,心裏就有點過意不去,覺得至少應該感謝一下對方,所以他提出要請蕭野吃飯。

那天蕭野第一次把手摸他頭上的感覺,他至今記憶猶新。

又大又暖,又很溫柔很舒服,和戚寒是不一樣的溫柔。

他瞬間居然有點貪戀,沒揮開。

林難說:“我不是小孩!”

蕭野笑得露出兩排大白牙,他說:“知道了,難哥。”

所有人都覺得林難是個孩子,只有蕭野覺得他是對等的。這種感覺很複雜,酸酸甜甜的,林難覺得新鮮。

那天林難在淩晨關店之後整理完東西,鎖上門,看到蕭野靠在外面抽煙。

像是在等他。

看他出來了,蕭野掐滅煙頭對林難說:“我知道你很讨厭我,前兩次我就發現了。但我這個人三觀不正道德低下,還喜歡用下三濫的手段,你要是沒對象,我就追你;你要是有對象,我就用搶的。”

林難捏緊衣角。他沒接話,假裝聽不懂。

蕭野也沒追着,掐了煙說:“上車,帶你回家。”

林難說:“我自己回去,你走吧。”

他不喜歡欠別人的感覺,雖然他已經欠了蕭野一頓飯。

蕭野強盜邏輯,拽過他就往車裏塞:“走吧,我又不會現在吃你。”

林難噎住了,看蕭野在邊上笑得春風得意,甚至還吹起了口哨。

林難在酒吧幹活之後,收入逐漸穩定,就在隔壁一個老式小區租了個房子,車沒法開進去他就讓蕭野停路口。

蕭野非不聽他的。

他說:“我不吃你,但好處總要撈一點。”

林難皺眉:“真沒法往裏開。”

蕭野不理他,吹着小曲兒從夾縫裏鑽來鑽去,硬是把車拐到了他樓下。

林難震驚了。

蕭野笑說:“好了小朋友要早睡,我看着你上樓。”

林難說:“我不是小孩!”

蕭野回:“沒看不起難哥的意思,就怕有人和我一樣,想趁月黑風高的劫個色。”

林難在黑暗裏憋紅了臉:“我能揍他們。”

蕭野說:“是是,我們難哥鐵拳無敵。”

這話又有點哄小孩的意思了,再說了,誰是你們的?

林難把車門摔得震天響,頭也不回地上了樓,蕭野在背後耍流氓:“哎我以為你會請我上去喝茶的。”

大半夜請人喝茶?!雖然古怪,但好像不請又不禮貌,畢竟人今天還幫了他。

林難上了半層又退回來,面無表情地問:“那你要不要喝茶?”

蕭野說:“那我喝完能不能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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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王:有錢,無恥,但技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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