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手機鬧鈴在這時突兀地響起。
凱墨隴恍惚地眨了下眼,似乎還沒反應過來,賀蘭霸友好地指了指床頭,裝大狗的獅子先生這才愣怔地回頭,看到枕頭邊那只叫得正歡的手機,這代表又一個十二小時達成。
凱墨隴有些郁卒地關掉鬧鈴,賀蘭霸憋着笑又在椅子上坐下,郵差包放在膝蓋上,好整以暇:“說點啥吧。”
凱墨隴側頭望着病房的窗戶,好像在全力開啓思考模式,但不是很成功。賀蘭霸看着凱墨隴垂在大腿側的左手,他手中抓着那只黑色iPhone,正無意識地翻來轉去。蘋果手機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說重不重但說輕肯定輪不着,但是凱墨隴在手掌完全不接觸機身的情況下只用拇指和中指也可以将它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的翻轉,好像只是在玩一張撲克牌,他光是看都看得眼花缭亂,忍不住悄悄在自己的手機上也試了一下,在只用兩根手指的情況下,黑色的HTC手機很快就“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仰面朝上地倒映着他愕然的表情,像是在說“傻B”。
凱墨隴手指一頓朝他看過來,賀蘭霸尴尬地彎腰撿起被自己玩脫的手機,欲蓋彌彰地咳嗽一聲:“鄧小胖發來的短信。”
凱墨隴微笑着點點頭,然後iPhone同學呼地一下在指間來了個空中轉體兩周半,最後以一個刁鑽到爆的角度滑入凱墨隴食指和中指間,這個動作太吊,讓人聯想到空中單手換彈匣。
這特麽絕對是故意的,賀蘭霸受不了地想,幼不幼稚啊你……
凱墨隴這才笑着将玩膩的手機扔回床頭,起身走到窗戶前,對着玻璃稍微理了一下頭發,玻璃中映出身後正轉身看向他的賀蘭霸,凱墨隴瞄了一眼對方微阖的嘴唇,清瘦的下巴和有些蒼白的脖子,收回視線說:“我的吻技很好。”
賀蘭霸擺擺手:“好與不好要我說了才算,況且我已經鑒定過了,這不算是我不了解的情況。”再說你也太不要臉了,哪有人自己說自己吻技很好的?你就是說個“還不錯”也行啊,最起碼讓我覺得你還有謙虛的美德。
“你鑒定過了?”凱墨隴側身往窗邊一靠,滿窗的陽光全數灑在賀蘭霸身上,他抱着手臂對椅子上被逼得微微眯起眼的宅男編劇道,“你鑒定的只是嘴的技巧,我指的是舌頭的技巧。”
賀蘭霸扶住額頭:“你能說點正經的嗎?”
凱墨隴狀似不解:“你不是想了解我,這些不在你想了解的範圍嗎?”
“這麽說吧,”賀蘭霸正色道,“與其告訴我你很有錢,我更想知道你為什麽會這麽有錢。”
凱墨隴愣了愣,很快恍然一笑:“你想多了,我好像生來就挺會接吻的。從沒刻意練過。”說到這裏一對誘人酒窩也跳出來助陣,“這就跟有些人天生智商高人一等,而你天生就是編劇一樣。”
賀蘭霸扶着眼鏡一臉的拜服,尼瑪誰要你正兒八經解釋這個問題啊?我是舉個例子!For example懂嗎,真以為我想知道你到哪裏練就這一身高超吻技和床……想到這裏思緒卡了卡,懷着自己也說不清的詭異心思挑挑眉毛:“那個也是本能嗎?”
凱墨隴蹙眉,沒明白“那個”指代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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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霸擡了下手,做了個“就是……你懂的”詞不達意的手勢。凱墨隴“啊”一聲作了然狀,然後極無節操地低頭看向自己胯間:“你說這個啊?”
賀蘭霸覺得這會兒自己要是穿着拖鞋,早就給凱墨隴臉上腿間各來一下了。
凱墨隴颔着首笑容可掬:“謝謝誇獎。”
“……我好像并沒有誇你?”
凱墨隴起身走去小冰櫃:“如果我很爛或者很普通,你不會有興趣關心這個問題。”他彎腰拉開冰櫃門,取了兩罐可樂,扔了一罐給賀蘭霸,“再說我對自己的技術有信心。”
“是啊,你是很不錯,”賀蘭霸接住那罐可樂罐,而後懷着最大的惡意道,“我就是想請你指導我一下。”
凱墨隴掰扣環的手一頓,“咔噠”一聲,內壓式的扣環直接被摁進了罐子裏。
“怎麽了?”賀蘭霸只覺得凱墨隴現在的表情簡直看得他舒爽至極,他其實一點不介意把凱墨隴壓在床上好好收拾一頓,雖然目前看來是奢望,“你不太樂意教我?我都這麽虛心請教了,透露一下心得什麽的不算過分吧……”
他話說到後面漸漸沒了底氣,因為凱墨隴的臉色飛速地沉下來,完美暖男眨眼就不見了:“我的心得你恐怕學不來。”
賀蘭霸幹巴巴地笑一聲:“我資質這麽差?”
凱墨隴看了他半晌,從牆邊直起身,他手裏拿着那罐已經不能喝的可樂,一步步走過來,白襯衫黑西褲的身影很快就将窗外的陽光和風都屏蔽了出去。
“是你要聽的,那就聽好。”他的聲音如同他的步伐,每一拍都叩在心弦,“心得一,你必須非常非常地想要他……心得二,你必須迫不及待地想要他……”
賀蘭霸看着朝自己步步逼近的凱墨隴,滿滿的可樂在他手中的罐子裏震蕩着,如同淳厚的音色在他胸膛間震蕩,咒語一般将他釘在椅子上。那罐可樂已經傾斜,褐色的液體溢出來,順着凱墨隴修長的手指往下淌,他也恍若未覺。
“心得三,如果你不知道該怎麽做,那就看着他的眼睛;心得四,粗暴的時候要記得溫柔,因為你要讓他知道你愛他,溫柔的時候也不用害怕粗暴,因為你要讓他知道你有多愛他;心得五……”
凱墨隴的影子猝然籠罩下來,賀蘭霸向後梗着脖子,凱墨隴俯下身,雙手按在椅背上,其中一只手上還攥着那罐可樂,賀蘭霸聽見溢出來的可樂滴滴答答濺落在身後的地板上,那聲音潮濕黏膩,聽上去竟情色無比。凱墨隴英俊得人神共憤的臉近在眼前,他半垂着眼簾偏過頭,帶着令人砰然心動的深情,緩緩張開嘴。
賀蘭霸心頭咯噔一聲,莫名就想起那句——我的吻技很好。你鑒定的只是嘴的技巧,我說的是舌頭的技巧。
卧槽卧槽卧槽……你到底能有多好啊……賀蘭霸緊盯着凱墨隴張開的嘴,随着兩人的呼吸越來越近,腥紅的舌尖掠過皓齒小心翼翼地探出,那畫面竟看得他渾身一個激靈。
篤篤篤。
有人敲響了病房門:“凱墨隴先生,我來換藥,現在方便進來嗎?”
賀蘭霸身子一震挺直背,凱墨隴蠢蠢欲動的舌頭又歸了原位,眼裏的情潮也随之褪去,他直起身面無表情頭也不回地說:“進來吧。”
賀蘭霸見護士長推着送藥的小車進來,竟有種無顏面對白衣天使的羞恥感,明明凱墨隴什麽都沒做,他卻覺得凱墨隴好像已經做了全套。護士小姐在準備外敷藥和繃帶,凱墨隴坐在床邊一下下解開襯衫扣子,賀蘭霸将郵差包往身上一挂,用自以為潇灑的口吻丢下一句“那晚上見了”,在護士長小姐全然不知的笑容中溜之大吉。
凱墨隴沒有回話,只是目視宅男編劇的背影直至消失在門外。
護士長一面說着“傷口恢複得很快呢”一面往他手臂上輕輕纏着繃帶,長合的傷口絲絲發癢,凱墨隴收回視線看向那把空落下來的椅子。
……心得五,抱緊他,就像沒有明天。
凱墨隴只住了一個禮拜就出院了,三天後二樓就又傳來生猛的練拳聲,賀蘭霸拿了個筆記本專門記錄凱墨隴先生的秘密,不知不覺間也已經記了好幾頁了,他每逢夜深人靜的時候就翻着筆記本玩拼圖,希望能多多少少拼湊出凱墨隴的身份,但他發現知道得越多,真相反而越是撲朔迷離。
兼有日耳曼血統和意大利血統(可能還有更多),家族史很長(比較顯赫?),買過星星(雖然失敗了),吻技床技技能點滿(又能怎樣啊),國籍美國(特麽這居然是唯一可靠的信息),潔癖是後天形成的(想象不出但感覺應該是很重要),畢業于賓西法利亞大學沃頓商學院(特麽總算有第二條可靠信息了),有飛行執照(有私人飛機的意思?),家在紐約長島(但是基本不住那兒)……
宅男編劇叼着煙左思右想,最後抓了抓一頭鳥窩頭,無力地嘆氣:“到底是個什麽怪物啊?”
這天從學校回來,剛好在電梯裏遇見凱墨隴,賀蘭霸見到凱墨隴招呼都來不記得打,連忙将手機鬧鐘設置好,擡頭才見凱墨隴先生靠在電梯壁上,盯着他的手機表情十分沉悶。
“今天回來得很早啊,”賀蘭霸收好手機,寒暄道,“你等會兒有什麽安排?”
電梯還沒到20樓,凱墨隴斜睨他一眼,忽然擡手直接往電梯按鈕板上一拍下去,八九十十一樓全部被拍亮了。
賀蘭霸推眼鏡瞪他:“你吃錯藥了?”
凱墨隴左右活動了一下脖子:“我爬樓上去。”
電梯停在八樓,凱墨隴大步流星走出去,賀蘭霸只好舍命陪獅子。
安全通道又窄又暗,凱墨隴一步就邁兩臺階跟不費力似的,還邊走邊低頭玩着手機,賀蘭霸長期缺乏鍛煉,跟得着實夠嗆,才爬了七層就有些力不從心了。
“我說你倒是慢點啊……”抱怨完一擡頭,卧槽人呢?“凱墨隴?!”
沒人回答,聲控燈熄滅了,賀蘭霸一跺腳,燈重新亮起來,凱墨隴的身影高高位于樓梯上方,一只收按在扶手上,倨傲地垂眸看他一眼:“超過五米了。時間記得扣掉。”
賀蘭霸見凱墨隴說完就消失在樓梯拐角,氣急敗壞捋起袖子,小兩個月你倒是挺嚣張啊!
宅男編劇使出了吃奶的勁,不過最終還是無緣凱墨隴先生玉樹臨風的背影。他吭哧吭哧上到第十八層,腳步疲軟到連聲控燈都無視了他,停在樓梯角正彎腰撐着膝蓋喘氣,這時上方傳來一聲利落的響指聲,聲控燈應聲而亮,從樓梯上方投下長長的影子,落在他身上。
賀蘭霸立刻站直了身子,果不其然看見凱墨隴靠在樓梯邊,長腿一高一低踏在階梯上悠閑地等着他。
“要我背你上去嗎?”
賀蘭霸靠在牆上,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欠揍?”
凱墨隴走下樓梯:“中學的時候大家都這麽說。”說着将賀蘭霸的郵差包卸下來挂在右肩上,“走吧。”
這次總算老老實實一步一個臺階地上了,賀蘭霸望着凱墨隴單肩挎着郵差包的背影,凱墨隴今天穿着一身輕薄的夾克,背郵差包效果剛好:“說實話,你背郵差包蠻帥的。”
“當然。”
賀蘭霸被對方嘴角淡定的酒窩噎了一下:“……我可以想象你在高中被人狂毆的樣子。”
凱墨隴笑了一下沒說話,低頭翻開郵差包:“都裝了什麽,這麽重?”說着兩下三下就把包裏的書本一股腦全翻出來,左手三本右手四本拿在手裏掃着書脊,“《金枝》這麽冷僻的書你也看,你的口味還是這麽奇怪。”
“哎哎,你稍微尊重一下室友的隐私好嗎?”賀蘭霸擡腳踢了一下凱墨隴的小腿。
凱墨隴也沒躲,将書本讪讪地塞回郵差包:“沒有AV沒有GV,真是苦行僧的生活啊。”
“敢情沃頓商學院的圖書館能借到這種東西?”
“我很少去圖書館。”
別人泡圖書館的時候你都忙着在宿舍的床上讓你的室友呻吟是吧?賀蘭霸啧了聲“敗類”。
“你又想多了,我那個時候不住校,去校圖書館的時間不多,”說着回眸一笑,“也沒有室友可以在下面呻吟。”
賀蘭霸對這人的節操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聳聳肩:“不用說服我你的人生很純潔。”
“在遇到你以前真的還挺純潔的。”凱墨隴一步步邁着階梯,緩慢又耐心地等着身後人,“你不覺得我們很配嗎?”說着自己沖自己笑了笑,“我們在一起會很幸福的。”
賀蘭霸埋頭上樓,他認定凱墨隴三個字與純潔兩個字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的,但是會對自己輕輕說出“我們在一起會很幸福的”這樣的話的人,心裏一定有一塊一塵不染的保留地。
他無法回應凱墨隴,也就笑笑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