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錯遇

三人吃完飯回來之後就各自回了房間,韓景宇在房裏喂狗,突然聽到了敲門聲,那敲門聲急促的很。韓景宇在狗的肚皮上撓了兩下,起身去開門。他剛一把門打開,賀青辰就一陣風似的沖了進來。

“怎麽了?”韓景宇看着賀青辰眼眶都紅的很。

賀青辰當着他的面兒把袖子卷起來,他手臂上生了一大片的紅疙瘩,“我身上長了好多這樣的!”他說着又把衣領拉下來,脖子下面的鎖骨處都生了一片,“怎麽回事啊?好癢——癢死了——”

韓景宇看他不住的扯着自己的衣服,很不舒服似的。

韓景宇也見到過這樣的症狀,“過敏了。”

“什麽過敏啊?上午還好好的,吃了頓飯回來我就覺得全身不舒服。”賀青辰是被吓壞了才跑過來找的韓景宇,他這樣的年紀做什麽都一驚一乍的,“這衣服穿了也好不舒服……”

他第一次穿衣服覺得蹭了皮膚難受。

“把衣服脫了。”韓景宇看賀青辰這個模樣,有點像是皮膚過敏。

賀青辰聽到韓景宇的話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啊?”

“把衣服脫了。”韓景宇把門關上,“你可能是皮膚過敏。”

賀青辰沒經歷過這樣的症狀,聽到韓景宇說的話,下意識的就信任他把身上的衣服解開,韓景宇站在他面前,他也沒有覺得兩個男人有什麽不妥的,他現在全身癢的要命,脫衣服的速度飛快。

“內褲是你自己的,不用脫。”韓景宇看到賀青辰都要将最後蔽體的一件都脫了,開口說。

“哦。”賀青辰收了手。

脫得赤條條的賀青辰身上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紅印子,近看都是那種硬硬的突起的小疙瘩,賀青辰站在這裏都還覺得癢,老是不知覺的身手抓撓,胸前又一塊皮膚要被他自己抓破了,韓景宇低下頭,抓住他的手用手按了按那一塊皮膚,賀青辰被那冰涼的指尖一按,心裏就緊跟着哆嗦了一下。

“衣服買回來脫水了嗎?”韓景宇把手收了回來。

賀青辰聽他的話一下子怔愣了,“什麽脫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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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才買回來是不能穿的。”韓景宇也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麽,有些人天生敏感體質,穿沒有脫水過的衣服都會過敏,有的人不是,他們只是不喜歡自己要穿的衣服被別人試過。

賀青辰根本不知道‘脫水’這兩個字連起來是個什麽意思,他在家裏的時候,什麽衣服都是直接從衣櫃裏拿的,知道髒衣服要洗這種常識已經是他所想的極限。

韓景宇是不喜歡說話的,可是賀青辰那一臉迷茫的模樣總是叫他要說上半天,“衣服拿回去洗一遍再穿。”

賀青辰還是愣愣的‘哦’了一聲。

他這個模樣真的是像什麽都不懂的稚子,嘴上答應着,心裏卻還是迷迷茫茫的,韓景宇已經知道面前這個人基本沒有什麽常識,看着他站在面前,不由的又多說了幾句,“回去之後不要用熱水洗澡,衣服沒洗之前也不要再穿了。”韓景宇自己都覺得自己聒噪,卻覺得自己如果不說面前這沒有常識的家夥又要怎麽折騰,“你先回去,用冷水把身體擦一遍。”

賀青辰應了一聲,彎腰把地上的衣服撿了起來,他方才急急忙忙的跑過來,本來心裏是急的要命的,聽了韓景宇的話,心就像定下來了一樣。

韓景宇看着他要出去,遲疑了一下又說,“等下我出去給你買點藥。”

賀青辰手已經按上門把了,聽到韓景宇這麽說,莫名的高興了一些,他覺得臉上有些發燙,這熱度讓他都不好意思回頭去看韓景宇了,含糊的‘嗯’了一聲,就開了門抱着衣服就出去了。

韓景宇在房間裏坐了一會就出去了,狗的精神很好,看來是休息過來了,這次見到韓景宇要出去,死死的黏在他後面,韓景宇都能把這只狗帶進賓館裏住下來,帶出去自然也不是問題。

三人落腳的賓館坐落在開發區那邊,雖然不比鬧市區繁華,但也不是一些小城市可以比拟的。街道兩旁高樓屹立商鋪雲集,尚未修繕完畢的馬路上車行如織。韓景宇在這一帶沒找到私人的診所,這裏只有一個正規的醫院大樓,韓景宇進去買藥,就要先挂號,而現在明顯是人流的高峰,韓景宇拿了號等了半天才到他,坐診的那個醫生接待了那麽多病人已經有些疲倦了,按着額角臉色都不好的很,見到韓景宇進來頭也不擡一下。韓景宇坐了下去,醫生手上拿着筆,“症狀。”

“過敏。”

“食物過敏還是皮膚過敏?”醫生用筆在紙上劃拉了一下。

“皮膚過敏。”韓景宇有些坐立不安,他不喜歡聞醫院的味道,總覺得消毒水的味道和泡在福爾馬林裏的屍體味道相似。

醫生的話更少,聽了韓景宇的話之後,又問了幾句,就把單子開好了,“好了,去拿藥吧。”

韓景宇拿了醫生開的藥單就出去了,下一個病人緊跟着就進來了。

韓景宇幾乎沒有來過這樣正規的醫院,唯一來過的一次也是把韓母送過來,當時韓母直接進的是急救室,根本沒有歷經拿藥這一關,他現在拿着醫生開的處方,在醫院裏到處轉。索性取藥的地方都是蠻顯眼的,韓景宇很快就找到了,取藥的窗口裏面坐着約莫四五個女護士,幾個護士都像是過來幫醫生拿藥的,現在趁着這個空檔躲在這裏聊天。那些護士都年輕的很,二十五六歲的模樣,穿着醫院的護士服,面孔又幹淨,馬尾高高的綁起來來,看着便覺得動人。

韓景宇走過去把醫生開的處方遞進去,坐在窗口處的那個護士正歪着頭,聽後面那幾個同伴講的趣事,根本就沒有感覺到窗口還站着人。

幾個護士在一起講着醫院裏的趣聞,一個個都神采飛揚的。

韓景宇擡手準備拍一下那個護士的肩膀,卻突然聽到一個名字,叫他的動作跟着僵滞下來。

那個護士說,“萊琳那個男朋友叫什麽來着?就是那個長得帥帥高高的那個,聽說以前還在理工大當過老師咧——以前出過國的那個。”

“沈琛吧,上次我跟着萊琳見過,長得真是帥!”

小護士們得了這一個話題,七嘴八舌的跟着插話。

“那個男的可了不起了,聽說沒當老師之後跟人家合資開公司,一年就發跡了。”

“是啊,長得又帥,又年輕,要是我有這麽一個男朋友就好了——”

“哎呀,你不知道嗎,別人的男朋友都是最好的。”

“不害臊!”

……

小護士們嘻嘻哈哈的鬧做一團,韓景宇卻覺得自己全身都仿佛被打進了冰針,那些冰涼的針插進了他的每個關節,每寸血脈,叫他全身都冷的發抖。

那個人的名字,又以這樣的一種方式,橫亘進了他的生活,他的生命。

笑鬧了一番的小護士中終于有一個看到站在窗口的韓景宇了,用手肘撞了一下那個聽她們的八卦笑的花枝亂顫的女人,“靜靜——”

叫靜靜的那個女生就是坐在取藥窗口的那一個,看到她們突然沖她使眼色,連忙轉過頭,她見到站在窗口的韓景宇,眼睛都直了。這個年紀的女生,好像最鐘愛的就是那些長得俊朗帥氣的男生。

“诶呀抱歉,你是要取藥嗎?”女護士見到韓景宇手上拿着一張藥單。

韓景宇現在已經說不出話了,他只覺得有些冷,在這徹骨的冷意中,又陡然的有了一絲希冀,他不知道那希冀是什麽。木木的把手上的藥單遞過去,窗口的護士馬上幫他開了藥,包好了遞給他,韓景宇一句話都不說,他這個模樣更讓人覺得他冷酷難以接近。

付賬的時候,韓景宇也沒有說一個字,他拿了藥往外走,蹲在醫院門口的樓梯上的狗馬上搖着尾巴繞了過來。韓景宇連摸一下它的心情都沒有了,只覺得心裏空落落的,這空的要他心慌。

這冷酷的人,卻也能敏感成這個樣子,僅一個名字,都叫他心神不屬。

韓景宇領着狗往街道對面走過去,已經快走到街道對面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一聲剎車聲。這剎車聲在這樣的環境下可以說半點都不顯眼,這裏的車太多了,每一輛車都疾馳而過,帶起的聲音可以淹沒很多聲音,可是韓景宇卻偏偏聽到了那一聲。

他的心神繃着,仿佛就是為了等待這一聲。

韓景宇轉過頭,看見一輛黑色的天籁停在醫院門口,醫院裏有兩層階梯,有一個穿着護士服的女生踩着高跟鞋往下走,她的手上還拿着手機,神情透着誰都能看得出來的歡欣。仿佛在奔赴一場約會。

韓景宇全部的心神都繃了起來,他讨厭這種巧合,更讨厭這會成為事實的巧合。

天籁裏下來了一個人,那個人穿着白色的衣服,很簡單,顯的他身材颀長……和他一樣。

那個人手腕上帶着一串佛珠,一顆一顆,隔得很遠都可以看見是那種上好的檀香木……他沒有。他以前說,他不信佛的。

護士确實是為他而來的,見到他之後就把手機挂掉了,站在那輛車的面前,看着走出來的男人,笑的羞澀如夜昙。

他說過,他喜歡溫柔如夜昙的女生,那樣的女生外表不張揚,只是骨子裏蘊着一段馨香。他喜歡的女人……

韓景宇覺得被冰塊凍住的心又破開了一道口子,那口子裏已經沒有血往外流了,只有刺骨的疼。韓景宇知道,一想起他就會痛的發抖,就算那個人只是在他的臆想裏,也只會叫他難過。

他心裏到現在還猶存一絲希冀。

人生裏的巧合實在是太多了,就算你痛恨它,就算你厭憎它,它也還是存在。白衣的護士在車旁站了半響,和那背身而立的男人說了一會兒話,現在好像還是她工作的時候,這個突然而至的男人叫她猶豫不決,不過在女生心中,這兩樣東西的比重顯而易見。最終她答應了,那個人反身幫她拉開車門……

只是一眼,韓景宇眼前的一切都看不清了。

直到眼中那倏忽湧出的眼淚掉下去,他才再次看清。那個人笑起來的模樣還是一如經年,卻相較于曾經,而顯得更沉靜了一些。這個清淡的笑容幾乎可以刻畫進畫冊裏。

韓景宇覺得自己應該轉身離開的,或者沖上去不顧形象的把那個女人掐着脖子勒死。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一個瘋子,所以這麽做……也沒有什麽不妥的吧。

韓景宇的腳都生了根,又仿佛他已經凍成了一塊冰,以至于手腳都不能動彈。他看着隔着一條馬路的沈琛,突然的又覺得心上那個裂開的口子裏又汩汩流出血來。啊,原來他還有血可以往外流。

連上前質問的勇氣都沒有。

他算個什麽呢?他只是一個懷着肮髒的,不能說出口的欲望的人。他也許在沈琛眼裏,已經什麽都不是了。

沖上去,把這兩個人都殺掉!那一瞬間湧上的雜亂思緒中,只有這一個最鮮明。韓景宇甚至已經下意識的握緊手了……

他又不是孩子了。

韓景宇嘴巴裏都是血腥味,舌尖都麻痹了。他要走了……但是他還要再看一眼,只再看一眼。沈琛還是笑着的,他的笑容給了太多太多的人,只有他還念念不忘,只有他還窺伺至今。

再看一眼,只再看一眼。

韓景宇還站在馬路上,一個司機正在和後座的朋友開玩笑,根本沒有看路前面。跟在韓景宇身邊的狗咬了半天他的褲腿,韓景宇都是一動不動,他的心魂都不在軀殼裏了。

“汪汪——”

狗還在拼命的叫,連街道兩旁的路人都被吸引過來了。

韓景宇還是一動不動。

那輛車馬上就要撞過來了,也不知道是誰給的那只狗的勇氣,它突然轉過身,向着那輛車一躍過去,好像這樣就能阻止那輛車撞上來一樣。

坐在車裏的車主突然聽到前面的車窗突然被撞的‘砰’了一聲,幾乎是下意識的,頭都還沒有回就踩下了剎車,撞到車窗上的狗從車子上滾了下來,跟着那刺兒的剎車聲一起。那輛車停住了,離韓景宇還有幾步的距離,韓景宇被這一下驚動,轉過頭就看到距自己幾步的汽車跟那輛摔在地上的狗。

發生了什麽?

“汪——”撞到了路邊狗又站了起來,它的一只腿撞的有些狠了,現在站起來那只腿都是屈着的,它就用這樣的姿勢踱到韓景宇面前,去咬韓景宇的褲腿,将他往路邊拽。

剛才被吓壞了的車主探出車窗來,他吓壞了,臉色發白,見到站在路中間不動的韓景宇,又覺得氣憤難當,“你他媽走不走啊!真想死是吧——”

“汪——”

狗沖着韓景宇叫,有一只眼睛摔下去的時候撞到了石頭,現在只能眯着,韓景宇低頭看着它,就覺得它這個模樣可憐的很。

狗又拽着他的褲腿将他往路邊拽,這一次韓景宇動了,他在路邊摸了摸狗的腦袋,轉頭就離開了。

沈琛已經是上了車的,路邊發生的事連坐在車裏的女人都沒有發覺,他卻像是有心電感應一樣的轉頭望過去,但是他終究晚了一步,只看見一個單薄的身影在眼前一晃,一輛車橫穿而過,他在看過去的時候,那裏就什麽都沒有了。

“怎麽了?”坐在車後座的女人見着沈琛看着車窗外發呆。

“沒什麽,看錯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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