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獨占

“叩叩——”

賀青辰一下子從床上竄了起來去開門,他臉上都還是藏都藏不住的歡欣。

站在門口的韓景宇面色是冷淡的,這冷淡又透着一股子濃濃的疏離感。賀青辰見到這個模樣的韓景宇就是一怔,初見的時候,韓景宇就是這個模樣。像塊冰,又像一把利刃,連目光都能傷人一般。

韓景宇把手上的東西遞給他,轉頭就離開了。

賀青辰見到這個模樣的韓景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看着韓景宇進了房間,身後那條狗一瘸一拐的跟了進去。

十分的消極,十分的難過的模樣。

賀青辰抓着手上的韓景宇遞給他的藥,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感覺……

沈琛是很有才華的人,這一點沒有人能夠否認。

他年輕,俊美,脾氣更是含有的溫和,他沒有年輕一代咄咄逼人的銳氣,反而內斂低調的叫靠近他的人安心。他天生都仿佛帶有這種安撫人心的力量,就算他沒有任何表情,旁人見了他溫和的面孔,都會覺得他會在下一刻釀出一抹笑痕來。

簡簡單單的白衣,袖子上挽,露出白皙的手臂和一串圓潤的佛珠手鏈。

換掉一身護士服的女人有姣好的面孔和身材,她一看就知道是那種很有修養和學識的女人。兩個人坐在西餐廳裏,現在絕不是吃飯的時間,他們也不是懷着吃飯的心思來的。兩個人在等待上菜的時候,也都在等待着對方先一步開口。

沈琛的眉眼已經長開了,每一分每一寸都生的妥帖,看他時,你會覺得他生的好看,卻有說不出他哪裏最好看。女人看了他半響,最終還是羞澀的垂眸掩飾。

“萊琳。”沈琛從來不會讓跟他相處的女性感到為難。

萊琳顫顫的擡起羽睫來。明明兩人已經相處了一段時間了,沈琛又是這麽的溫和,但是她總是在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會心生忐忑。

“我媽讓我們結婚的事,我想先跟你商量一下。”沈琛兩臂都放在桌子上,兩手交握着,十足詢問的口吻。

但是他不需要再說別的,萊琳看到他微微露出的抱歉神色就知道他要說的話,雖然十分失望,神色卻依舊十分體貼的模樣,“男人嘛,肯定都要先忙好自己的事業,韓阿姨确實是太急了一些。”她輕輕笑了一聲,“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吧,等你想安定下來,我們就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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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琛好像十分感激她能理解一般。

萊琳低下頭,看着自己白淨的手指。她是有些失望的,神情間都表現了出來。

“嗯,先訂婚吧。”沈琛說。

萊琳聽到他的話,人不住抿着嘴笑。

西餐廳裏除了氣氛還真的沒有什麽值得推崇的地方,沈琛從來就不喜歡,他從前跟韓景宇放學後,都寧願一頭紮進街頭的大排檔裏,但是現在那個人已經不在了,他也長大了,那些年所有的過往都仿佛夢一場。除了偶一想起來會唏噓,再沒有別的痕跡。他開始習慣在這樣的地方吃飯,欺騙自己的胃,欺騙自己的表情,完美的進行交際。

兩個人吃飯的方式都很标準,仿佛一場表演。萊琳的吃法很秀氣,又流暢的很,看得出是經常出入這樣的場所。沈琛早已在國外的日子裏培養出了那些所謂用餐的禮儀,他的動作甚至比萊琳還要具有禮儀美。

兩個人吃完飯,沈琛很紳士的送萊琳回了醫院,萊琳是讓人代的班,現在自然是要回去的。她跟沈琛分別的時候,滿足又有些挫敗,沈琛很好,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好,就是因為他太好了,所以兩人之間就仿佛隔着天淵。

沈琛把萊琳送走之後,也沒有開車回公司。他今天又突然想到了韓景宇,這讓他又從那被蛛網灰塵遍布的角落裏把曾經的記憶翻出來。他把車停到開發區裏一個還沒有來得及用樓房和霓虹粉飾的地段,只有被拆掉的低矮平房露出紅白的磚瓦頹然倒地。沈琛開了車窗,從衣服的口袋裏摸出一根煙。

他是沒有煙瘾的,甚至厭惡那些抽煙的人,但是他某些時刻又不得不借由煙來撫慰自己的思緒。他是一個很有自制力的人,口袋裏永遠只帶着一根煙,他不經常抽煙,卻也戒不掉,在他急需鎮定的時候,也只抽一根,點到即止。

沈琛從來沒想到韓景宇有一天會突然消失,就像兩年前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活裏沒有了韓景宇怎麽辦。

事實上是,誰離了誰都能活。他照樣過得好好的,開了公司,賺了錢,買了車,談了女友,只等着成家生子,如此就是匆匆一生。

他這一生就是按照既定的軌跡走,每一步走不曾偏離,如果說有偏離的話,那就是韓景宇這一個異數。現在那一個異數也消失了,他還是完美的沈琛,被所有人喜歡,連他自己都要愛上自己這張面具了。

沈琛抽了煙,嗓子有些難受,是在車裏呆太久的緣故。他下了車站了出來,擡眼看那些拆的七七八八的低矮平房,過不了多久,這裏都會建上新的建築,再也沒有誰能看到這曾經的遺址。

他已經很久不曾想到韓景宇了,今天突然見到了一個影子,那從前的回憶都被潮水一般的勾了起來。

沈琛有時候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太看重這個小竹馬了?韓景宇消失了之後,他确實是消極了一段時間,暴躁易怒,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裏,只是一星期,他從房間裏走出來,仿佛想通了。這世上誰離了誰都能活,韓景宇終有一天會離開他,他能照顧他整個童年,卻不能守護他的一生。

沈琛跟母親回鄉下的時候,在佛堂裏求了一串佛珠,他帶着好玩兒,也無所謂信還是不信。他只想給自己一個念想,就算,就算韓景宇不再出現,他也能借着這個念想祈禱他今後的路能通暢一點。他還能做什麽?他什麽也不能做。

各安天命。而後認命。

沈琛不能原諒韓母,那個女人從來沒有負過責,韓景宇再怎麽說,再怎麽說,也是他童年的好友,他不能接受自己的母親再三接濟那個只知道索取和推卸責任的女人。童年好友,沈琛想起這四個字,就是滿嘴的苦澀。他已過了童年,曾經的好友四散天涯,只有這韓景宇一個,還叫他心心念念至今。

他長到這麽大,形形色色的人見了諸多,愛哭的,易怒的,和韓景宇相似的又不知道有幾何。也只是相似,韓景宇只有那一個,他看護韓景宇長大,兩人幾乎所有的童年都相互糾纏,名字已印入骨血,只是這骨血也最終要被剜去。

成長所不能經歷的痛,這樣矯情的字眼,卻是用失去二字一起剜空了他的骨血。

經年前韓景宇躲在他身後瑟瑟的模樣,多年前韓景宇與他針鋒相對的模樣,多年前韓景宇痛哭失聲的模樣,他都看見了,也都錯過了。他歷經了韓景宇的成長之痛,卻也錯過了韓景宇半數的青春。

世上悲慘的人太多,沈琛卻只偏偏看到了韓景宇這一個,也只是這一個,就讓他方寸大亂,不知所措。

他的生命已經被按在了軌跡上,不能有半分的偏移,這是桎梏,他自己都知道,但是這桎梏已經把他勒緊了,每一寸都紮根在他的骨子裏,思想裏,将他的本性踩的死死的。他也許已經沒有本性了。

手腕上的佛珠粗粝的很,上面雕刻的佛相的面容已經被他的指腹摩的平滑。沈琛垂眸看了一眼,驀地就飄忽一笑。

如果真的有神佛,那麽就叫韓景宇能得神的眷顧。這些年,他做什麽都太順了,他的才華是一方面,機遇卻占更多數,他甚至恍惚的覺得,他現在一帆風順的人生是不是占了韓景宇的運道,韓景宇半生悲慘換的他現在的氣運亨通。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真是太殘忍了一些。

沈琛想,如果真的祈願能成真,那他現在寧願不要這浮華的一切,換得韓景宇後半生平安喜樂也是好的。

他明明是不信這些的,韓景宇漂泊在外,他又忍不住抱着這可笑的祈願。

韓景宇是他的骨血,這骨血他以為已經剜去,現在想來竟又是錐心刺骨的疼。韓景宇太像個孩子,仿佛就停留在時光裏,一直都沒有再長大,到現在沈琛有時夢回的時候,都能恍惚的看到小小的韓景宇用手背擦着眼淚在他面前叫他的名字。真的是夢一般。

他能做的,也只有抱着微薄的祈願,而後繼續過自己這平穩的一生。

如果再見到韓景宇,又是個什麽樣的光景?沈琛萬千紛雜的思緒中突然湧出這麽一個念頭。

千言萬語如鲠在喉。

他想,他最想的就是在垂垂老矣的時候見到韓景宇,那樣他們都有了足夠可以在死後緬懷的一生,就不用只銘記着對方,講着各自的故事,各自的人生。他不敢在現在再見到韓景宇,韓景宇是他生命的異數,只要和韓景宇挨上的,沈琛就不再是沈琛了。

韓景宇能看到真正的沈琛,沈琛也願意把真正的自己呈現在他面前。這種仿佛扒皮剔骨一樣的感覺,把他的面具帶血從臉上扯下來,失去這層保護色的感覺讓沈琛畏懼,也叫他興奮的發抖。現在活着的沈琛不是他自己。

遠處有一幢二樓的樓房,裏面的住戶早已搬遷,拆遷的人用機械推倒了整個樓房,磚石大片大片的滾落下來,轉眼一幢建築就傾覆了。

沈琛轉頭正看到這一幕,這種近乎毀滅的場面讓他神色恍惚了一下。

韓景宇,是不是就是一幢在他生命裏傾覆的壁壘呢?而今這幢壁壘已經傾覆,他也許就該在這片壁壘上建立新的城池,把自己的心,自己的魂,全部都關起來。直到所有人都看不見為止。

沈琛想到這裏,驀地揚起一抹笑痕來,擡手親了親佛珠,神色又是那種魔怔一般的模樣。

“我只給你看。”

旁人看到的,永遠都是假的那個‘他’。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是這個樣子的……

鯨魚是沈琛心中的白蓮花,不忍亵渎的那種。

沈琛是鯨魚眼中的聖光(卧槽這是什麽破詞!),不敢靠近的那種。

兩人是雙向暗戀,鯨魚不敢問沈琛,只是太畏懼就此兩人情分盡了,所以才這麽躊躇。畢竟,鯨魚的記憶裏的溫暖只有沈琛。

沈琛對韓景宇,感覺很微妙啦,難言之欲醬醬釀釀。好吧蠢作者語文老師死得早,表達的不清楚,至于諸位怎麽看待這兩人,請看後文蠢作者先躺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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