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二兩銀子
第二天的太陽照常升起，并沒有因為秦家堡的變故有一絲毫的影響。
昨夜，村子裏剩下的男丁們已經趁着黑夜躲進了山裏，現在村裏除了幾個老頭子就只剩下一些婦孺兒童了。
卯時剛過，唐竹芯就起床了，看見母親靠在床頭悄悄抹淚，唐竹芯走過去勸慰着母親“娘，您不能把身體再拖垮了，弟弟妹妹還小呢。”
父親和大哥将要去戰場，母親要是再有什麽變故，家裏可就真完了。
楊翠蘭擦了擦臉上的淚水，一言不發的看着唐竹芯，仿佛不認識她一般。
“娘，你怎麽了？”唐竹芯看着母親奇怪的眼神，上前詢問道。
“芯兒，讓你跟着我們受苦了”楊翠蘭伸出手，摸着唐竹芯廋削的臉，有些愧疚的說道。
“娘，你說這話幹什麽”唐竹芯覺得母親說這話說得有些奇怪，一家人有什麽一起擔着，何苦跟自己特意說這些客氣的話語。
唐竹芯想起村子裏說自己跟爹娘長得不像，爹娘待自己又跟其他人家的女娃不同，不光平日裏有什麽好東西都先緊着自己，還讓自己跟着大哥去私塾念書。只讓自己讀書寫字，閑時學着繡花刺繡，家裏的一應農活都不讓自己幹。雖說是莊戶人家養大的女兒，倒是養得跟千金小姐一樣的。
唐竹芯想到這裏，心裏一沉，撲在楊翠蘭懷裏，淚眼闌珊“娘，您永遠是我親娘！”
“好孩子”楊翠蘭摟着唐竹芯，将嘴裏要說的話生生咽了回去。
十四年了，她已經長大了，不應該還跟着自己過着三餐不濟的日子，這些原本就不該是她過得日子！
去年災荒的時候，楊翠蘭就動了這個心思，今天災荒更嚴重了，丈夫和兒子又被抓走了，以後的日子會更難過，她覺得對不住唐竹芯！
可是唐竹芯像是感知了什麽一樣，這兩年尤為的懂事，自己常年卧病，她裏裏外外的幫着操持，更是對自己十足的貼心，楊翠蘭不忍把真相告訴她。
想到那邊也不是什麽好去處，深水龍潭，唐竹芯心眼實誠，去了也只會遭受冷落和屈辱，楊翠蘭這麽想着便不再往下說了。
唐竹芯看母親的臉色明朗了一些，心裏稍稍寬心，去給母親熬藥。
Advertisement
院子外傳來敲門的聲音“唐寶瑞，唐大壯是這家的人嗎？”
唐竹芯起身去看，看見一個穿着兵丁的服裝的男子和一個戴着眼鏡，穿着長衫看起來像賬房先生一樣的中年男子，狐疑的回道“是”。
“他們倆被征兵了，這是你家的補貼，二兩銀子”兵丁從賬房先生那裏取出二兩銀子在手裏掂量着，讓唐竹芯過去拿。
唐竹芯進屋讓娘給了幾個銅板，走到院門口，悄悄塞給兵丁“兵大哥，我跟你打聽一下，我爹和我大哥什麽時候能夠回來？”
兵丁把銅板還給唐竹芯，義正言辭的說道“錢我不能拿，我們蕭家軍有規矩，不能拿民衆的東西。”
唐竹芯頭一回給人塞錢還被人給拒絕了，讪讪的拿回銀子。
“等打了勝仗，他們就回來了”兵丁沒有直接回答唐竹芯的話，而是委婉的告知了她。
“那他們什麽時候走？”唐竹芯還想見父親跟大哥一面。
“昨天夜裏已經出發了”
“往年招兵丁一戶人家只出一人，這次為什麽要把我爹和大哥都抓走？”唐竹芯咬着牙問道，眼裏的淚水已經在打轉了。她知道當兵的不好惹，但是實在是氣不過，壯着膽子問了一句。
“生為我大渝的男子，原本就應該保家衛國！”兵丁斜眼看着唐竹芯，知道她莊戶人家不懂這些，也不想跟她廢話，轉過身帶着賬房先生走向了下一家。
楊翠蘭聽見聲響，在屋裏問道“芯兒，怎麽了？”
唐竹芯拿着銀子，眼淚撲簌的往下掉，這二兩銀子就是爹和大哥的命啊！
兵丁走到下一家，那是王秀娥嫂子家，她一聽到是蕭家軍的時候，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着腿大哭了起來“我怎麽這麽命苦啊，怎麽就要去上戰場了，還能不能活着回來啊……”
兵丁有些招架不住，把他家的一兩銀子塞給了她，拉着賬房趕緊走向別家。
楊翠蘭聽見王秀娥的哭聲，就大概知道了怎麽回事。
唐竹芯進屋把銀子交給楊翠蘭，哽咽道“娘，爹和大哥已經去北境了。”
母女兩人抱頭痛哭，整個秦家堡的早晨，都是哀嚎聲一片。
丫蛋和八斤起床，看到哭成一團的母親和姐姐，也跟着流淚。
太陽升高了，唐竹芯轉身去竈房生火，父親和大哥走了，生活還得繼續。
昨天背回來的榆錢還剩下一點，買的肉也還剩下一頓的，天氣熱，肉再不吃就要變味了。
唐竹芯把早餐弄好，扶着楊翠蘭來吃早餐。
看着原本六人坐的小木桌，往常都會做的滿滿當當，這會兒四人坐在一起空落落的。
楊翠蘭有些傷感，丫蛋和八斤不敢說話，埋頭吃飯。
唐竹芯做飯的時候一下子忘記了爹和大哥不在家裏了，還是按照六人的分量做的，所以今天的飯菜分量很足。
丫蛋和八斤吃得很滿足，這是他們頭一回吃完了還能添一碗，楊翠蘭也沒有阻攔，索性讓他們吃個飽。
“丫蛋，八斤，以後家裏你們幫着娘照看一些，姐姐負責找野菜和管理農田。”唐竹芯見丫蛋和八斤吃得差不多了，給他們下達了任務。
“芯兒……”楊翠蘭正準備說着什麽，被唐竹芯打斷了。
“娘，你好好養着身體，其他的不要多想”唐竹芯知道母親是舍不得自己那麽勞累，但是家裏已經沒有其他人能幹活了，她必須要挑起養家的重擔。
家裏已經是這副光景了，活下去才是硬道理！
楊翠蘭看着唐竹芯堅毅的眼神，也不再堅持，自己好起來了在家裏還可以幫着做一些家務，這樣唐竹芯也不會那麽累了，楊翠蘭這麽想着，也就不再阻止唐竹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