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天外行雲欲去凝香袂
夜,繁星滿天，熠熠動人。梅靜之站在門前，環目四顧，靜待片刻，見四周寂靜，這才展動身形，飄然遠去。
她本不是好奇心強的人，現在卻很想知道，令飛魚島主為之傾倒的女子是誰？小屋中又有着怎樣的秘密？
她決定去看一看。
夜色中，她的身影優美如蝶。頃刻間便到了陸小鳳現居的木屋，她屈指在房門上輕輕一扣，裏面傳來陸小鳳的聲音：“誰？”
梅靜之壓低聲音：“大哥，是我。”
門很快開了，陸小鳳道：“你先進來。”
梅靜之閃身進去，道：“大哥，我有要事和你說。”
陸小鳳聽到梅靜之的經歷後，沉思許久，道：“我也想去那小屋看一看。”
現在他們有很多事都想不通，也許那裏便有答案。
梅靜之立刻道：“好，我帶路。”
這段路雖然複雜難尋，但她記性極好，要尋那小屋自是不在話下。
約半個時辰後，二人到了小屋。陸小鳳上前試探着推了下門，卻沒有推開。
“門上沒鎖，難不成是從裏面閥上了？”梅靜之疑惑道，“可是，裏面難道會有人？”
這屋子委實太小，不像是能住人的樣子。
陸小鳳沒有說話，走到窗前，又推了推窗子，發現同樣是從裏面閥上的。
梅靜之蹙眉思索，忽然躍上房頂，伸手揭開一片瓦。
“靜之，還是你聰明。”陸小鳳也已躍了上來，低聲笑道。
“過獎。”梅靜之一笑，跳了下去。
陸小鳳也随之跳了下來。卻見梅靜之怔怔地站在那裏，不禁奇道：“靜之？怎麽了？”
梅靜之沒有答話，陸小鳳有些不解，順着她的視線望去，一時也怔住了。
星光淡淡，卻也可看見這屋中除了一張桌子外，并無其他擺設。桌上置有香爐，桌前的牆上還挂着一幅畫。
凝目望去，只見那畫上的少女一襲淡藍衣裙，面帶淺淺笑意。纖麗清婉，風姿特秀，堪稱絕世無雙。
“我見過這個女孩子，”梅靜之低低道，“在京城的時候，她曾來合芳齋買過糕點。”
“我也見過她，”陸小鳳道，“她叫葉靈，是吟袖的朋友。可是，她的畫像怎麽會在這裏挂着？”
兩人苦思良久，俱無答案。陸小鳳嘆道：“天将亮了，走吧。再多停留，只怕會被發現。”
梅靜之點頭。二人出了小屋，陸小鳳叮囑她：“我昨天見了不少人，鈎子、表哥、管家婆，這些人都不簡單。你若見到，定要多加小心。”
“我會小心應對，”梅靜之道，“大哥，你也多保重。”
“好，你我殊途，不如就此別過。”
梅靜之回到居處，方一推開門，就見到一個人背對着她，靜靜站着。
桌上一燈如豆，而那人一身黑衣，負手而立，背影寂寥孤絕。梅靜之詫道：“于還？”
“我說過，你最好不要進去。”于還慢慢轉過身來。
“抱歉，我只是一時好奇。”梅靜之解釋道。
“若是未曾被發現，倒也沒什麽，”于還道，“只是以後卻去不得了。”
梅靜之終于忍不住問道：“閣下為何要幫我？”
“因為我恰巧和孟曉安有點仇，總有一天我要和他算算這筆賬，”于還淡淡道，“你放心，只要我在這裏，他就絕不敢動你。”
“多謝。”梅靜之道。
于還搖頭道：“不必，我本也不是為了你。”
他沉默了半晌，忽然道：“現在你想必已見過她了。”
她？是指小屋畫像上的人？葉靈？
梅靜之點頭道：“不錯。”
“她是個很可憐的女孩子，”于還嘆道，“現在她已死了，死者為大，我希望你不要再去驚擾她。”
梅靜之默然片刻，慢慢道：“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以後若有事情，你可以來找我。”于還道。
“靜之謝過閣下高義。”
于還搖了搖頭，緩緩步出。梅靜之關上門，拉開一張木椅坐下。這一天一夜她得到了很多信息，卻無法将它們串聯起來，找出其中的關鍵。
她按了按額角，覺得有點頭痛。
可是頭痛之際，又忍不住要想起一個人。
曾經決心要忘卻的，可始終做不到。她阖上眼，微微苦笑。
她閉着眼坐了很久，突然蹙了蹙眉，望向房門。
她能感到，門外有人。
門外确是站着一個人，她的仇人。
孟曉安站在門外，但他并沒有立刻敲門。他看着這扇門，想到門裏的女子，想到他在卧雲樓上的驚鴻一瞥，想到他這幾年經受的苦楚。然後，他勾起唇角，輕輕笑了笑。
他忽然發覺自己似乎也沒有那麽喜歡她。
當年他不顧一切，殺了她的未婚夫婿，又以全部家資作聘求娶她，卻遭梅清微拒絕，他大怒之下，僅憑一人之力血洗梅家堡，所有的人都認為他是瘋了。現在回想起來，他也覺得那時的自己是瘋了。
昨天他在山崖上，隔着深淵遠遠地看她。并不能看清面容，只有一個纖細秀美的身影，那樣端凝的風姿明明是這些年恨不得夢中相遇的，但欣喜過後，竟只餘下深深的疲倦。
夠了，真的夠了，到此為止吧。他想。
再見到她時，他已經可以從容的微笑，用對付別人的那套去對付她。他的心一片平靜，再無波瀾。
他終于擡起手，緩緩叩響了門。
梅靜之打開了門。
見到是孟曉安，她有些擔憂，但她很快想起于還的話——
“你放心，只要我在這裏，他就絕不敢動你。”
孟曉安淡淡笑道：“冒昧造訪，實在抱歉。”
“不知閣下有何要事？”梅靜之問道。
她站在門口，一點要請他進去坐坐的意思也沒有。孟曉安看在眼裏，卻是一點傷心的感覺也沒有。
他想他已經放下了，可是他滿手的鮮血，卻再也洗不去了。
誰還會原諒他呢？他殺了那麽多無辜之人，終是成了江湖上人人得而誅之的大魔頭。他在山莊裏躲了五年，還要繼續躲下去，隐沒江湖，了此殘生。
他苦笑了一下，輕聲道：“陸小鳳要走了，你是和他一起來的，你走嗎？”
“我……”梅靜之遲疑着，她不知道他的話究竟是真的，還是誘敵之計。她看着孟曉安苦笑的神情，暗暗揣測。
孟曉安見她猶豫，知她心有懷疑，又道：“表哥已死了，他是卧底。”
梅靜之一臉錯愕。
“表哥，就是顧飛雲。”孟曉安慢慢道。
顧飛雲，不是已死了麽？梅靜之垂眼，掩去眸中的震驚之色。
“即便如此，這和我大哥又有何幹系？”梅靜之淡淡道。
孟曉安解釋：“因為表哥認為陸小鳳是來接應他的人，但後來發現不是，便要殺了陸小鳳滅口。恰逢老刀把子回莊，表哥于是自殺。但，陸小鳳卻也不能繼續留在山莊了。”
梅靜之沉默片刻，道：“既是如此，我也随大哥離開便是。”
“那好，我送姑娘過去，”孟曉安躬身道，“請。”
“多謝。”梅靜之道。
一路無言，孟曉安把她送到了山崖處，陸小鳳正在那裏等待了，他身邊還有一個女人，是那花寡婦柳青青。
“姑娘既已到了，孟某便就此告辭。”孟曉安拱手道。
梅靜之微笑道：“多謝了。”
“靜之，你來了。”陸小鳳道。
花寡婦在微笑，眼神中滿是柔情。
梅靜之淡淡道：“我來了，我們走吧。”
他們走過山崖，走過樹林，又走上林外的山坡。梅靜之走在花寡婦身邊，随時提防着她出手。
但花寡婦并沒有出手，她卻感到了一陣殺氣。
一陣，再熟悉不過的殺氣。
青青的草地上，有片片落葉。
陸小鳳俯身拾起一片，只看了兩眼，忽然冒出了冷汗。
柳青青立刻發覺了他異樣的表情，立刻問道：“你在看什麽？”
陸小鳳指了指落葉的根蒂，道：“這不是被風吹落的。”
葉蒂上的切口平滑而整齊。
柳青青皺起了眉，道：“不是風，難道是劍鋒。”
陸小鳳道：“也不是劍鋒，是劍氣!”
他又從草地上拾起了一根羽毛，也是被劍氣摧落的。
梅靜之沉默着，她擡眸，看向不遠處的樹林，入目處一片蒼翠，但她知道，他就在那裏。
他為什麽還不出來？他不是要殺她嗎？
梅靜之咬着唇，不敢相信心底的猜測，明明之前已經……
西門吹雪隐身樹後，靜靜看着那女子，他知道她已發現他了，可是他不願現身。
他不知道要怎麽面對她，不知道要怎麽解釋，不知道要怎麽做，才能消除她的恨意。
他想他是後悔了。
梅靜之自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她久久沉默着，直到陸小鳳喚她：“靜之，我們回去吧。”
“回去？”梅靜之驚訝道。
陸小鳳道：“西門吹雪還在，現下我們只有一條路可走。”
花寡婦嘆了口氣。
梅靜之道：“好，我們回去。”
她明白他們一定要回去，畢竟這山莊的秘密還沒有揭開。可是……
她慢慢收回目光，随着陸小鳳慢慢往回走。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一時大意寫錯了，抱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