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風飄霧冷目斷遙山翠
梅靜之覺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
她醒來時，只覺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微微蹙眉，她怎會醉成這樣？
不過，想到昨晚的宴席，她又覺得很高興。無論如何，他們總算已通過了老刀把子的考驗，也離幽靈山莊的秘密更近了一步。
她簡單整理了一下，決定出去看看。
梅靜之随意的走着，走過曲折的小路，穿過幽秘的叢林，越過山坡，流水潺潺，彙入一個小湖。
梅靜之心下暗暗贊嘆，她實在想不到這裏還有這麽清幽如畫的地方。
“想不到幽靈山莊裏，也有這麽安靜美麗的地方。不過，你究竟要我做什麽？”
大哥？
梅靜之詫異地望向聲音來源，不遠處正是陸小鳳，身邊還有一個姑娘。
那姑娘站在湖畔，眺望着遠山，柔發披散下來，聲音如泉水般輕柔平淡：“我要你做我的丈夫。”
是葉雪，他們在這裏……
梅靜之好不尴尬，屏住了呼吸，悄無聲息的離開。
微微苦笑，方才她并非有意，可是，想到陸小鳳，想到蘇吟袖，她忽然又覺得很難過。她想，那位姑娘也是很喜歡大哥的吧，幸好她不在這裏……
她走得很快，走了很遠，本該已走回那個山坡，可是她停下來的時候，卻發現入山已更深。
難道她已迷了路？
四面的霧已漸濃，甚至比幽靈山莊那邊更濃，無論眼力多好的人，都很難看得到兩丈外去，梅靜之也不行。
但她卻還是要繼續走，她不能坐以待斃。就在她茫然地尋找路途的時候，她突然嗅到了一股香氣。
這香氣極淡，卻很像是烤野兔的味道。梅靜之遲疑了一下，終是循着這香氣走了過去。
前面的山勢仿佛更險，地勢卻仿佛在住下陷落。烤兔子的香氣裏仿佛混合了一種沼澤中獨有的腐朽惡臭。
就算這裏有人，這地方也絕不是幽靈山莊。
就在這時，前面忽然響起一種怪異的聲音，梅靜之加緊腳步趕過去，就看見濃霧中出現了一條怪異的影子。
這是……
梅靜之震驚已極，若說“它”是人，看起來怎麽也不像，若說是野獸，卻也不該……
她靜靜站着，似乎嗅到風中還有種燒焦了木炭的味道。這裏應該便是烤兔子的地方，但她環目四顧，并未見到木炭、骨頭之類的東西。
她剛想仔細搜索一番，突然感到一陣頭暈，劇烈的痛楚襲遍全身，梅靜之身子一晃，已倒在了落葉上。
然後她就聽見了一個“人”的嘆息聲：“我還沒出手，你怎麽就倒下了？”
“閣下是誰？不知有何指教？”梅靜之咬着牙，慢慢站起來。
她實在很奇怪，自己并不曾察覺有毒，何以竟會突然脫力？她扶着身邊的樹幹，四肢關節仍然隐隐作痛。
“這個你不必問。”
梅靜之又看見了那怪異的影子。一條扭曲着的影子，在濃霧中看來就像是被頑皮孩子擰壞了的布娃娃。她一陣惡心，卻強忍着，冷冷道：“閣下難道連現身一見都不敢？”
影子突然跳過來，冷笑着道：“現在你看見我了，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醜？”
梅靜之說不出話來。
他确實，令人不忍多看。
影子道：“你若被人從幾百丈高的山崖上推下來，又在爛泥裏泡了幾十天，你也會變成這樣子的。”
梅靜之有些奇怪，問道：“可是你，是誰把你推下來的？”
影子沉默許久，才慢慢道：“老刀把子。”
他的聲音雖然平靜，卻蘊含着一股刻骨的恨意。梅靜之輕輕嘆息，道：“你在這裏過了多久？”
“十七年。”影子道，“我在這裏茍且偷生，過了十七年生不如死的日子，現在總算有人來了！”
梅靜之愕然道：“你在等人來？你要做什麽？”
“我要你替我的女兒報仇！”影子咬牙切齒，恨聲道。
梅靜之默然片刻，輕聲道：“若是我不做呢？”
影子冷笑道：“那麽你就不必活着了！”
他突然伸出手來，掐住了梅靜之的頸項。
他的手看來就像是一只腐爛了的蛇皮手套，粗糙中仿佛還帶着些微的小刺，梅靜之全身無力，閃避不開，只感到一陣不适，呼吸也變得艱難起來。
影子放開了她，冷冷道：“現在你總該已明白，你若不答應我，會有什麽下場。”
梅靜之微微喘息，整個人都倚在樹上，過了很久，才慢慢道：“我答應。”
“很好。”影子笑了。
他笑的時候，看起來更為恐怖。梅靜之道：“可是，你為何要找我？”
“我本來要找陸小鳳的，未曾想來的竟是你，”影子淡淡道，“不過，你和陸小鳳關系非同尋常，你去為我女兒報仇，他一定不會袖手旁觀。”
梅靜之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
“我還有一點不明白。”
影子道：“你說。”
“難道過去的十七年裏，都沒人來過這兒？”梅靜之問。
影子微微冷笑：“他們有的來過，可惜武功太差了，根本看不到我。”
看來自己的武功還不錯，梅靜之想了想，又道：“可你為什麽不親手報仇？”
“我不能出去，”影子道，“我被推下山崖後，落在爛泥裏。我就靠爛泥中一些還沒有完全腐爛的東西填肚子，過了幾十天之後才能爬出來，後來我發覺，那些爛泥好像對我的傷很有用，所以每到我的傷又開始要流膿的時候，我就到爛泥裏去泡一泡，這麽多年來，已經成了習慣，再也離不開這些爛泥了。”
梅靜之忍不住嘆息。
她沉吟着，慢慢道：“令媛也是為老刀把子所害？”
“我想是的。”影子道。
梅靜之詫異道：“你不知道是誰？”
影子搖了搖頭，又點點頭。
他解釋道：“除了老刀把子，沒人會想要害阿靈的。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大家都很喜歡她。”
“她叫阿靈？”梅靜之問道。
影子的聲音突然充滿慈愛：“鐘靈毓秀，慧性靈心。她出生的時候，我就為她取名葉靈……”
葉靈！
小屋畫像上的少女，她竟是眼前之人的女兒！
若非親耳聽到，梅靜之真不敢相信。
“可是，她死了，被人害死了……”影子的聲音變得悲傷無比，“我，我甚至沒能見她最後一面……”
“人死不能複生，請節哀。”梅靜之輕聲道。這話她曾經聽到過很多次，當時她不想再聽。可是，現在知道有人同樣失去至親，她也只能說出這句話來。
只因她知道，無論什麽，都無法減輕那種苦痛。
“我會找出害死令媛的真兇。”梅靜之認真道。
影子寬慰地笑了：“好，我相信你。”
他折下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一張圖。“這是幽靈山莊的地圖，這裏，”他用樹枝點了點，道，“這裏有一間小屋，是孤鴻建的，裏面有阿靈的畫像，還有她留下的一些東西。你可以去看看，也許會對你有所幫助。”
梅靜之靜靜聽着。
影子又道：“老刀把子是個城府極深的人，對幽靈山莊的管理很嚴，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千萬別被發覺。”
梅靜之點頭。
“你該走了，”影子嘆息道，“你若見到阿雪，就……唉，罷了，什麽也不必說了……”
梅靜之手扶着樹幹，緩緩撐起身子。影子見她如此，皺眉道：“方才倒是忘了問，你怎麽了？”
梅靜之搖頭道：“我也不知。”
影子突然出手，閃電般扣住了她的脈門。
梅靜之苦笑。
“你中了毒。”影子放開她，神色凝重。
“無礙，”梅靜之道，“會有解的。”
“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麽毒？”影子道，“這是微月寒香！”
他又道：“你要快些找到解藥，否則不到一月，必死無疑。”
梅靜之淡淡笑道：“不必去找，解藥會自己送上門來的。”
影子怔了怔，點頭表示認同：“不錯，确是此理。倒是我沒想到這點。”
若是吹雪在就好了，梅靜之想，天下有什麽毒是他不能解的？只是，他還願意為她解毒麽？
“那麽，告辭。”梅靜之道。
“保重，”影子道，“出去的路我也畫在了地上，你看完之後記得抹去痕跡。”
說完這句話後，他的人就已消失。
梅靜之仔細地看過了地圖，默默記在心間，然後她找了一些較粗的樹枝把痕跡抹去，又移來一些落葉，鋪在上面。
做完這一切後，她又看了看，确定沒有問題後，便匆匆離開。
她要将此事告知陸小鳳，商量之後，再作打算。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寫着寫着電腦突然藍屏，吓我一跳，還好資料沒有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