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長是好風明月暗知心
這條密道實在太長了。
西門吹雪小心地走着,心底卻有些焦慮。
背後的出口已被堵死,只能選擇向前走,偏偏他走了許久,也沒找到出口,再這樣下去,靜之的毒……
他又算了算,微月寒香一般在中毒後半個月至一個月間發作,現在還不會有事,但他總覺得不安。他還沒有找到下毒之人,若是那人乘機威脅靜之……
西門吹雪加快了腳步。
突然,他聽到頭頂傳來一陣喧嚷,頃刻後又安靜了下來。然後他聽到陸小鳳的聲音,還有另外一些人。
他靜靜聽着。
他聽到陸小鳳說:“因為我曾對一個人許諾過,若不和她在一起,便終生不娶。”
西門吹雪胸口一痛,握劍的手竟有些不穩。
他從來不知道,一向風流潇灑的陸小鳳,竟會對一個人用情如此之深。
并非第一次想到會有這種可能,但當陸小鳳真正說出這種話時,卻令西門吹雪感到一種無法抑制的痛。他幾乎想要立刻沖到梅靜之面前,去質問她。
沒有聽到梅靜之說話,西門吹雪松了口氣,竟感到一陣輕松。
他在黑暗中靜立許久,直至火折燃盡,直至上方再無任何人聲。然後,他彎起唇角,微微苦笑。
他握緊劍柄,大步向前走去。
走了不久,似乎觸到了臺階,他試探着一步步踏上。最後,掀開頭頂的石板,西門吹雪跳出密道,見這是一間布置華美的屋子,一個人坐在張梨花木官帽椅上,笑吟吟地看着他道:“你可算是來了!我已等了你好久!”
西門吹雪冷冷看着這個人:“高濤。”
曾被他追殺、最後死于沼澤中的鳳尾幫內三堂香主,居然出現在此地。
他微微笑着,卻并不承認,也不否認,只道:“西門吹雪。”
“不錯,我是西門吹雪。”
“很好,我一直在等你,”他站起身,道,“至于我麽,呵呵,你可以叫我‘表哥’。”
西門吹雪淡淡地看着自稱“表哥”的高濤:“你有何事?”
表哥圍着他走了一圈,臉上帶着種不懷好意的神情,他笑道:“你來的可真是時候,這地方真正的男人已越來越少了。唉,你若再不來,我可就……”
窗外忽然響起一個聲音——“你可就要去找陸小鳳了。”
大笑聲中,一個人已穿窗而入,正是海奇闊。他半途從宴席上溜走,孟曉安震驚于陸小鳳之言,居然沒有發覺。
表哥悠悠嘆了口氣:“放着好好的門不走,偏偏要走什麽窗戶。”
海奇闊學着他的模樣,也悠悠嘆了口氣:“放着風流的人不要,偏偏要爬什麽冰山。”
表哥聞言大笑道:“彼此彼此。”
西門吹雪冷冷的看着他們,就像是在看一出鬧劇。
他漠然的神情無疑激怒了海奇闊,海奇闊轉了轉眼珠,對表哥笑道:“看來,西門莊主似乎并沒有把你當成一回事呢!”
表哥微微而笑:“不出半個時辰,他身上的毒性必然發作。到時要怎麽做,他全得聽我的。”
“你果真有把握?據說,西門吹雪可是解毒的大行家。”海奇闊故意道。
“你不是下毒的行家?”表哥笑道,“連那梅靜之也中了你的招。”
海奇闊大笑:“不錯,我要梅靜之,梅靜之便只能……”
他話未說完,突然劍光一閃,咽喉處已多了一條淡淡血痕。
從此他再也不能說出話了。
表哥大驚失色,手在身後的椅上一推,人已落入了地下。
西門吹雪待要追趕,卻已來不及了。
他又在屋中四處看了看,并未找到機關,只得暫時放棄。畢竟,還是靜之的毒要緊。
西門吹雪匆匆趕到梅靜之的居處,正見到她于屋前樹下靜靜而立,神色惆悵,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夜已漸深,她為什麽還不休息?她如此惆悵,是在思念誰?
曉枕夢高唐,略話衷腸。小山池院竹風涼。明夜月圓簾四卷,今夜思量。
西門吹雪緩緩走過去。
梅靜之見到他,顯然吃了一驚:“你……”
西門吹雪自懷中取出一個瓷瓶,遞給她:“把藥服下。”
“是解藥?”梅靜之看着他,并未接過。
西門吹雪點頭。
她咬着唇,沉默了許久,方問道:“為什麽?”
西門吹雪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為什麽要去找解藥?”梅靜之低低問道。
西門吹雪默然片刻,道:“因為我不想看到你死。”
“所以你不殺我,”梅靜之閉了閉眼,“可,可是……”
她咬着下唇,眼睫輕顫,偶爾偷瞄他一眼,又立刻偏開目光不去看他。
西門吹雪看着這樣的她,一時間也陷入了沉默。
他很想問她,卻又害怕聽到她的回答。她就在自己面前,他卻不敢去擁抱她。
“梅姑娘,你還沒休息?”伴着微帶疑惑的語聲,一個人走了過來。
來人一身黑衣,卻是于還。
西門吹雪收回瓷瓶,靜靜站着。
梅靜之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說什麽,但她終是什麽也沒說。只對于還道:“我睡不着,出來看看。”
“我也是,山莊近日恐有大事發生,”于還看到她身邊的人,驚訝道,“閣下可是西門莊主?”
西門吹雪點頭:“不錯,我就是。”
“在下于還。”
于還看了看他,微微皺起眉,道:“莊主恕我多言,你雖是劍法通神,然老刀把子也絕非易于之輩。莊主如此行為,只怕要被老刀把子發現。”
被老刀把子發現的後果是什麽,他已不必再說。
西門吹雪忽然淡淡笑了笑,目中似有譏嘲之意:“他也許已經發現了。”
若高濤忠心于老刀把子的話。
于還搖頭道:“莊主難道一點都不顧及尊夫人與陸大俠?這樣一來,他們也許會失敗啊。”
梅靜之驚訝地看向于還:“你知道?”
“我猜的。”于還微笑道。
他又道:“不過你不必擔心,我會保守秘密的。”
西門吹雪忽然道:“我去殺了高濤。”
“山莊裏誰是高濤?”梅靜之疑惑道。
“他自稱‘表哥’。”西門吹雪冷冷道。
于還臉上有了深思之色,他沉吟着,緩緩道:“此人倒不必殺的。”
“為何?”梅靜之不解。
于還道:“他并沒有那麽忠心。何況,據我所知……”
他突然頓住,道:“還要請西門莊主恕罪。”
西門吹雪淡淡道:“你但說無妨。”
于還道:“這些年來,表哥他,一直對當年追殺他之人念念不忘……”
現在梅靜之也很想殺人。
她咬着牙,面沉如水。
西門吹雪瞧着她強壓憤怒的模樣,卻意外地感到愉快。
他甚至有點感謝高濤了。
于還看着這兩人之間的情形,微微一笑,輕聲道:“我先告辭了。”
梅靜之道:“再會。”
西門吹雪卻道:“多謝。”
于還微微一笑,很快消失了。
西門吹雪重又将瓷瓶遞給她。
梅靜之定定看着他的手掌,忽然道:“我有一句話問你。”
“什麽?”西門吹雪問。
“你,”她輕輕咬住唇,“你那天在碧音湖上說的話,還作不作數?”
西門吹雪的眼睛突然亮了。
“作數,永遠作數。”
這一刻,他的眼神溫柔如湖水,碧音湖的湖水。又沉靜,又柔和,沉浸着滿滿的情意。
梅靜之也在望着他,她的眼神飄渺如白雲,倒映在湖中的白雲。又深情,又悲傷。
然後她踏前一步,輕輕抱住他。
她雙臂輕柔的幾乎沒用一點力氣,他毫不費力便可掙脫。
可是西門吹雪怎舍得掙脫?
他溫柔地反抱住她,在她耳邊低低道:“随我回去。”
他心中仍存有一點疑問,但他已經不在乎了。
只要,她肯回來就好。
梅靜之不言,過了半晌,才道:“你,你總得讓我先做完這件事情。”
西門吹雪待要開口,梅靜之已搶先道:“你不許再替我報仇,我要親手殺了他。”
她雖然這麽說着,心底卻很是猶豫。孟曉安固然是她的殺父仇人,卻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孝義無法兩全,她又該如何選擇呢?
她埋首在西門吹雪懷中,忽然又道:“你方才說的是真是假?”
“真的。”西門吹雪道。
真的,嗎?
梅靜之突然很想笑,苦笑。
若是真的,就好了。只怕他又會……
西門吹雪不知她在想些什麽,慮及她所中之毒,柔聲道:“我保證,全都是真的。你且把解藥服下。”
“我不想解毒了。”梅靜之悶悶道。
“為何?”西門吹雪不解。
梅靜之避而不答,只道:“讓我就這麽死了好了。”
“靜之。”西門吹雪嘆了口氣。
梅靜之不說話,也不擡起頭。西門吹雪見她如此,微一凝思,道:“莫非你是要我像上次一樣喂你藥?”
梅靜之聞言大驚,猛然奪過他手中的瓷瓶,拔開木塞,仰頭服下。
西門吹雪看着她慌亂的動作,輕輕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 紫辛姑娘,我可以向你請假嗎?清明節想去旅游~~若你不回複,我就當你同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