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番外：子之湯兮宛丘之上兮

離開她後的許多個日日夜夜裏，我總是忍不住要想起她。

盡管我清楚的知道，此生再也不可能見到她了。

子之湯兮，宛丘之上兮。洵有情兮，而無望兮。

我心中的梅花仙子，已經屬于另一個人，神一樣的人。

西門吹雪，我又拿什麽和他比呢？

武功、相貌、財富，哪一樣我比得過他？

呵，她不要我，她父親不要我，真是再正确不過的選擇。

劇烈的痛楚剜心刻骨，我微笑着，習以為常。

是了，我還受了傷呢，傷在西門吹雪劍下。

他來殺我的時候，我并沒有逃。我知道靜兒恨極了我，但依然不願意放棄，直到陸小鳳救走她，我還是想把她搶回來。我想，只要我好好待她，總有一天她會諒解我的。這個世上，絕不會有人比我更在意她。

所以我一直在找她，我并不怕陸小鳳，我也不怕西門吹雪。

他們還是太年輕了，要殺我，只怕還不能夠。

我微笑着，拿一方白絹，慢慢擦拭手中的刀，看見西門吹雪出現在門口，也沒有驚異。

“你就是孟曉安？”他居然還确認似的問了一句。

我淡淡一笑：“不錯，我就是。”

刀已擦拭的很幹淨，我慢慢收起白絹，慢慢道：“想必你也是為了梅清微而來。”

梅清微很俠義，很有名聲，也有很多朋友，我殺他時，便已做好了準備。

西門吹雪點點頭。

“那麽，動手吧。”

我慢慢握住了刀。

西門吹雪真的很年輕，他有令女子傾倒的面容，也有……未臻完美的劍術。可即使如此，他的劍也絕不弱。我雖未死，也還是受了傷。

然後我就走了。我知道自己需要養傷。

在我養傷期間，有一個人找到了我。

看到他的第一眼，我險些以為又是西門吹雪來了。

來的人不是西門吹雪，但他也沒有說自己是誰，只淡淡道：“像這樣下去，你遲早要死在西門吹雪和陸小鳳手上。”

我不能不承認這一點。

他又道：“但是我們可以為你提供一個地方，一個連西門吹雪都找不到的地方。”

我只是笑了笑：“不必了，多謝閣下美意。”

“難道你寧願死？”他的神情很奇怪。

“我若是躲在一個地方不出去，又怎麽能找到她呢？”我淡淡道。

他的眼裏有着淡淡的嘲諷：“你知道她現在在哪嗎？”

我一怔。

“萬梅山莊。”

那是，西門吹雪的山莊？

“江湖傳言是陸小鳳認梅靜之為義妹，并因為自己居無定所，将她托付給摯友西門吹雪。但我想，你應該猜得出來。”

我突然意識到，我永遠不可能得到她了。

現在，她的心，恐怕已經被西門吹雪完全占據。

西門吹雪！當初我為什麽不拼命殺了他？

來人嘆了口氣：“現在，我想，你應該很樂意和山莊合作。”

我冷冷注視着他：“你們的山莊，又是什麽山莊？”

“幽靈山莊。山莊會為你安排一個替身代你死去，從此江湖上再無孟曉安，”他道，“你有三天的時間來仔細考慮，我先告辭了。”

他走之後，我拖着受傷的身體到萬梅山莊探了一回。

她獨坐時面容哀戚，但看着西門吹雪時，眼裏又會出現溫柔的光。而西門吹雪眼裏的冰冷亦會融化。

看，多麽天造地設的一對。

我吐出一口鮮血，慘笑不已。

三天之後，我答應了那人。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知道了他的名字。

武當小白龍，葉孤鴻。

我随葉孤鴻到山莊之後，經歷了一番考驗，見到了山莊之主老刀把子。山莊裏的人懼于我武功，都極力讨好我，我卻無意參與到他們的勾心鬥角之中。

老刀把子給了我不少好藥，但我已不想養好身體了。

就這樣等死吧，我想。

我沒有死，卻落下了病根。

每每夜裏痛得不住翻滾時，我便想起她，我是那麽喜歡她，可即使粉身碎骨，也無法得到。我很想出去，再見她一面，但我也清楚的知道，她是不會希望見到我的。

白日裏我偶爾會練練刀，到山莊各處看一看。有一天，我聽說葉家姐妹回來了。

大家都很激動，我并無興趣，只是在晚飯時真正見到了葉雪葉靈，還是不免驚為天人。

葉雪是個獵豹的女人，她有一種危險的美麗。而葉靈則像一根碧竹，空靈秀麗，婉如清揚。

葉孤鴻很疼愛這兩個妹妹，他甚至警告我不要有什麽歪主意。我失笑，繼而又想開玩笑：“若是我真的……你能在多少招之內打敗我？”

葉孤鴻沉默了許久，才道：“我不能打敗你。”

他如此坦誠，倒讓我吃了一驚。我又問道：“那你準備如何？”

“拔劍。”

他回答的幹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我突然明白——幽靈山莊之中，并不全是幽靈。

葉孤鴻雖在這山莊之中，卻是一個堂堂正正的人。

我欲和他相交，卻也明白，他是很看不起我這種人的。所以我只是笑了笑：“你放心，我不會對她們動手的。”

我知道很多人都覺得我做的是十惡不赦的壞事，可我自己卻不明白錯在何處，我只是想要得到我喜歡的人，用我最擅長的刀法。

可惜我沒能得到她。

痛楚依然在每個深夜延續，但在那一夜得到了奇異的減輕。

我不知道葉孤鴻會深夜出行，那一夜，我像以前一樣，實在克制不住時，便痛呼出聲。我知道，等我喊到喉嚨嘶啞時，痛苦便也消減得差不多了。

但我委實沒想到會有人來，還運功幫我抵禦。

我感激不盡，卻沒有解釋什麽，一切，本是我自作自受。

或許我本就不該有那些妄想。

此後葉孤鴻待我依然冷淡，直到我出手助了葉靈一次。

海奇闊的鈎子，怎會有我手中的刀鋒銳。

葉靈微笑着向我道謝，葉孤鴻趕到時，卻盯着我看了很久：“原來你也不全是個壞人。”

我不答話，微微點頭便轉身走了。

痛極苦極，也累極了。

後來葉孤鴻偶爾會來找我，說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只是有一次他告訴我，西門吹雪成婚了。

我初時還有些奇怪，他為何要告訴我這些事情。我怔在那裏，一直沒有反應過來，卻莫名的覺得苦痛難當。

有腥甜的感覺湧上咽喉，我張開口，任由那些東西流出來。

“靜兒……”我低低的喊。

然後我就看見葉孤鴻悲傷懊悔的神情，他向來是冷冰冰的，居然會有這種表情。我想笑，卻昏了過去。

醒來時葉孤鴻和葉靈都在床邊，神色擔憂。我輕輕一笑，覺得好受了許多。

靜兒，你一定要好好的……

我認命了……

之後這兄妹二人常給我送些藥材，我婉拒過許多次，葉靈卻很是堅持，她認真地對我道：“我希望你養好傷，不管怎樣，你還有兩個朋友。”

朋友……

葉靈實在是個很好的姑娘，只是在一次出莊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葉孤鴻神情低落，他在外面找了很久，回來後告訴我——他只打聽到阿靈曾在京城出現，紫禁一戰後，就再也沒有人見過她。

他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老刀把子得到這個消息後也很傷感，可惜他那語調假裝的并不太像，至少我可以聽出來。

他說了很多，也回憶了很多，最後他得出結論——葉靈已經被人謀害，一定要找到她的遺體，為她安葬，還要殺了那人，為她報仇。這件事就交給葉孤鴻去做。

葉雪很傷心，她要親手為妹妹報仇，老刀把子嚴厲地喝止了她。

我沉默着，一言不發。

不久葉孤鴻又出莊了。

他帶回來一幅畫，是葉靈的畫像，畫的很好。據他說，這是白雲城新任城主贈給他的。

那位城主名葉郁滢，據說是老城主失散多年的女兒。我看那筆法不似女子，有些疑惑，卻也無意探究，只應葉孤鴻所求，同他一起，合力蓋了一間木屋。

他把畫挂在裏面，時常進去看看。有時一坐便是一夜。

我便陪他一起坐着。

只是，他想念葉靈之時，我想念的卻是梅靜之。

靜兒。

這麽在心底偷偷的喚她時，我便感到自己已枯死的心，又活過來一點。

靜兒，靜兒。

你還好嗎？

後來我才知道，她過的并不好。不知什麽原因，她離開了萬梅山莊。有傳言說，她是和西門吹雪生氣了。也有傳言說，西門吹雪移情別戀了。更有甚者，說她真正喜歡的不是為她報了殺父之仇的西門吹雪，而是救下她性命的陸小鳳，只是西門吹雪喜歡她，她不得不以身相許來報答恩情。

謠言越傳越離譜，葉孤鴻也沒有打聽到确切的消息。後來山莊商議要将陸小鳳拉進來，我依然沉默，心中卻暗暗歡喜。

即使不能見到她，也可以問到些消息，陸小鳳總該知道她現在過得如何。

我沒有想到，自己居然還能見到她。

看着她從對面山崖娉娉袅袅的行來，風致端凝優雅無雙，我心中只餘下一個想法——

我可以，去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啊這些天玩游戲玩得太忘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