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離間

因為換了床胤礽其實沒怎麽睡,寅時不到就醒了,叫了何玉柱進來伺候着起身,聽聞外頭雪已經停了,便道:“先去乾清宮吧。”

“要不要等大爺起了再一塊過去?”何玉柱小心問道。

胤礽冷冷撇他一眼:“他倒是好大的面子,要爺等他,你是他的奴才還是爺的奴才?”

“奴才多嘴了。”何玉柱慌忙自掌嘴巴。

胤礽輕哂,毫不留戀地離開了這借住了一宿的東頭所。

進乾清宮的門之前,何玉柱小聲提醒他:“爺,昨晚來伺寝的是皇貴妃。”

胤礽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趕巧今日康熙也起得早,胤礽沒有等多久便進了去給他請安,父子倆閑聊起來,胤礽主動提起昨日在東頭所借宿一事,康熙也沒有多問,卻是說起了另外一件事。

“你昨個兒是不是去了永和宮?”

“是,還帶了四弟一塊去。”胤礽主動坦白道,雖然不知道佟氏在康熙跟前說了什麽,但是幾乎不用猜也知道她必然對自己的行為很不滿。

康熙聞言微皺起眉:“你怎麽會想到帶胤禛一塊去的?”

“帶四弟去看六弟啊,”胤礽說着猶豫了片刻,又道:“汗阿瑪,其實是四弟說想去給他額涅請安,我才帶他去的。”

“朕聽太皇太後說,之前在西苑的時候,胤祉因為這事指責過胤禛?”

胤礽不動聲色回道:“三弟年紀小,咋咋呼呼的口無遮攔,他說後來榮妃母知道了這事已經教訓過他了,還請汗阿瑪不要再責罰他。”

“朕沒有那個意思,只是德妃她現下懷了身子,胤祚的身體又不大好,你也別總是往永和宮跑,小心沖撞了。”

這話怕便是佟氏說給康熙聽的,倒也真是個好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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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汗阿瑪,昨日德妃母見到四弟很高興呢,以前是四弟還小不懂事,現在他人長大了,每日去給自己額涅請安倒也是和規矩的事情,要不就生分了,還落了人口舌,所以兒臣才會答應帶他去的,若是汗阿瑪怕沖撞了,最多以後兒臣不去了就是了。”

康熙聽了,思忖了片刻,道:“你這話也不無道理,胤禛也快五歲大了,也是該學着每日去晨昏定省了。”

胤礽暗笑了笑,沒有再接話,康熙又問道:“你昨日還叫了淩普去毓慶宮?”

“是啊,毓慶宮的生計一向由他來操持,汗阿瑪之前說過兒臣若是缺什麽直接與他說,讓他從內務府拿便是,但兒臣總覺得這麽做似乎不大好怕是會惹人閑話,所以才叫他去問一問這中間的一些具體事宜。”

康熙聞言點了點頭:“你心裏有個譜就行,這些都是小事,也不用太在意了。”

現在說起來是小事,以後真要算起來可就不一定了,胤礽對這話有些嗤之以鼻,卻也沒有再說下去,康熙看時候還早,便留了他一塊用早膳,順便問起了他在西苑那幾日的生活。

胤礽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最後提到那日與胤禔比試布庫一事,語氣裏帶上了幾分驕傲:“那個代我與大哥比試的侍衛,三兩下就把大哥按到了地上,好不威風,我可總算是贏了大哥一回了。”

康熙聞言有些哭笑不得:“又不是你自個親自上去比的,這也值得你這麽高興?”

“他是代我比的嘛。”

“你說的侍衛是哪一個?”

“鄂倫岱,是個藍翎侍衛。”

康熙聽了,微挑起眉:“那你為何會選中他代你?”

胤礽方才還得意洋洋的氣勢一下子萎了,臉上帶上了尴尬之色,道:“其實兒臣是看他身形比大哥高大不少才選的他。”

康熙失笑:“鬧了半天你是占了你大哥的便宜啊?你還真是……”

“之前在南苑的時候他還救過三弟一回呢,身手看着就很不錯,既然要比試,我當然得想法子贏,而且大哥自個也同意了由他代我的。”胤礽争辯,說得理所當然。

康熙聽罷,點了點頭,順口便接了句:“既然你說得他這麽厲害,那改明兒朕便招他來露兩手給朕看看,也省得埋沒了個人才。”

胤礽笑了笑,低下了頭吃東西。

從乾清宮請完安出來,碰上同樣來給康熙請安的胤禔,胤礽勾起了嘴角:“大哥,你今個兒可是來晚了,汗阿瑪都快要上朝了。”

胤禔與他問過安後,無奈道:“昨晚睡太晚了,今早便也起來晚了。”

“怎麽?不是平日裏睡的床,睡不習慣?這麽說來倒是我擾了大哥了。”

“太子爺說笑了,不過若是太子爺今早出門的時候能派個人提醒我一句,也許我便能早一些過來。”

“大哥這話的意思,是在抱怨我?”

“不敢。”

胤禔做了個揖,不再與他糾纏,趕着進了裏頭去。

胤礽好笑地撇了撇嘴,大步離開。

幾日後,下學之後胤礽正獨自一人下着棋,淩氏進來小聲禀報說是淩普的差事辦砸了,請太子爺恕罪。

胤礽聞言微微皺眉:“怎麽回事?”

“皇上已經下了旨,讓四爺月底就搬進東三所去,原本太子爺示下的人也安插了進去,只是昨日四爺突染風寒,卧榻不起,皇貴妃責罵一衆奴才沒有照看好四爺,說是人還沒搬走還在承乾宮她身邊就出了事,以後如何能放心,便與皇上說了要親自挑一批信得過的人伺候四爺,皇上也答應了,先頭內務府指派下去的那些人已經全部被皇貴妃給換了走。”

胤礽手裏的棋子輕扣到棋盤上,緩緩問道:“有沒有問過那些奴才,四爺為何會突然就病倒了,這麽趕巧?”

“說是被子蹬了沒人幫着蓋,房間裏的窗戶也沒合攏,給四爺值夜的小江子說他有仔細檢查過窗戶是都關緊了才離開,四爺的睡相一貫都好,所以他便也疏忽了後來沒有再進去看過。”

“那窗戶是如何開的?”

淩氏壓低了聲音:“小江子說晚些的時候皇貴妃去四爺房裏看過他一趟,這話他沒敢在承乾宮裏說過。”

胤礽嗤笑:“反正不是她親生的,她自然不心疼。”

對于皇貴妃的事情,淩氏不敢妄自議論,她惦記的是淩普辦砸了的差事:“太子爺,這事情……”

“罷了,”胤礽無所謂道:“等着吧,他身邊的人還會再換的,到時候再安排人進去就是了。”

淩氏有些不解他這話的意思,胤礽笑着搖了搖頭:“爺這位四弟聰明着呢,怎麽會就這麽被皇貴妃給擺布了去,上吊也要給喘口氣是吧,全都換成自個的人,還給不給人條活路呢。”

只要胤禛對佟氏心裏生出了芥蒂,以胤礽對他的了解,他必定不會就這麽坐視身邊伺候的奴才的全是佟氏的心腹眼線管着束縛着他,到時候不必胤礽動手,他自個就會想法子把人給換了,而他一個乳臭未幹的阿哥,至少現在,是沒有權利去內務府挑人的,到時候再要安插人進去,便是易如反掌。

而胤禛也果然沒有辜負胤礽的期望,原本他就因為德妃的事情與佟氏有了間隙,那日晚上他睡得迷迷糊糊之時,感覺到有人進了自己的房間,看了他一陣拉開了他的被子又輕輕推開了窗然後出了去,迷蒙之中他沒有多想這怪異的行為意味着什麽,只是隐約察覺進來的那個人應該是皇貴妃。

第二日他便病得下不了床了,皇貴妃大發雷霆,把內務府新分來伺候他的人一頓責罵,而他身邊才混了個眼熟的奴才就這麽又換了一批新的。

至此,心思敏感的胤禛幾乎不用多想就明白過來,皇貴妃不過是演了這麽一出戲好把他身邊的人都換成她的自己人,在他搬出承乾宮搬去東三所之後能夠繼續監視他控制他而已。

原來,她真的不是他的親額涅,不然她不會這麽狠心。

胤禛覺得很失望,在偷聽到佟氏吩咐身邊嬷嬷把德妃送來的祈福香囊扣下來時就更失望了,原本欲進殿裏去給她請安的腳步頓住,轉身就往承乾宮外走。

跟着他的小太監追上來,攔住他為難道:“四爺,皇貴妃吩咐了您大病初愈不要亂走動。”

胤禛冷冷瞪視着面前之人,嘴唇抿成了一條線:“汗阿瑪的旨意,要我以後每日晨昏定省去永和宮給額涅請安,誰敢攔着!”

咬牙着重強調的‘永和宮’,‘額涅’幾個詞足以表達他現下的憤怒,而這個時候的胤禛心裏對胤礽幫着在康熙面前說好話,讓他得以與德妃母子重聚其實是很感激的。

但在他果真如胤礽所想找理由慢慢換掉了佟氏留在他身邊的人,開始有了自己的心腹,當然也不知不覺中被人排進去眼線,與佟氏徹底只剩面子上的母子情分之後,在他年歲漸長漸漸了解到烏雅氏出身低微在朝中幾乎沒有母族勢力于他意味着什麽,而佟家一族他是完全指望不上了之後,他才終于是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胤礽當初做的,根本就不是為了他好。

從頭到尾,胤礽不過是離間了他與皇貴妃,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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