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獲救
林子裏一人一熊的追捕還在繼續,在胤礽筋疲力竭就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由遠及近的馬蹄聲漸漸響了起來,胤禔瞳孔微縮,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來的人是裕親王福全。
福全也是追着獵物進來,對眼前林木盡毀的場景很是詫異,剛跳下馬,滿面是血的胤礽就撲進了他的懷裏。
“二伯,救……”
福全驚愕地抱住他,擡眼望去,那熊已經到了他們跟前揮起了掌,下意識地,福全抱着胤礽轉過身,背對着那熊想替他擋下這一掌,而下一刻,一聲巨響過後,被洞穿了腦門的龐然大物在胤礽震驚的目光注視下轟然倒下。
數十來找人的侍衛很快圍了上來,胤禔收回火槍,猶豫了片刻,走上前去。
“二伯,太子,你們……還好吧?”
方才,在福全出現的時候,胤禔就知道已經沒有了機會,不在少數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救人的侍衛就要來了,那一瞬間,他心頭湧上的複雜滋味,說不清楚算是遺憾,或是慶幸,還是其它。
而他也終于是舉起了槍,救了福全,又或者說救了胤礽。
福全放開胤礽,搖了搖頭,表示自個沒事,胤礽沖胤禔虛弱地笑了笑:“謝謝……大哥。”
下一刻,就閉上眼睛,這麽直直滑倒下去,胤禔下意識地伸手攬住了他的腰,胤礽跌進他的懷裏,昏死過去。
“趕緊把太子送回去,你們幾個先去禀報皇上,傳太醫候着。”
福全快速地吩咐着一衆侍衛各做各事,胤禔微皺了皺眉,伸手抹了抹他臉上的血污,突然就覺得有些不好受,心裏像是壓着塊大石,堵得慌。
福全輕推了推他的肩,提醒他道:“別傻站着了,趕緊送太子回去就醫要緊。”
胤禔回過神,點了點頭:“我帶他回去。”說着就和幾個侍衛一起把已經暈過去的胤礽扶上馬,然後自己也跨了上去,攬過他的腰拉住了馬缰。
福全看着他的動作,倒也沒說什麽,也上馬跟了上去。
胤礽醒來的時候,康熙就坐在床邊上,拉着他的手滿臉擔憂地看着他,胤禔站在康熙身後,微垂着眼,臉上的表情有些淡漠,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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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輕咳了一聲,掙紮着想起來,被康熙按住了肩膀:“你受了傷,就別亂動了。”說着便讓一直候着的随行太醫一塊過來給他診治。
太醫在胤礽身上搗鼓了一陣,說是都是皮外傷并無大礙,康熙又抓着幾人細細詢問了一番才終于是信了,讓他們都下去親自熬藥去。
“汗阿瑪,兒臣沒事了,您別太過擔心了。”胤礽拉了拉他的手,小聲安慰道。
康熙點了點頭,問他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們怎麽會遇上了熊?”
胤礽把當時的情況解釋了一遍,最後問道:“岳端他還好吧?他是為了救兒臣才受的傷,要不是他兒臣怕是已經斃命了。”
“他沒事,朕已經派了太醫去給他診治,說是沒有性命之憂,你無須擔心。”
“他救了兒臣的命,還有大哥。”胤礽說着看了胤禔一眼,心裏一時說不出是什麽感覺,自己竟然被他救了,要不是他那一槍,怕是自己就要跟着裕親王去見閻王了。
胤禔有些心虛,不敢與他對視,在康熙目光也移過來的時候,只是小聲回道:“兒臣應當做的。”便不再說。
康熙微皺了皺眉,直覺胤禔的表情不太對勁,到底也沒說什麽,又對胤礽道:“朕看你身上的傷一時半會兒地也好不了,你便不用随朕去盛京了,在這裏休養個幾日,然後直接回京去。”
“汗阿瑪,兒臣是随您來祭祖的,如今祖宗還沒祭拜過,哪有先行回去的道理,汗阿瑪放心,兒臣沒有大礙,這點小傷很快便能好,您就讓兒臣随您一塊去吧。”胤礽懇求着,心道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就着躺着回去不但丢人,回去了之後又是鎮日念書養病,多無聊。
康熙猶豫一陣,便也答應了下來,又與胤礽說了一會兒話,便讓他歇着,然後示意胤禔跟着自己出去。
福全也被叫了來,在康熙的詢問之下各自把事情發生的經過複述了一遍,胤禔說道:“兒臣是追着一只鹿進的林子深處,正好看到二伯抱着太子轉過身,那只熊就在他們身前,當時也沒有多想就抽出了火槍射了過去。”
“你的身上為何會有火器?你何時學過使用火器?”康熙懷疑問道。
胤禔心裏咯噔一下,火槍還是幾年前他在外城遇上随使團來經商的荷蘭商人,私下裏花了大價錢跟人買的,這話當然不能跟康熙直說。
就在他猶豫間,福全突然道:“火槍是臣給大阿哥的,這些日子臣經常帶大阿哥去演武場騎馬射箭,臣看他天賦不錯,就順手也教了他如何使用火器,那火槍是之前皇上賜下給臣的其中之一,臣看大阿哥喜歡,便送給了他。”
胤禔聞言松了口氣,不經意地看了福全一眼,對方滿臉鎮定,仿佛事實就是如此一般。
“原來如此,”康熙對福全一貫信任,福全說這話便也信了,道:“想來胤禔學這個也算小有所成,朕很欣慰,以後還得麻煩二哥繼續好好教導他了。”
“臣明白的,皇上放心。”福全連忙應下。
從康熙那裏出來,胤禔連忙向福全表示感謝,福全笑着擺擺手:“要不是你,二伯今日怕是就要命斷山林了,倒是我該向你表示謝意才對。”
胤禔有些尴尬地賠笑:“二伯這話見外了,都是侄兒應當做的。”
福全頗為欣慰地點了點頭,複又問道:“你這槍到底是哪裏來的?”
“私下裏跟荷蘭商人買的,”胤禔坦白交代:“槍法也是私下裏偷着學過。”
“你膽子還真是大,不過算了,這事以後別在你汗阿瑪面前提了,你若是對火器有興趣,下回我帶你去見識見識。”
胤禔聞言有些意外,福全的話裏透着幾分神秘,眼裏隐隐有笑意,而他還想再問,對方卻是拍了拍他的肩,留下句‘你去看看太子吧,難為他了’,之後轉身離開,胤禔輕籲了口氣,知道福全與康熙一樣,一直都希望自己與胤礽關系能處好,想了想還是去了胤礽那裏。
胤礽半靠在床頭,額頭,手胳膊,腳胳膊都被包紮起來,臉上還有劃傷,樣子看着很狼狽,胤禔踟蹰了一陣,走上前去,在床邊坐下,小聲問道:“你還好吧?”
好自然是不好的,胤礽還從來沒有遭過這種罪,他無所謂地笑了笑,道:“多謝大哥關心,都是皮外傷,就是手腳都折了,得在床上這麽躺一段時日,今晚怕是不能與大哥一塊品茶了。”
胤禔搖了搖頭:“那便算了,養傷要緊。”
然後便沉默了下去。
胤礽覺得有些怪異,按說他救了自己,自己表示謝意,很正常的事情吧,要是擱以前,他指不定還會很是得意一番,然後想方設法地去康熙那裏讨賞,怎麽如今這副神情反應,卻總是給人一種說不出的違和之感?
胤禔被他這麽狐疑地一番打量,頓時就有些不自在,連忙道:“你歇着吧,我不打攪你了,明日再來看你。”而後便落荒而逃了。
胤礽心中怪異感覺越甚,皺了皺眉,一時也懶得再想,躺了下去,有些怨念這一傷着,必然要在床上躺上個十天半個月的了。
外頭淅淅瀝瀝地已經下起了小雨,方順一眼就看出沉着臉的自家主子心情很不好,又見他的衣服上也蹭上了血污,連忙跟上去問道:“爺,要不要奴才去準備熱水,您好沐浴更衣?”
“嗯。”胤禔漫不經心地應着,實則根本沒聽進方順在說什麽。
一大桶的熱水很快擡了進來,胤禔把人都揮退下去,整個身體沉入水中,胤礽昏過去之前那個虛弱的笑臉和那一句‘謝謝大哥’一直在腦中不停閃現,揮之不去。
他确實心虛了,以前不管他給胤礽下過多少絆子,卻都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他從來沒覺得自己欠過胤礽什麽,而這一次,他眼睜睜地看着胤礽差點就這麽送了性命,卻始終沒有出手去救他。
當年他不是沒想過胤礽死,甚至在康熙面前提過,只是說得再多他也沒有真的認為胤礽就會那麽死了,因為他心裏清楚得很,康熙不可能對他下手。
可這次不一樣,若不是裕親王突然出現,若不是那一大批侍衛來得及時,胤礽真的會死,就這麽死在他面前,被那野獸生吞活剝。
而他,真的做到了無動于衷。
其實,他遠比自己想象的,要殘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