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投誠
去給康熙和太皇太後請過安出來,胤禔随口問起胤礽要不要去騎馬:“我看這一帶山清水秀,還挺不錯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胤礽左右看看:“三弟呢,怎麽一下就跑沒影了?”
“哦,他啊,認識了幾個蒙古小世子,跟他們玩去了,你不用管他了。”
胤礽讓人拉了馬來,翻身上去,沖胤禔揚起了眉:“去哪?”
胤禔有些喜出望外,也上了馬,手指前方隐在浮雲後隐隐可見的山脈:“那邊山腳下。”
胤礽沒有多說,夾緊馬肚子一揮馬鞭就沖了出去。
胤禔轉頭吩咐身後跟着的人:“你們離得遠點。”之後也追了上去。
兩匹馬交替着你追我趕地前進,迎着新生的朝陽漸漸遠去,遠遠看去,竟是漸漸融為一體。
一聲長長的嘶鳴過後,胤礽拉着馬缰停了下來,轉頭沖後面跟上來的胤禔挑起眉笑:“大哥,你慢了一步。”
胤禔倒是不介意輸給他,反倒是問道:“你沖這麽快,不怕腿被磨破了?”
原本因為贏了他而有些得意的胤礽聽了這話頓時無語;“你可真會煞風景。”
胤禔笑着跳下了馬,走到一旁的小河邊,半蹲下去,雙手捧起水往臉上澆,胤礽也下了馬走過來,在他身邊坐下,順手拔了根水草捏在手裏晃。
胤禔偏頭看他一眼,嘴角盈上了笑意,太子爺不咄咄逼人的這麽安靜的樣子還真是不多見。
胤礽眯着眼睛看了許久碧波蕩漾的河岸風光,轉回頭,問他:“你做什麽一直看着我?”
“……”胤禔回過神,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态,幹笑着搖了搖頭。
胤礽只當他又在犯毛病,也懶得再搭理他,扔了水草拍拍手站了起來,正準備走,胤禔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往下用力一拽,胤礽措不及防之下就這麽又跌坐了下去。
Advertisement
胤礽一愣,猛地甩開了他的手:“你想做什麽?”
“跟你逗笑的,別生氣。”胤禔連忙松開雙手,表示自己絕無侵犯意圖,有些尴尬地賠笑道。
有病,胤礽堅決地站起身,去拉了自己的馬。
胤禔嘆了嘆氣,方才那一瞬間完全是下意識地動作,想要他靜心陪自己在坐一會兒,可惜,越弄越糟。
胤礽上馬,俯下身捋了捋馬鬃,再擡起頭的時候臉上那一絲因為胤禔的出格動作而生的懊惱已經很好地隐了去。
他沖胤禔微擡起下颚:“你走嗎?還是要繼續在這裏蹲着發呆。”
胤禔也站起了身,胤礽這麽說應該就是不生氣了,他也悄悄松了口氣,沖他笑了笑,也重新上了馬,手裏的馬鞭輕點向前邊的曠野:“那裏人很多,挺熱鬧的,我們去看看吧。”
胤礽不置可否,卻是趕着馬朝那個方向而去。
倆人越是往前走,喧嚣聲便越是清晰,胤禔縱馬上來與胤礽并騎,笑着道:“這麽多人圍在一塊,是在詐馬吧。”
胤禔話音剛落,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歡呼喝彩聲,百十匹未被馴服的生馬從土坡上一齊沖了下來,四蹄生風,奔騰嘶鳴着,人群中一身着華服的蒙古少年縱馬沖入馬群,手中的套馬杆沖着頭馬潇灑地甩了出去,套中馬頭之後少年從容地飛身而起,抓住了那馬的鬃毛,騎坐上去,雙腿夾緊了馬腹,緊貼下身,順勢給馬套上了缰索,勒馬停了下來,然而得意地揚起了眉,意氣風發地揮手與人群示意,又贏得一陣震天的喝彩聲。
胤礽挑起眉,問胤禔:“知道那個是誰嗎?”
“不清楚,”胤禔笑:“三弟大概知道吧。”
那少年已經跳下了馬,胤祉高興地上去跟他說話,倆人挨在一塊說笑顯得很熟稔。
胤禔随便招了個人到跟前來,問道:“趕馬的那個少年是誰。”
“他是巴林部劄薩克多羅郡王世子烏爾衮。”
原來是胤祉将來的親姐夫,胤礽心道這會兒就搭上了,倒也算是有緣了。
胤禔把人打發走,又問胤礽:“你要過去嗎?”
“不去了。”胤礽已經沒了多少興致,準備打道回府了。
他這麽說胤禔便也掉轉馬頭跟着他回了去,最後回頭一眼,是胤祉靠在烏爾衮身邊笑得分外燦爛的臉。
回了自己帳篷之後,胤礽剛坐下喝口茶,何玉柱就進來小聲說外頭有個蒙古人求見。
胤礽聞言有些意外:“是什麽人?”
“他只說是準噶爾部人,跟着準噶爾臺吉一塊來的,別的沒多說。”
“去讓他進來。”
不管是什麽人,也總要見了再說。
進來的是個低眉順眼長相也不算起眼的年輕男人,對方很恭敬地跪下來請過安,才自報家門:“小的是準噶爾部臺吉噶爾丹的三等随從拉圖,冒昧前來打攪,是想向太子爺您投誠。”
胤礽打量了他兩眼,漫不經心道:“投誠?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實不相瞞,噶爾丹此番前來面上是向皇上請安商讨貿易往來一事,實則,是想窺探大清軍隊的兵馬分布和武器裝備,噶爾丹的野心并不只在吞并漠西幾部,他的意圖,是要染指整片漠北漠南蒙古甚至是大清關內江山。”
“哦?”胤礽并不意外他這話,卻是反問道:“先不說你說的話是真是假,你既然是噶爾丹的随從,卻跑到爺面前來說這番話,你又是何居心?”
“小的雖然是噶爾丹的随從,卻忠于大清朝廷,不願與逆賊為伍,還請太子爺您明鑒。”
胤礽冷嗤:“你覺得這話爺會信?既然要投誠你就把話都說明白了,你身後的主子,到底是哪一個。”
對方面色微變,随即鎮定道:“不瞞太子爺說,小的其實是前任臺吉僧格的人,僧格臺吉一心效忠大清朝廷,卻被噶爾丹與人勾結暗殺而亡,其後噶爾丹竊取臺吉之位,居心叵測欲圖謀不軌,陷我準噶爾部于不義,且處處迫害僧格臺吉的後人,小的在噶爾丹身邊忍辱負重多年,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揭露他的罪行為僧格臺吉洗雪沉冤。”
僧格的人,也就是策妄阿拉布坦的人了,胤礽不免又多看了他一眼,心中好笑,說得倒是動聽,不過都是狗咬狗罷了。
“你為何會找上爺?為何不去與皇上說?”
“小的只是個臺吉身邊的低下随從,哪有那個福分能得見皇上,太子爺肯賞臉聽小的訴說這番冤屈,已經是小的莫大的榮幸了。”
“你方才說……噶爾丹是來窺探情報的?”
“對,噶爾丹狼子野心,私下裏與羅剎國人來往密切,與他們夠買了大批火器,不單如此,他此番前來,還要會一個人。”
“會一個人?什麽人?”
“一個叫彭春的都統。”
“彭春?”胤礽詫異道:“他跟噶爾丹什麽關系?”
“去年彭春率兵前往索倫一帶監察羅剎國邊境形勢,在途徑雅克薩城時,因為疏忽曾被羅剎人伏擊劫走,當時羅剎人似乎并不知道他的身份,而噶爾丹的心腹也正好在附近一帶伺機窺探喀爾喀部落的情勢,因為與羅剎國人有幾分交情,便順手救下了彭春,将之放了回來,這事就這麽悄無聲息地了了,但彭春卻因此有了把柄在噶爾丹手裏,噶爾丹便是想通過他來偵得大清的兵力。”
這事就完全是讓胤礽有些驚訝了,如果是真的,彭春被人俘虜卻掩而不報那确實是大罪了,如今怕也是騎虎難下,那麽當初烏蘭布通戰役最後能讓噶爾丹給跑了,會不會有彭春的功勞在裏頭呢?
想到這裏,胤礽勾起了嘴角,道:“這事可有證據?”
“并無……其實這事,主人并不曾讓小的說與您聽,小的只是想告訴太子爺您噶爾丹真的不是好人,他對皇上不忠,太子爺您一定要明鑒。”
原來如此,這麽看來策妄阿拉布坦倒也是個拎得清的。
“既然沒有證據也就是道聽途說,彭春是皇上的心腹重臣,你所說之事,茲事體大,且是朝廷內部之事,既無證據,以後就不要妄自議論了,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你主子不讓你說是他明白朝廷之事不該他多嘴,也就更輪不到你來說,小心你自個的項上腦袋。”
對方被他這麽一吓唬,身子一顫,當即連連保證決不再提這事,胤礽對他的态度尚算滿意,又道:“至于其他的事情,爺會提醒皇上的,若前任臺吉真的是為噶爾丹所殺,皇上自然會還你們一個公道,這你們可以放心。”
對方又連忙道謝,來人走了之後,胤礽把何玉柱叫進來吩咐他讓人盯緊了噶爾丹和他身邊人的動作。
至于那人說的事情,胤礽卻并未打算去與康熙說的,且不說他說的幾件事不論是暗殺前任臺吉,勾結羅剎國人,還是意圖威脅朝廷重臣,沒一件是有确實證據的,就算讓康熙知道了,現在也未必辦得了噶爾丹,既然他敢只身前來必然就做過了萬全的準備,到最後還是免不了一場硬仗,現在根本就還不是時候。
更何況,這事先壓着,将來或許還可以利用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