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出征
胤禔随彭春出征雅克薩,原本定下的出發時日是在十二月中旬,只是因為天降暴雪,到最後還是拖過了年去。
過年唯一讓胤礽覺得高興的地方就是可以少念幾天書,但是相對的,各種繁瑣的祭拜典禮他又必須得參加,尤其如今他已經開始上朝聽政了,康熙似乎是有意為之,做什麽都要算上他一份,時刻不忘給他在衆臣面前露臉的機會,卻着實是讓胤礽有些苦不堪言,一天兩天到處跪拜下來,那腿就已經覺得不是自個的了。
正月康熙款待宗室王公,部院大臣的宴席,也叫了幾個已經入了書房的阿哥去參加,胤礽對這樣的宴會興致缺缺,說是能與那些大臣近距離接觸,卻怎麽都是在康熙的眼皮子底下,根本什麽都做不來,不過就是聚一塊講講場面客套話而已。
只是饒是如此,胤礽被人敬上幾杯酒之後也實在是夠嗆,酒宴結束從乾清宮出來,幾乎是腳步輕浮地只能由何玉柱攙扶着才走得了路。
胤禔追上來,叫住正欲走的胤礽,看了看他微紅的臉色,叮囑何玉柱:“回去記得給太子爺煮醒酒湯。”
何玉柱應下,心道這個真不用您來說。
胤禔身體微向前傾,捏了捏胤礽的手心,輕聲說了句:“回去好好睡一覺明日頭就不疼了。”又退了回來。
胤礽下意識地點頭,道:“謝謝大哥。”
胤禔很受用,太子爺這麽聽話的樣子可真是不多見。
胤礽回去之後就一覺睡了過去,再醒來時已然天亮,伸了個懶腰只覺得通體舒暢,何玉柱伺候着他梳洗更衣,小聲禀報道:“爺,大爺今個兒一早就派了人來問您安呢。”
胤礽撇了撇嘴:“他還真是熱情。”
“大爺也是關心您嘛。”何玉柱嘴甜地奉承。
“別幫他拍馬屁了,”胤礽不耐道:“動作快點,讓人去備車準備出宮。”
正月的第二日,胤礽依舊要出門去給母戚和叔王拜年,自索額圖被革職之後,胤礽為避嫌再沒踏足過索府,不過他舅舅長泰那裏卻是會去的。
長泰這兩年把神機營經營得很不錯,屢次得到康熙稱贊,去年還成了婚,如今看着更是成熟穩重了不少。
胤礽一進門就與他拜了年,倆人一番客套,長泰把他領進屋裏去,裏頭還有一人在,那人見了胤礽,立刻跪了下去行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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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疑惑地看向長泰,長泰連忙介紹道:“這位是三等阿達哈哈番瑪拉,這次也要随彭春一塊出征雅克薩,皇上授了他副都統銜。”
胤礽想起來了,在昨日的宴會上,他便上來與自己請過安,不過因為當時人多,康熙又在身邊,也就沒有多說,胤礽對他只有個大致的印象而已。
那人恭敬道:“奴才瑪拉叩見太子爺,太子爺金安,能在此得見太子爺,實乃奴才之福分,奴才欣喜不已誠惶誠恐……”
“行了。”胤礽皺了皺眉,受不了地打斷他,對這人浮誇的表現有些看不上眼。
瑪拉似乎也察覺到了胤礽的不滿,當即就閉了嘴不敢再多說。
長泰道:“爺,他以前跟三叔也有幾分交情的。”
“嗯?怎麽說?”
瑪拉連忙解釋道:“奴才之前曾任工部尚書,因為辦差不力獲了罪,多虧了索中堂從中斡旋,奴才才被從輕處置,只奪了尚書職留用,這番又得索中堂提點,向皇書呈應對羅剎國之策,得到皇上青睐,提了奴才為副都統,才有了現下這争取表現的機會。”
跪在地上的人說得倒是一點不臉紅,胤礽卻很有些無奈,心想着索額圖這個老家夥手倒是伸得長,被罷了官還這麽不安分。
“索額圖已經被革了職,你這稱謂還是改改的好,省得傳了出去落了人閑話。”胤礽轉着大拇指上那個扳指,漫不經心地說着。
對方一聽這話,先是趕緊請罪,然後又連連保證:“奴才謹記,再不會叫錯了。”
長泰搓了搓手,壓低了聲音說出了向胤礽引薦瑪拉的真實意圖:“爺,三叔的意思是,戰場上刀劍無眼,只要瑪拉動動手腳,大爺他就……”
長泰話沒說完,胤礽的眉當即就蹙了起來,很不悅地打斷他:“你在說什麽胡話!”
長泰還沒看出來胤礽是動怒了,堅持勸道:“爺,大爺他是長子,雖是庶出,但咱們滿人不興漢人那一套,如今他在兵部幹得風生水起,又有明珠給他留下的那些勢力在,這番去了戰場要是再立下軍功,對您那可就是個大威脅了。”
長泰他是胤礽的舅舅,所以這番話說起來倒也有些長輩教導晚輩之意,而瑪拉則是保持着沉默半點不敢吭聲,只是胤礽聽完,臉卻黑了,冷冷說道:“你不用再說了,以後這番話爺也不想再聽到第二次。”
“可是爺……”
胤礽擡起眸,盯着長泰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他是爺的親哥哥。”
長泰心下嘆氣,果然被三叔說中了,太子爺,還是太心軟了。
而于胤礽而言,卻并非他婦人之仁,只是他與胤禔,從來就沒有私仇,不管他們以後會怎麽鬥怎麽争,他都看不上這種不入流的陰招。
胤礽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長泰不敢再争辯,心底卻未必信服,胤礽懶得與他們再多說,對這個叫瑪拉的副都統就更加是瞧不上,茶都沒喝完就離開了,上車去了裕親王府。
小半個時辰後,胤礽到裕親王府上的時候,正碰上胤禔,胤祉和胤禛三個也在,福全很高興地招呼他們一塊用膳,說着:“今日這頓就當是我們一塊為胤禔踐行。”
胤禔連忙道謝,接過幾個弟弟一一敬過來的酒,輪到胤礽時,他的手頓了一下,眼睛直直看着他,胤礽有些尴尬,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大哥一路多保重。”
胤禔笑了,很痛快地将酒一飲而盡。
從裕親王府上出來,胤祉說要去額涅娘家拜年,胤禛則說恭親王那裏還沒去,兩個人便各自走了,最後又只剩下胤礽和胤禔兩個。
胤礽看着兩輛遠去的馬車,突然說道:“胤禛是不是跟海善挺玩得來的?”
壽宴那日在恭親王府,雖然他病得迷迷糊糊,卻依稀記得胤禛跟海善一直湊在一起言談甚歡,似乎當時他也這麽問過身邊之人。
胤禔就知道他是病糊塗了,記不太清楚了,無奈道:“是,太子爺您已經問過我一次了,四弟是跟海善走得很近。”
“為什麽?”
胤禔有些哭笑不得:“哪來那麽多為什麽,都是自家兄弟,合得來就情深意厚推心置腹,合不來也得做做樣子相敬如賓吧。”
胤礽撇了撇嘴,以前倒不是這樣。
“那我跟你呢?是前者還是後者?”胤礽眼裏閃出一絲促狹之意,笑問道。
胤禔搖了搖頭:“都不是。”
推心置腹顯然是不可能的,只是他與胤礽之間卻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而且還是他主動的。
雖然胤禔還不是很明白那代表着什麽,不過他卻很享受現下這樣與胤礽相處的感覺。
随即他又問道:“你昨日回去有好好歇着嗎?”
提到這個胤礽就有些郁悶,他這身子還太小了,不經喝,幾杯就快被放倒了,胤禔見他面露苦惱之色,提醒他道:“其實解酒湯不一定要事後喝,上桌子前喝一些就不會那麽容易醉倒了。”
胤礽皺了皺眉:“真的?”
“真的,”胤禔笑,又加上一句:“不騙你。”
胤礽見他一副把自己當小孩子哄的姿态,很有些受不了,道:“爺要回宮了,就此別過吧。”然後便上了馬車。
胤禔硬是跟了上去,在他不解的目光注視下,笑眯眯地說道:“爺也要回宮了,随太子爺一塊。”
“……”
出征那日,是上元節前兩日,胤礽代康熙出城相送,胤禔一身戎裝意氣風發,雖然他這一次跟着去并無官職頭銜,康熙只讓他跟在彭春左右開開眼界,不過因為是衆皇子中第一個出征的,倒也足夠吸引人眼球。
胤礽灑酒城門,笑着祝一衆将士早日凱旋,胤禔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上馬離開。
胤礽在城門口又站了片刻,一直到車馬隊走遠了,才上了車回城。
何玉柱見他靠在馬車裏神情疲憊的樣子,小聲問他:“爺,您可是身子又有不适嗎?”
“沒事,”胤礽閉起眼睛小憩:“有些累了而已。”
方才胤禔在馬上似乎有回眸看他,不知道為什麽,對胤禔這一次出征,他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然後卻又有些心煩,自己何必要擔心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