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高三比其他年級放假要晚一些，因為少了三分之二的學生，所以校園猛然變得冷清許多。
教學樓右側的花園裏，秦越安正在陪池意秋堆雪人。
池意秋不愧是笨手笨腳的典型選手，就連滾個雪球都能滾出奇奇怪怪的形狀，最後的成果堪稱是史上最畸形的雪人之一。
秦越安看不過去，最後只能親自動手為池意秋堆了一個雪人。
“以前我以為越哥對尋汀已經夠好了，等看到池意秋，我才知道還是自己見識太少。”于岙團了個雪球放在秦思霖的外套帽子裏。
秦思霖道：“尋汀和池意秋不一樣。”
“沒錯，池意秋傻得可憐又好看，看着就讓人想要團起來放在手心寵。”于岙評價道。
秦思霖心道，越哥現在的确将池意秋捧在手心寵，然而這其中有多少真心卻不得而知。他現在就是後悔，為什麽要知道秦越安喜歡宋尋汀這件事，又為什麽要多嘴問池意秋的事情。
一陣冷風吹來，吹得後頸發涼，圍巾還放在教室，秦思霖就準備戴上外套帽子，然後被兜頭灑了一捧雪，用腳趾也知道罪魁禍首是誰：“于岙，你是不是活膩了？”
“你剛才不是說困嗎，我讓你清醒一下。”于岙哈哈大笑。
秦思霖咬牙切齒道：“我現在讓你好好清醒清醒。”
秦思霖和于岙打起了雪仗，很快，又有不少人加入了他們的陣營，小小的花園霎時變得熱鬧。
“他們好幼稚哦。”池意秋道。
秦越安看着池意秋笑：“你們幾個半斤八兩，誰也別嘲笑誰。”
“哥，你最近好像越來越溫柔了。”池意秋給雪人安上褐色的眼睛。
“我以前對你很兇嗎？”
Advertisement
“沒有。”池意秋頭搖得像撥浪鼓，“反正就是有點跟以前不一樣。”
雪又紛紛揚揚落下，有兩片落在了池意秋的睫毛上，他忍不住眨了幾下。秦越安忽然捂住了池意秋的眼睛，雪花很快在他掌心融成了水。
“哥？”
秦越安松開手，靜靜地看着池意秋，而後垂下了眼眸：“走吧，回教室，雪下大了。”
池意秋不願意再回想秦越安的那個眼神，就好像在透着他去看另外一個人。他下意識将這些會讓他不開心的事情抛在記憶深處，仿佛不會再有想起來的那一天。
寒假裏，池意秋并沒有回家，給葉柔打了一個電話也沒人接聽。之前居住的那個公寓早就被葉柔轉到他名下，葉柔又愛好買房，所以池意秋也不知道她會住在哪兒。
不過池意秋并沒有覺得無聊，除了秦越安有些忙碌外，秦思霖和于岙經常過來找他玩，還有秦今，幾乎把這兒當成了另外一個家。
秦思霖看着玩鬧的池意秋與秦今，他覺得秦越安絕對是把他當成了臨時管家，讓他來看孩子，還是一加一大于二的超級熊孩子。
于岙說他自誇自擂，他現在頂多就是個臨時保姆。
午飯後，秦今纏着池意秋要出去置辦年貨，池意秋作為二號好奇寶寶，自然是立馬就答應了。
最後，他們去了家附近的一家商場。
等到了地點，池意秋與秦今大眼瞪小眼：“我們應該買些什麽？”
秦今眨巴幾下眼睛，無辜道：“不然我們先去吃東西吧，池哥哥，你之前不是說有家特別特別好吃的店嗎？”
秦今步子小，走得很慢，所以池意秋直接把他抱了起來，他掙紮着要下來：“我自己可以走！”
“聽話，就你這小短腿，讓你自己走能走到明年。”秦今哼了一聲，把臉埋在池意秋的肩膀，一幅沒法再見人的模樣。
池意秋帶着秦今在座位上等待時，忽然走過來一個少年，蹲下看着秦今：“這不是我家倒黴弟弟嗎？”
秦今翻了個大白眼：“你才是個弟弟！”
少年蹲下捏了捏秦今的臉：“手感還是這麽好，我的傻弟弟。”
秦今氣鼓鼓道：“秦老二，你再捏我臉，我就要告狀了！”
“去吧去吧，我跟你寶貝哥哥可是一個陣營的，你看他會不會傷害友軍。”少年逗完秦今，才看向池意秋，“你就是池意秋吧，長得是挺好看，怪不得秦越安要把你藏起來。”
池意秋滿頭問號，這人從哪裏冒出來的，居然還知道他是誰。
這時，秦思霖和于岙拿着飲料回來了。
池意秋把圍巾往上扯了扯，遮住大半張臉：“秦思霖，這個奇怪的家夥是誰啊？”
秦思霖上前一步擋住了池意秋：“他是越哥的家人，不過不用在意。”
就在幾秒之內，少年忽然變了氣質，剛才的狂放不羁蕩然無存，看起來還有些唯唯諾諾，與說的話完全不搭：“真晦氣，那幾只老鼠動作也太快了。”
少年飛快跟他們告辭，然後走到一家店的門口，接過來一個中年女子手中的購物袋。
“那邊幾個也是越哥的家人？”池意秋問。
秦思霖冷笑：“他們算什麽狗屁家人？”
秦今附和道：“思霖哥說的對！”
秦靈月兄妹兩個和他們的母親估計是出門采購，母子三人走在前面，剛才找他們說話的那個少年跟在後面，手裏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一副任勞任怨的模樣。
秦今撇撇嘴：“秦影帝厲害，他不演戲是娛樂圈的損失。”
“你們倆有矛盾嗎？”
秦今氣哼哼道：“我跟他有仇。”
池意秋心想他哥的家庭還真是複雜，以他的腦容量完全理不清，還不如帶着秦今去買買買。
秦今第一次進超市，看什麽都激動，旁邊有個與秦今差不多年紀的小孩坐在購物車裏，秦今也要和別人一樣，照顧秦今的阿姨卻不願意讓他坐。
“我就要坐。”秦今難得任性。
而在這時，秦越安進來了，棉服外套下穿着西裝，已經有幾分成熟男人的氣質，他對照顧秦今的人道：“你們幾個先出去等着。”
秦越安回過頭，發現一大一小兩個人都看着他，眼睛裏是同樣崇拜的光。
池意秋還是有些怕照顧秦今的那幾個人，吐了下舌頭：“他們真的好兇啊，吓死我了。”
“你害怕的話，以後秦今不要再過來了。”秦越安道。
秦今怒目而視：“秦越安，我還是不是你親弟弟？”
“準确來說，你只是我二分之一的親弟弟，而且我最不缺的就是弟弟。”秦越安故意逗秦今。
池意秋晃了晃秦越安的手臂：“我會努力克服恐懼，你別總欺負秦今。”
秦越安笑着說：“去那邊幫我買瓶水，我就考慮考慮。”
池意秋飛快地往飲料貨架走，秦越安又不得不在後面提醒他慢一點。
“哥哥，池哥哥的媽媽是不是不太聰明，他一點也不像我們家的人。”秦今問。
“他本來也不是我們家……”秦越安道，“池意秋只是我家的人。”
秦今哦了一聲：“他不是喊你哥嗎？”
“他和你不一樣。”秦越安輕輕敲了秦今一下，“多做點你這個年紀該做的，別成天管大人的事情，小心考慮太多長不高。”
身高簡直是秦今小朋友的逆鱗，就算是最喜歡的哥哥也不行。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對池哥哥有想法？哥，你不愧是爸爸的兒子，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秦今朝着池意秋豎起了大拇指。
“別跟家裏那群人學得陰陽怪氣，再這樣說話看我怎麽收拾你。”秦越安威脅地揚了揚拳頭。
秦今才不怕他，吐了吐舌頭：“哥，你肯定是心虛了，你喜歡池哥哥就直說，我又不會嘲笑你。”
“不準去池意秋面前胡說八道。”秦越安冷下臉，“不然你以後就一直待在家裏吧。”
“霸道、獨裁、專制……”秦今把自己知道的幾個詞語輪流說了個遍。
再見到池意秋，秦今忍不住唉聲嘆氣。
“這是怎麽了？”池意秋問。
“你這麽傻乎乎，以後進了我們家還不被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放心。”秦今用小肉手拍了拍胸口，“我以後會保護你。”
“哦，等你長到我腿這麽高的時候再說吧。”池意秋道。
被鄙視了身高的秦今怒氣沖沖背過身，選了兩瓶牛奶。
秦越安陪着他們買了點零食，一邊挂着一個人形挂件，仿佛是個滄桑的老父親。
“哥，那個阿姨為什麽一直往這邊看？”池意秋小聲問。
“她是我媽。”秦越安順着池意秋的視線看過去，接着就語出驚人。
池意秋仔細看了看秦越安的臉：“你們長得是有點像啊。”
“你是不知道我長什麽樣嗎，還需要這麽仔細觀察。”
“哥，都怪你太耀眼了，我平常根本不敢看你。”池意秋随口就開始瞎編。
秦今撇撇嘴：“自己長成這樣還覺得別人太耀眼，池哥哥，你心裏真是一點數也沒有。”
池意秋哼了一聲：“不好意思，我就是這麽謙虛的人。”
“買好沒有？”秦越安問。
“哥，你不用跟阿姨打招呼嗎？”
“不用。”秦越安語氣平靜，像是在談論陌生人。
臨近年末，超市的客人特別多，秦越安去結賬時，池意秋與秦今在休息處等待。
從秦今前言不搭後語的話裏，池意秋大致拼湊出秦越安的家庭信息，秦家目前由秦越安的奶奶當家，秦越安被當成唯一的繼承人培養。至于秦父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渣男，成日裏只會花天酒地。
秦今說，光是生活在秦家的私生子女就有五個，至于外面的，估計秦父自己都不清楚。
這是生育機器成精嗎，池意秋滿臉寫着疑惑：“他是對生孩子有什麽執念嗎？”
秦今小聲道：“他就是想給哥哥添堵而已，可惜他基因太差，能生出我哥這麽優秀的人已經是祖墳冒青煙了。”
“小傻子，罵他就算了，怎麽把自己也說進去了。”池意秋摸了摸秦今的頭。
秦今搖搖頭，表情是與年紀不符合的難過：“其實我一點也不好。”
“小朋友，別想這麽多，你要是真的心疼他，就快點長大。”池意秋低聲道，“這些年，他一定過得很辛苦。”
池意秋心想，原來秦越安和他一樣啊，都有糟糕透頂的家人。秦越安比他更辛苦，除了小時候的一些事，他活得算是肆意潇灑了。
秦今歪着頭看池意秋，再一次認真道：“池哥哥，我以後肯定會保護你。”就連他這個四歲的小朋友都看得出來池意秋就是傻白甜本人。
結完賬的秦越安拍了秦今一下：“輪得到你了？”
秦今揉揉腦袋：“一輩子那麽久，分我幾天都不行嗎？你也不是總在。”
“不行！”
秦思霖心道，他們越哥不愧是秦家人，簡直是一脈相承的渣啊，搞替身戲碼就算了，居然還想霸占人一輩子。
秦越安是來這邊辦事順便過來見見他們，剛和池意秋說了會議結束的大概時間，秦越安就被助理匆匆叫走。
秦今看池意秋一直盯着秦越安的背影：“池哥哥，你不用擔心，我哥特別厲害，不然奶奶也不會選他。”
“我沒擔心他，就是覺得他太辛苦了。別人放假是休息，他放假更忙。”池意秋哼了一聲道，“你們覺悟太低，只有我才是真的關心他。”
這就不必争了吧。
秦今：……
秦思霖：……
秦今心道，雖然他哥不準，但是以後他還是會護着池意秋，真的太傻了。
購物結束之後，阿姨先一步帶着秦今回了住的地方，剩下池意秋他們幾個去了電玩城。
池意秋興致寥寥，玩了一會就去了外面的走廊處透氣。
“池意秋？”
池意秋眨了眨眼睛，他這麽有辨識度嗎，怎麽誰都知道他的名字？
“不認識我？”
池意秋記憶回籠：“你是我……你是秦越安的媽媽。”
“是我。”
池意秋立正站好：“阿姨好。”
洛雪早就知道兒子在家裏養了個小朋友，據說恨不得把人寵到天上去。
“別這麽拘謹，我又不會吃了你。”
池意秋心想，果然是親母子，還說一樣的話。
池意秋害羞道：“阿姨，您找我有事嗎？”
“沒事，我就是看看你。”
池意秋不擅長與長輩相處，只能傻笑。
“雖然我生了秦越安，但是我對他是我兒子這件事并沒有多少感覺。”洛雪笑得明豔動人，“你這麽乖，千萬別被他的表面騙了。”
池意秋不開心了，小聲反駁：“就算你是秦越安的媽媽，也不能随便說他壞話。”
洛雪又笑：“不說他了，如果哪天他欺負了你，或者你想甩了他，都可以過來找我幫忙。”
池意秋眨眨眼睛，每一個字他都聽得懂，怎麽連在一起他就聽不懂了。
洛雪似乎真的挺喜歡池意秋，拉着他說了好一會話。
池意秋呆呆地目送洛雪離開，好一會才回過神。
“池意秋，叫你半天了。”秦越安的會議已經結束，西裝也換了下來。
“我有點冷。”池意秋可憐兮兮道，“剛才阿姨找我說話，她還給我看了跳傘還有蹦極的照片。”
“嗯。”秦越安對這個話題沒有多少興趣。
池意秋又傻乎乎道：“阿姨還說讓我多關心你。”
“她不會說這種話。”秦越安道。
“哦。”池意秋道，“這是我自己說的，我想要多關心你。”
秦越安的心像是被螞蟻撓了一下，有些癢，他在池意秋的頭發上揉了揉：“你不給我添亂就是對我的關心。”
“哼，你千萬別小瞧我。”池意秋握緊了拳頭，“我肯定會讓你刮目相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