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宋尋汀似乎沒有在他們的生活中留下任何痕跡，兩個人心照不宣忘記了那晚的不開心。
池意秋的精神卻開始變得不怎麽好，平常總是無精打采，還經常在課堂上睡着，也沒有什麽食欲。
沒幾天，人就瘦了一圈，裹在寬大的冬季校服裏顯得更加瘦弱。
班主任以為他是因為學習壓力太大導致失眠焦慮，私下裏找他談了幾次話，但是并沒有多大的效果。
這段時間秦越安有些忙，還請了好幾次假，他抽空問過池意秋原因，都被池意秋找借口糊弄過去了。
池意秋打着哈欠把書包丢在地上，回頭發現秦越安也跟着他進門：“哥，你走錯地方了。”
前些日子開始，池意秋也跟着秦思霖他們一起喊越哥，後來就簡化成了哥。池意秋偶爾太困不清醒的時候就會疊聲喊哥哥，帶點鼻音的小奶音軟軟糯糯，讓人聽了很想欺負。
“最近怎麽回事？”秦越安問。
“沒……沒什麽事啊。”池意秋道。
秦越安面無表情，定定看着池意秋：“沒什麽事一天到晚困成這幅德行。”
池意秋被盯得心慌，還是撒了謊：“冬天就很容易困，過段時間就好了。”
“繼續編，上星期還像個能量過剩的小瘋子。”
池意秋眨了眨眼睛，終于說出了理由：“最近總做噩夢，睡不好，真的沒有多大問題。”
因為兒時的一些遭遇，每年這個時候，池意秋就很容易做噩夢。
“看醫生沒有？”
池意秋點點頭：“已經吃了藥，你別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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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越安看着池意秋，面容冷峻，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手指已經碰到了池意秋的臉頰。
原本收留池意秋，只是秦越安的心血來潮，想要在身邊養個與宋尋汀相似的人，但是他也很清楚池意秋的不同。
人是有感情的生物，他給自己這種近似心疼的情緒找到了合适的理由。而且被打上屬于他标簽的人與物，秦越安不會允許其他人染指。
池意秋歪頭蹭了蹭秦越安的手指，指腹觸及到的皮膚細膩溫潤，秦越安想，就這樣一直養着池意秋似乎也不錯。
秦越安當時收到的調查報告并不詳細，只簡略說了池意秋的身世。
池意秋作為池家唯一的孫輩，自出生起就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他的父母離婚後，葉柔分走了池家的大半家産，所以池意秋的生活比起大多數人是無比富足優渥的。
人生中最大的坎坷大約就是被母親新男友的兒子帶頭校園暴力，沒多久，他就轉學到了這裏。
“為什麽會做噩夢，住的不習慣嗎？”秦越安給池意秋泡了一杯熱牛奶。
“房子太空了，我有點害怕。”池意秋聲如蚊蚋，秦越安差點沒聽清。
“今天我陪你住，等治好你這個毛病，我再搬走。”秦越安道。
“這裏只有一張床。”池意秋小心翼翼道。
“所以呢？”
池意秋咕嚕咕嚕喝下大半杯牛奶，興奮地跑進卧室：“沒有所以，哥，我去鋪床。”
卧室的床很大，別說只有他們兩個，就算再來三個人都睡得下。
秦越安洗澡出來時，池意秋小心翼翼縮在最裏側，看見他時眼睛裏閃着熟悉的光：“哥，你好帥哦。”
秦越安：……
“離這麽遠，我是能吃了你嗎？”
池意秋大約挪動了兩厘米：“我睡覺不老實，萬一把你踹下床怎麽辦？”
秦越安似笑非笑看着他：“你可以試試看。”
池意秋想到秦越安打架時的樣子，使勁搖了搖頭：“不試了不試了。”池意秋害怕在夢中被他哥奪命鎖喉。
這晚，有秦越安在，池意秋的确沒有再做噩夢。第二天醒來時雖然還有點蔫，但也不再像往常那樣沒有生氣。
池意秋的病像是無藥而愈，又變成了往日裏愛蹦愛跳的小太陽。池意秋和班裏人相處得都不錯，看見他恢複正常，大家也都放心不少。
而他本人，現在正在瘋狂誇獎秦越安，聽得前排的秦思霖和于岙想變成聾子。
“我以後要是離不開你可怎麽辦啊？”池意秋誇張地感嘆道。
秦越安輕聲道：“那樣也挺好的。”
池意秋樂呵呵道：“萬一我真的纏你一輩子，看你後不後悔今天說的話。”
秦越安下意識道：“不會後悔。”
池意秋哈哈大笑，并沒有把秦越安的話放在心上。
秦越安看着池意秋沒心沒肺的模樣，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這麽傻，不知道會被人騙成什麽樣。
秦越安在池意秋那裏住了幾天後又搬回了對面，池意秋藏起心裏濃烈的不舍。他們雖然還是高中生，但已經是實質意義上的成年人，沒有理由睡在一張床上，池意秋告訴自己。
與冷空氣同時到來的還有一場大雪，秦越安就像是所有擔心孩子不穿秋褲的操心老父親，将池意秋裹成了一個毛茸茸的球，遠遠看過去就像是奔跑在冰天雪地的熊。
上面的比喻來自于岙，他又在背地裏嘲笑越哥像是在養孩子，然後被一頓收拾。
“哥哥！”秦越安剛走出電梯就被迎面而來的“小炮彈”抱住了大腿。
“你怎麽來了？”
秦越安一只手提起秦今，小朋友不僅不害怕，還興奮地扭來扭去：“哥哥力氣好大。”
池意秋從秦越安身後探出頭：“這是誰呀？”
“我是哥哥的弟弟。”秦今仰着頭看池意秋。
經過秦越安解釋，池意秋才知道這個小朋友是秦越安同父異母的弟弟秦今，剛滿四歲，還在上幼兒園。
“秦今，為什麽來找我？”秦越安拆了一包池意秋的零食遞給秦今。
“還能是因為什麽，當然是想哥哥了。”
“你覺得我會相信你這種鬼話嗎？”
“哥哥，洛阿姨回來了，我在家裏她會不開心……”
秦越安勾起嘴角，眼裏全然是冷意：“你放心，她不開心絕對不是因為你。”
池意秋聽明白可能是秦越安的家事，他看向門口那幾個陪秦今過來的人，一個面相很兇的阿姨還有兩個看着就能把他一拳打飛的男人。
池意秋扯了扯秦越安的衣擺，小聲道：“哥，那幾個人好兇啊。”
“你這膽量比針尖也大不了多少。”秦越安正好也有事情想問那幾個人，所以就把他們帶去了另外的房間。
客廳裏只剩下了池意秋和秦今，兩個人都在打量對方。
“你……”
“你為什麽住在哥哥家？”秦今先一步問出了問題。
池意秋故意道：“因為他現在是我哥。”
秦今完全沒有生氣，還打量了池意秋一會：“跟我們家人長得不太像，你是我爸和誰生的啊？”
池意秋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回答：“你這麽淡定嗎？”
“不然呢，要是來個私生子我就震驚一下，我要多累，每天光震驚就要累死。”秦今故作老成道，這樣的話語從這麽個小朋友嘴裏說出來有些可笑與滑稽。
“你爸真厲害。”池意秋佩服道，雖然他爹他媽都不算好人，但也沒給他搞出來這麽多私生子兄弟姐妹。四歲小朋友都淡定成這樣，秦越安他爸是有多能生？
池意秋轉念又想，可能他們有私生子女他也不知道。
當然，池意秋更多的想法是憐愛秦越安，親爹這麽渣，估計從小就過得很不容易。
要是秦家其他人在這兒，估計會被池意秋的想法氣到原地昏過去，就秦越安還過得不容易？
聽到池意秋的話，秦今擺擺手，不太在意道：“不用客氣，以後也是你爸。”
池意秋尴尬地笑了笑，心想那就不必了，再找一個渣爹和池輝連連看消除嗎？
“不說這些了，你跟哥哥是好朋友嗎？”秦今道，“我以前都沒見過你。”
“肯定是啊，我跟你哥一見如故，情投意合！”
“池哥哥，你成語用錯了。”秦今道。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兩個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開始讨論秦越安，秦今和池意秋可謂是一拍即合，因為他們倆全都是秦越安的超級迷弟，估計光是吹彩虹屁就能聊仨小時。
等秦越安回來時，池意秋已經和秦今打成一團，茶幾上拆了不少零食，秦今基本上見都沒見過，抱着零食像是地主家的傻兒子。
走近之後，秦越安才聽見秦今正在跟池意秋賣慘，說他寄人籬下的生活有多麽不容易。
寄人籬下？秦越安心想，是時候關注一下秦今的教育問題了，便宜弟弟的成語都是跟誰學的。
得知秦今平常根本不被允許吃點心後：“你要不要吃蛋撻，我給你做。”
“提醒你一下，你昨天說的給我做。”秦越安道。
“哥哥，你也要欺負自己寄人籬下的弟弟嗎？”
秦越安冷笑：“我甚至還想揍你一頓。”
“池哥哥……”秦今仗着自己年紀小，撒嬌十分熟練。
“弟弟，我們走，不理他。”池意秋牽着秦今從秦越安面前經過，眼神都不多給一個。
秦越安心道，看來倒黴弟弟的課程需要多加幾個，就跟他小時候差不多好了。
廚房裏，秦今和池意秋一起做蛋撻，時不時就有笑聲傳出來。
“池哥哥，你以後還會給我做這些嗎？”秦今道，“他們都不讓我吃。”
“弟弟，你受苦了。”
秦越安看見裝可憐的秦今有些無語，雖然秦家對他不算好，但也絕對不會苛待他。秦家那群人無論內部鬧得多麽厲害，在外人面前必然要表演出家庭和睦的假象。
秦今的飲食由專門的營養師負責，以健康為第一位，所以甜點、零食這類東西基本上不會出現在秦今的生活裏。
秦今仍舊在和池意秋賣慘，說到最後已經變成他和哥哥相依為命，下一秒就要流落街頭。
秦越安心道，秦今不愧是演員生的孩子，演小可憐的技藝爐火純青。
池意秋還陪着秦今一起演，一大一小全都眼淚汪汪，乍一看仿佛他們才是親兄弟。
最後還是秦越安進廚房結束了這幕戲，由着他們倆，可能要演到半夜。
秦今年紀小，天黑沒多久就累了，直接睡在沙發上，最後被随行的阿姨帶回了秦家。
“你弟弟什麽時候再來玩？”池意秋問。
秦越安冷哼一聲：“不來了。”
池意秋壞笑：“哥，你不會連弟弟的醋都要吃吧。”
“別和秦今學說話，我從來都不吃醋。”秦越安道。
“秦今真的好喜歡你，真羨慕有兄弟姐妹的人。”
秦越安笑着說：“喜歡的話送給你，保證不到兩天你就求着我把人帶走。”
其實秦今粘秦越安并不是毫無理由。
秦今的母親原本是個小明星，沒比秦越安大多少，生下秦今時才十九歲，沒多久就因為産後抑郁自殺。
秦今失去了母親，在秦家也不受重視，自小由保姆帶大。秦越安雖然厭惡秦家，但是對于這個出生沒兩天的弟弟并沒有惡感，也因為秦越安的保護，秦今才能安穩長大。
察覺到秦越安不太想提家事，池意秋換了話題：“哥，你寒假的時候會回家嗎？”
“你不回去？”
池意秋搖搖頭：“我還要打工呢。”
秦越安無話可說，他知道池意秋的父母雖然人渣，但是并不缺錢，對于池意秋這個獨生子也算大方。池意秋的賬戶裏有多少錢，估計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池意秋為什麽對打工這件事有執念。
池意秋雖然什麽都會一點，但是大部分時候都笨手笨腳。不僅經常丢三落四，就連打掃個衛生也能差點把自己送進醫院，秦越安覺得池意秋能夠平安活到這麽大絕對是運氣值滿分。
“別去打工了，放過那些老板吧。”秦越安道。
“哥，我生氣了！”
秦越安笑着說：“高三，打什麽工，你好好學習我給你發工資。”
“哥，于岙又要說你慣孩子了。”
“我慣着你，關別人什麽事。”
“哥，好霸道總裁呀。”池意秋道，“那我寒假就留在這兒給你看房子吧。”
自那個在醫院被挂斷的電話之後，葉柔沒有再聯系過池意秋。
池意秋早就習慣這樣的生活，而且現在有秦越安在，他在新學校裏也交了不少新朋友。所以，池意秋現在不會那麽容易再被父母的态度影響情緒。
而且池意秋往年也都是自己在公寓待着，節日對他來說和普通的日子沒有什麽區別。
整理書房時，池意秋在架子上發現了已經快要積灰的筆墨紙硯。
“等過年的時候，我幫你寫春聯吧。”池意秋道。
秦越安發現池意秋總能給他帶來驚喜：“你還會這些？”
“那當然，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池意秋笑得一臉得意，卻沒有告訴任何人，這個結果的背後他承受過多少。
池意秋已經想好了寫什麽，小嘴叭叭叭不停。
秦越安拍了拍池意秋的肩膀：“先別展望未來了，你還是先準備好期末考試吧。”
“秦越安，你可真會說話。”池意秋瞪着秦越安。
秦越安揉亂了池意秋的頭發：“脾氣可真是越來越大了。”
池意秋得意洋洋，學着于岙平常的口吻道：“越哥，還不是你慣的。”
秦思霖受親媽要求在寒冷冬日給秦越安送溫暖，結果一進門就看見這幅場景。
之後，秦思霖避開池意秋問秦越安：“越哥，你跟池意秋現在什麽情況？”
“他很有意思，養着也不錯。”秦越安道。
池意秋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你們在說什麽有意思？”
秦越安半點沒有掩飾：“說你。”
池意秋揚起了下巴：“你知道就好，記得要好好珍惜。”
秦思霖覺得他再也不要因為這兩個人浪費情緒了。
秦思霖：為什麽被傷害的又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