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雖然四周又黑又冷,池意秋眼皮還是越來越沉,秦越安幫他把身上的外套裹緊,又将人緊緊摟在懷裏:“困了就睡一小會,等下我喊你。”

池意秋最後是被槍聲驚醒,秦越安護在他面前,與池耀對峙。空氣中,硝煙味與血腥味混在一起,池意秋已經一整天都沒吃什麽東西,胃部隐隐作痛。

池耀雙眼通紅,手上青筋暴起,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

“秦越安,你受傷了?”池意秋聲音顫抖,眼眶已經紅了。

秦越安按在腹部的傷口處,抿了下唇,嘴上稍微多了點血色:“沒事,擦傷。”

“池耀,你到底想要做什麽?”池意秋啞聲問,從秦越安身體裏流出的血液壓垮了他緊繃的情緒。

想做什麽呢,池耀想,他也不知道。

平常人家最小的孩子都受盡寵愛,而池耀從出生起就不受家裏的兄長喜歡,他費盡心思也得不到半分關注。母親哄着讓他讨好兄長,好得到更多的錢財。

原本他已經習慣這樣的生活,直到池意秋的出生,明明同他一樣不受父母期待,明明又傻又蠢,卻生來就被動地擁有了他期望得到的一切,無論是關注還是錢財。

池耀被嫉妒淹沒了理智,逐漸成為了情緒的傀儡。少年時,他和同樣心思不正的幾個池家人買通保姆把池意秋賣去千裏之外的鄉下。他沒想到,池意秋還會被救回來。

為了做過的事不被發現,他去國外待了很久,用慈善家的标簽僞裝真實的自己。這些年,他沒有停止關注池意秋,知道他和秦越安戀愛後,又迫不及待看他的笑話。

他将池意秋當成了假想敵,恨不得他受盡折磨,再失去一切。

然而池意秋似乎永遠有人護着,回國後玩鬧似的做出了不錯的事業,一向厭惡他的池輝也忽然變成了好父親,還力排衆議要讓他進公司,像是從前那些被迫擁有的壞運氣都變成加倍的好運回到他的世界裏。

就在剛才,池耀的母親打電話過來質問他是不是瘋了,讓他立刻将池意秋送回去,再去自首。他氣急敗壞拿着槍來找池意秋,秦越安想都沒想就試圖用身體擋住子彈。池意秋卻在一旁睡得安安穩穩,仿佛童話中無憂無慮的精靈。

“一無是處的蠢貨,随便一個謊言就能把你騙得團團轉,被這個男人當成替身玩弄了那麽多年。”池耀嗤笑一聲,“現在又演什麽情深義重呢,笑話。”

“年寶。”秦越安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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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意秋嘆了口氣,沖着秦越安搖搖頭,然後才看向池耀:“既然我這麽慘,你為什麽還嫉妒到恨不得殺了我。”

池耀冷笑:“我倒要看看你們還能帶着面具多久,最好撐到警察先找到你們。”

地下室的門被咣當一聲合上,池意秋按着胃,愣怔地看着門出神,直到嘴裏被喂進一顆水蜜桃味的糖果。

“秦越安,原來我這麽招人恨嗎?”池意秋問。

“別信那個瘋子的話。”

“他剛才是真的想殺了我。”池意秋苦笑。

秦越安冷着臉,他拆了身上已經看不出原本模樣的胸針,在鎖孔處鼓搗了一會,門鎖應聲而開。

“你還會開鎖?”池意秋被眼前的景象吓到,總算将池耀暫時抛在腦後。

“以前和朋友學過一點,有備無患。”

池意秋總覺得秦越安話裏有話,但此時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思考。

“那為什麽昨晚不走?”

“夜裏山上不安全,這片林子有點複雜,救援的人沒那麽快能找到我們。”秦越安道,“池耀腦子又瘋的厲害,我擔心他狗急跳牆。”

池意秋:……

“那現在就不怕了?”

“走吧。”秦越安沒有解釋,帶着池意秋小心穿過地下室,繞過一個長廊後從窗口跳出去。關他們的地方是山莊裏一處還沒收尾的別墅,他們出去後到了房子後面,這裏靠近山路,四周很荒涼。

“我們是不是出來的太順利了?”池意秋問。

“你家度假山莊有我的投資,我以前來過,所以還記得路。”秦越安道。

“過目不忘了不起。”池意秋的語氣聽着不怎麽像誇獎。

身後,混亂的腳步聲逐漸靠近,池耀已經發現他們逃了出來。

“秦越安。”池意秋抓緊了秦越安的衣擺。

“害怕嗎?”

池意秋搖搖頭:“不怕。”

某一刻,他像是與兒時的那個自己重合在一起,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執念,堅信那個人能救他離開,無論遇到什麽危險。

山路泥濘,鞋底沾上泥之後行動越發費力,池意秋雙腿已經沒了力氣,只是機械地往前移動。

秦越安身上帶着傷,行動間又有血滲出,他面上絲毫不顯,從昨天到現在都表現得成竹在胸,心裏卻是充滿了後悔,若是能早一步發現池耀的陰謀,及時阻止,池意秋也不必遭受這樣的痛苦。

秦越安的聲音依舊冷靜,讓池意秋原本惶惑不安的心安定下來幾分。他将池意秋擋得嚴嚴實實,有子彈穿過山林而來,身後的腳步聲也越來越近。

“怎麽了?”

“沒事。”秦越安咬破了嘴角,循着記憶走到某處,他一只手護住池意秋的頭,抱着他滾下了山坡。

細密的雨點來得很急,他們身後的痕跡逐漸被沖刷幹淨。

“有沒有哪裏痛?”到了山下後,秦越安小心給池意秋做檢查。

“沒事。”實際上,池意秋此時身上哪裏都痛,但比起秦越安衣服上到處都是血跡,他的情況實在好了太多。

兩人又走了大約十分鐘,找到了一處不大的山洞。可能之前有人到過這裏,裏面還存放着不少沒有使用完的木材。

他們看着彼此狼狽的模樣,竟然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池意秋撇撇嘴:“秦越安,你現在的樣子真難看。”

秦越安擡手想擦幹淨池意秋臉上的泥水,卻讓那兒更髒了:“你也沒好到哪裏去。”

“池耀會追過來嗎?”

秦越安摸着襯衫上那顆裝了定位器的扣子:“別擔心,很快就會有人來找我們。”

“你這麽有經驗啊?”池意秋道,“你帶我離開那裏是害怕池耀真的狗急跳牆嗎?”

“我原先以為他只是求財,但剛才見到他對你的态度,我不敢賭。”

“你還沒回答我上一個問題。”

“秦惑不是說過嗎,我小時候被綁架過很多次。”秦越安瞥見池意秋微紅的眼眶,假裝輕松道,“奶奶當時立下了遺囑,如果我出事,會将所有財産捐獻出去。那些人不敢對我做什麽,只是單純洩憤而已。”

池意秋忍不住想,他要是小時候堅持去找秦越安,情況會不會不同。随後他又想明白了,就算他能再早點出現,估計也幫不了秦越安,兩個人一起被欺負還差不多。

想到那樣的情景,池意秋沒忍住露出了笑顏。秦越安着實有些無奈,但更多的是心疼,身處在這樣的情形之下,池意秋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池耀說的并不對,池意秋其實沒比他過得好到哪裏去,甚至還要更艱難一些,他只是心大,默默将那些事抛到腦後。他真正傷心的幾次,除了幼時被父母抛棄,餘下的都與他秦越安有關。

秦越安一瘸一拐走過去,抱了幾根木材過來,池意秋見狀問道:“你拿木頭做什麽,鑽木取火啊?”

“可以試試看。”秦越安又拿起旁邊的石頭,試着用了一下,“以前可能有人過來野營,打火石還能用。”

池意秋累得難受,靠坐在一邊,沒把秦越安的話放回事。沒想到,秦越安真的鼓搗出了一堆火,池意秋眼睛微微瞪大:“原來你不是在逗我玩?”

“我在你眼裏是不是一丁點信用度都沒有了。”

池意秋走過去打算烤幹衣物:“一碼歸一碼,你別又扯到其他地方。”

等到外面的雨停下時,池意秋身上的衣服也差不多烤幹了:“你還說不是騙我,哪有人來找我們?”

“這片山那麽大,剛才又在下雨,總需要一些時間。”

“你身上的傷還好嗎?”池意秋又問了一遍,他看見秦越安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這人一貫會裝,就算受傷了也不會說,他要是不仔細觀察根本發現不了。

“不嚴重。”

池意秋強硬地解開了秦越安的衣物:“你的話真是一句都不能……”

手臂傷口處血肉模糊,秦越安擡手捂住池意秋的眼睛:“別看。”

池意秋後仰着頭,又撞了下秦越安的手掌,瞪着他:“添什麽亂呢,不看着傷口我怎麽包紮。”

池意秋背過身脫下價值不菲的襯衫,借着洞裏的石頭撕開,系在秦越安的手臂傷口上,也只是讓血流出來的速度慢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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