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分公司經理給韓熙林弄了一輛代步車。原本他嫌座駕太窄,開不習慣,都讓司機來駕駛。今天面色鐵青地出了辦公室,卻直接讓待命的司機走人,親自握住方向盤,風馳電掣地往住處開去。
一路上韓熙林心緒起伏不定,憤怒、擔憂、後怕……似乎都可以形容,卻又似乎都不足以形容。
從萬華口中刺探來的那些往事不過寥寥數語,打在對話框裏連屏幕都填不滿,可它們卻侵蝕了蕭可至少十年的人生。人一輩子能有幾個十年?何況蕭可是演員,他本該最美好最絢爛的年華,卻因此一無所有。
韓熙林簡直殺了聞思平的心都有。
這念頭讓韓熙林悚然一驚。他清楚地意識到,這絕非朋友間的義氣不平,也非家人式的一辱俱辱,而是其他更深的——更深的什麽?
思忖之際,韓熙林在深夜無人的十字路口又闖過一個紅燈,拐彎直沖到小區門口,才猛然剎住。
感應器掃到車身上貼的二維碼,護欄升高讓路,他卻沒有繼續往前,而是專注凝視着被叢叢高樹掩映的那幢小樓。
常青樹經歷了冬天的嚴寒,色澤愈發蒼翠。可那深碧色的舊枝之間,又有新條次第抽出。被窗格裏透出的暖光映成剪影,新葉雖然細嫩如芽,卻是确實存在,不容忽視。
正如他的心事,雖然剛才的念頭只是驚鴻一瞥,隐秘,卻因此愈發真實。
不是朋友,不是家人,卻能讓他如此在意,如此着緊,還有想擁抱想親近的沖動,那就只有愛人。
這個久違的詞語,讓韓熙林罕有地思緒紛亂。
他從未設想過自己的未來,只在潛意識裏覺得,那是一件按部就班的事情。他會像別人一樣,娶一個端莊賢淑的女子,再生一兩個孩子教養成材。正如他念完書後回國接掌集團,一切都是那麽順利成章。
至于愛情,既然并未在最适合滋長的學生時代出現,韓熙林更不覺得能在爾虞我詐的商界遇上它。
他相信愛情,卻從不奢望自己能夠得到。
現在,上天卻給了他一個說不上是驚喜還是驚吓的彩蛋。
但他真的愛上蕭可了嗎?抑或只是将一時沖動當成了骨子裏對天長地久的向往?他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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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來用理性思維看待事物的韓大董事試圖對比樣本,卻因數據不足,無法得到結論。
至于朋友圈那幾例,不提也罷。
習慣了凡事第一時間索要結果的韓熙林深感惆悵。
沉思之際,崗亭裏的保安終于沉不住氣,裹緊了身上的大衣,湊到車前說道:“先生,你到底要進還是要出?”
“先進。”韓熙林想,先進去處着吧,多花點時間,多下點功夫,屆時再做定論不遲。
雖然經過這段小意外,韓熙林平靜了些許。但當直面蕭可,想告訴他種種事端、乃至蕭可這些年的坎坷經歷都因聞思平而起時,卻因回憶而再度陷入憤怒,以至不知該從何說起。
斟酌半晌,韓熙林依舊不知該怎麽說,才能讓蕭可相對平靜地接受,至少不要像自己一樣憤怒甚至傷心。那是蕭可真真切切的十年人生,無論怎樣粉飾怎樣修辭都追不回的時間。
最終,韓熙林只用最簡單的話語,平淡而枯澀地從頭講完始末。
整個過程,他一直觀察着蕭可的神情變化。說到後來,甚至抓緊了他的手臂,以便在蕭可情緒失控時能及時阻止。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蕭可竟然十分平靜。只在聽完後沉默了片刻,說道:“我想出去透口氣。”
“我陪你。”韓熙林打定主意絕不松手。甚至不許蕭可去陽臺,直接半拉半推地帶着他往門外走。
将他過份的關懷緊張看在眼裏,蕭可有些無奈。
其實韓熙林多慮了,他不是真正的蕭可,自然也不會為聞思平當年的心機而惱怒憎恨,乃至傷心欲絕。他只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默默安慰一下那個英年早逝的青年,并告訴他,自己已經找出元兇,并會為他讨回公道。
但是現在,一個人的緬懷,變成了兩個人一起商議。走在小區幽靜的夜林間,平時言簡意赅的韓熙林像是生怕他腦袋一空閑就會生出不好念頭似的,不斷問他,下一步打算怎麽辦。
蕭可只好老老實實地告訴他,“我出事時,是萬華聯系了我朋友。加上聞思平一直盯着我的動向,知道徐導有意再次提攜我,會直接動手也不奇怪。這兩點加起來,已經可以确定上次是他害了我,那麽,我想沒必要再費精力追查了。至于對付他——”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讓我來。”韓熙林說道。
蕭可現在名聲越來越大,一舉一動備受矚目。如果傳出不好的流言,一定會影響到他的事業。他好不容易才重新站起來,韓熙林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沉默片刻,蕭可點了點頭,“好。”
雖然知道現代法律嚴明,殺人必須償命,但蕭可骨子裏還帶着前世的烙印,只想讓聞思平一命還一命。他怕自己真忍不住幹出違法的事。而韓熙林是現代人,知道底線在哪裏,又是唯二知道這件事的朋友,交給他去辦,蕭可很放心。
想想韓熙林今晚一直神情不善,他又強調道:“但你不要太過火,絕對不能牽連到你自己。”
“放心,我知道分寸。”韓熙林對此早有腹案,見蕭可十分鎮定,便也放下心來。
不過,意識到了自己對蕭可的異樣情感後,他卻因那句過火,聯想到了某些點點點的事,不由有些口幹舌燥。
恰好這時,蕭可打了個噴嚏,韓熙林趁機佯作自然地把自己的圍巾取下來給他圍上:“你穿太少了。”
借着這個姿勢,他虛虛擁抱了一下蕭可。
青年烏黑柔軟的發絲擦過手臂,淡淡的皂香掠過鼻端,讓他心神波漾不已。
對成年人來說,感情除了精神世界,還有色相吸引。毫無疑問,蕭可無論容貌還是脾性都很對他的胃口。伴着這個念頭,那天撞見蕭可練功時,腰間收斂勁瘦的曲線,以及之後柔軟而帶着彈性的觸感,再度浮現在他腦海。
這可真糟,韓熙林想。但心中關于某個答案的天平,卻往肯定那端又加了一枚法碼。
而蕭可感受到頸間餘溫猶存的柔軟織物,想要道謝,卻又覺得太生分,便說道:“你還沒吃夜宵吧?”
“嗯。”豈止是夜宵,忙着追查萬華,韓熙林連晚餐也沒吃。之前心裏存着事不覺得,被蕭可這麽一提,才覺出肚子空得厲害。
蕭可說:“廚房留了菜,我再幫你煮碗面。”
“好。”
再尋常不過的話語,卻讓韓熙林倍感溫馨。他終是忍不住,伸手環住蕭可的肩膀,并肩往夜色中唯一透出燈光的小樓走去。
明亮的月光将他們的影子拖得極長,漸漸交疊在一處,融為一體。
※※※
自打自臉,公開發表聲明承認是自己胡亂猜度、污陷蕭可之後,趙君來在劇組的日子陡然變得異常艱難。
以前他雖然人緣一般,但在娛樂圈這種擡頭不見低頭見、最講究面子情的地方也看不出什麽。可聲明一出,雖然徐導礙于違約金沒有和他解約,态度卻從此變得格外冷淡,連帶着一幫工作人員也變了臉。
而其他演員,大概是擔心哪天也被他“胡亂猜度”,都對他敬而遠之,不到迫不得已絕不多說一句話,平時就拿他當空氣。而其他圈內人士,雖然暫時看不到他們的臉,趙君來卻可以肯定,他們肯定也是這般态度。
至于觀衆的态度,趙君來就更不想看了。聲明發出之後,他微博下罵聲一片,郁悶得他至今不敢登錄。偶爾忍不住手賤去搜自己的名字,各條新聞下也都是冷嘲熱諷,看得他生氣卻又無可奈何。
處境艱難,趙君來只得反複自己給自己打氣:比起賭博曝光,被拷進局子前程盡毀,現在的小小困境算不得什麽。娛樂圈夭蛾子不少,厚着臉皮熬個一兩年,等大家都忘了,他又是一條好漢。
但種種安慰自己的想法,卻在收到一封匿名郵件後被打得粉碎。
看口吻,這信應該是為蕭可出頭的那位神秘人士寫的。趙君來一開始還以為他又要拿照片的事訛詐自己,肚內暗罵了幾聲,緊張地點開全文。但看了沒幾行,卻真罵出了聲:“原來是這麽回事!聞思平你個王八蛋,老子饒不了你!”
整篇信文簡潔明了,充斥着大量截圖證據,并将要點用紅圈标注出來。注釋不多,卻句句精煉,簡明扼要地把對話之間暗藏的玄機梳理分明。
通篇細看下來,趙君來這才知道,原來自己對蕭可心生不忿,都是聞思平處心積慮不動聲色挑撥所至。如果不是這小崽子刻意離間,他現在又怎麽會讓業內人士談之搖頭,導致兩部正在接洽的片約都瞬間沒了消息?
趙君來越想越恨。對蕭可的暗自怨恨、對那神秘人的不滿憤怼、對外界壓力的憋屈……近來種種負面情緒,突然都找到了一處宣洩口,排山倒海地對聞思平湧去,暗暗發誓唯有把那小崽子拍平踩扁了才罷休。
雖然隐隐意識到發這封信給自己的神秘人士正是想刺激自己這麽做,但為了報仇,趙君來也顧不得了。
他在娛樂圈沉浮了這麽多年,智商還是在線的,只是平時太過粗疏。一旦被點醒,行動力不容小窺。
他着手暗地裏布置一番,很快,一條匿名短信便發到了聞思平手機上:“我知道你要對付蕭可,我有他的把柄,可以讓他徹底翻不了身,只賣五十萬。如果你不肯來,我就把你這些年的所作所為發到網上。”
接到這條消息,聞思平憂喜半參。憂的是自己藏得最深的心事居然被人給挖了出來,喜的是也許真有機會能讓勢頭越來越好的蕭可再度踩死。
當然,他也不免懷疑這條短信的真實性。
但猶豫之際,他無意打開電視,卻看到娛樂新聞裏正在報導,說自從一周前前往《謎城之戰》劇組客串的某老牌大腕嘗過蕭可做的菜,贊不絕口之後,再去客串的大牌們都争先恐後和蕭可套近乎,也想一嘗為快。
一時間,拜訪蕭可俨然成為這些參演巨腕們的必做功課。當然,他們也懂得投桃報李。據說在飯桌上,蕭可已經接下了兩部電視劇和一部電影的新合約,不但都是一番,而且全部是和大牌們合作。
主持人把這事當成娛樂圈的一樁美談,興致勃勃地分享給觀衆,但聞思平聽了卻只覺得暴躁。當年經紀人對他說的話仿佛又在耳邊回響:你比不過他,你永遠比不過他,除非——讓他過氣。
是的,只有讓他過氣,自己才有機會!好不容易熬出頭有了點名氣,他絕不願再像當年那樣籍籍無名,四處陪笑臉求機會!
想到這點,聞思平咬牙切齒地回複了那個匿名人士:ok,但見面地點我來定。
直接買黑料這事比較忌諱。聞思平想要做得天衣無縫,到了約定那天,連助理都沒敢帶,只叫上自己最信任的表哥一起去了一個小時前才說給對方地點。
那是城外高速公路的某加油站附近。以前拍戲時聞思平在這兒待過兩天,知道這裏人流量大,岔路多,萬一有意外,可以直接逃走。
提前兩個小時到了那裏,聞思平謹慎地觀察四周,預備發現不對就馬上離開。但兩個小時後,約定的黑色奧迪準時駛入了休息區,那人大大方方下了車,徑直向他走來。
在旁邊喬裝觀察的表哥向聞思平比了個暗號,意思是車裏沒人。
收到信號,聞思平心中陡然一松:看來是個雛,只想要錢,不想生事。他喜歡。
那衣飾得體的中年男子走到車前,隔着搖下一半的小窗,看了一眼戴着墨鏡口罩、把臉捂得嚴嚴實實的聞思平,不太确定試探道:“聞先生?”
聞思平點了點頭。
“錢帶來了嗎?”
聞思平拉開捆在副座上的旅行包,露出一捆捆粉紅色的鈔票,“把東西拿來,我就解開繩子。”
“聞先生真是言而有信。”中年人露出個笑臉,将握在手心的東西遞給他:“希望以後常常合作。”
聽到這話,聞思平卻嗅出一絲不對勁:不是說這黑料足夠把蕭可弄到不能翻身嗎,怎麽還有下次?莫非這人在詐自己?
瞪着這人手心中的u盤,聞思平後悔沒帶電腦過來。遲疑了一下,伸手取過,剛想說找個網吧先看一看,卻聽耳邊一聲暴喊:“出來!把手放在車頂!還有你,給我蹲下!”
随即,十幾支烏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們。
聞思平也演過警匪片,知道這是局裏将犯罪嫌疑人抓了現行的路數。但自己只是買個黑料而已,壓根兒不犯法,怎麽會被埋伏了?
他不禁大喊:“警察同志,我是冤枉的!”
“下來,有冤屈到審訊室裏慢慢說!”為首的老警察喝道。
同時被十幾個警察和警車包圍,帶來的心理壓力不是一般的大。只僵持了幾秒鐘,聞思平額上便冒出了大滴大滴的汗珠。再見對面房子裏有人害怕又好奇地趴在窗口上張望,心說如果在這兒鬧大了暴露身份,反而會傳成醜聞,不如随人回局子把事情解釋清楚。反正,自己沒做什麽,他們肯定是抓錯人了。
這麽一想,聞思平配合地下了車,由着警察把他押進了警車。u盤和五十萬現鈔也被當成證物收繳,一起随着呼嘯警笛押往警局。
審訊開始沒多久,聞思平便發現自己錯得離譜。u盤裏根本不是什麽黑料視頻,而是以他的名義在某個賭博窩點的網站上進行賭博活動的流水資料。
上面顯示,他在最近一周內分別玩了十二把俄羅斯輪盤賭,有輸有贏,最終累計共欠了網站五十萬。而那中年男子,正是賭窩雇傭的追債人員,同時在現場還抓到了兩名保镖。
除了聞思平自己,在別人看來,這就是人贓并獲。他與賭窩約定地點,還清賭債,順便要回自己的不利資料。現場的現鈔、u盤,都是鐵證。
聞思平吓得連聲喊冤,原本還撒謊說u盤裏只是普通文件,現在也不敢再隐瞞。為了撇清幹系,不但主動把短信交給警察,又将想買黑料幹掉競争對手的事招了。
但他的證詞與證據相互矛盾,而且流水清單裏顯示的ip地址、做為驗證資料與抵押的個人信息、房産信息等等,都與他的資料完全吻合,已經追蹤這個賭博窩點數年之久的警方自然不會輕信。便按流程先将他拘留,繼續審問。
當紅小生參與非法賭博,被抓了現行,這消息在局子裏不胫而走,不知怎麽的還招來了記者。
雖然官方表示無可奉告,案件尚在審理之中,但這話無疑是默認了聞思平被捕之事。
國人向來要求公衆人物潔身自好,黃賭毒絕對沾不得。一夜之間,這條新聞迅速成為各大網站的頭條,處處都是譴責聲。曝料八卦的帖子開了一個又一個,聞思平以前諸如整容、陪富家女出游、經常出入天上人間之類地方的破事也被人逐一拿出來斥責,被扒得底褲都不剩。
偏偏他的粉絲急着給正主洗白,說活不經大腦。什麽賭博是正常的放松方式,什麽他那麽辛苦你們知道嗎,什麽他還是個孩子等等經典雷句層出不窮,讓許多本來抱着改過自新還算好人觀念的網友對聞思平徹底轉黑。
如果說網上的口水戰只是影響了聞思平的聲譽,那網下的毀約可是實實在在影響了他的利益。
新聞出來的第二天,原本高調宣傳要邀請聞思平參演的幾個本子紛紛發出另選主角的通告。他正在拍攝當中的劇組,則聲明因為剛剛開機,寧願支付違約金也要解約重找主演。至于已經拍完的,制作人都愁眉苦臉地連夜商議,該怎麽樣才能把劇賣出去,免得虧本。
他手裏的幾個紙巾、零食之類的代言,更是單方宣布提前中止合作。
沒幾天的功夫,聞思平聲譽一落千丈。
而案件方面,因為所有證據都對他不利,辯白否認都只有他的口頭聲明,拿不出鐵證。唯一知道這事的表哥又是近親,可信度大打折扣。
不幸中的萬幸是,只要不從中獲利,參與賭博者不會被判刑。最終,警方在抓捕了賭窩主人後,處予參與賭博、且賭資巨大的聞思平十五天拘留的處罰,并罰款三千元。
對普通人來說,這處罰不算太嚴重,雖然對生活也有一定影響,但不至于到傷筋動骨的地步。但聞思平是名人、明星,除了臉蛋演技,最重要的就是名聲。
出了拘留所,他發現世界全變了個樣,以前對他笑臉相迎的人,現在直接沖他翻白眼。原有的好資源早被其他小生瓜分完畢,過去他看不上眼的資源,現在卻是他百般央求,人家也不肯松口答應。
天翻地覆的變化,讓聞思平發了瘋似的想找出陷害他的那個人。無法确定嫌疑人,他索性一個一個去盤問。待在他身邊最久,又知道他最多黑料的萬華,首當其沖成為頭號嫌犯。
被他騷擾了幾天之後,不勝其煩的萬華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把以往受聞思平指使黑過的名單全捅了出來,列了滿滿一份長微博,中招者不計其數。
令人發噱的是,其中除了年紀相仿、同為競争對手的小生,居然也有女演員。據萬華說,因她們與聞思平主演的電視收視不佳。為了避免背上票房毒藥的惡名,聞思平先下手為強,把演技不佳、觀衆不買單的鍋先甩給了搭檔。因為類似原因,也有不少導演、編劇,甚至燈光攝影躺槍。
人在江湖飄,哪兒能不挨刀。娛樂圈少不了通稿拉踩,明槍暗箭。但打擊範圍這麽廣、原因如此無理取鬧的,卻只有聞思平一個。
蕭可相關的那一部分,則因為韓熙林暗中插手,一絲風聲也沒走漏。他倒不是想替聞思平減輕罪名,而是怕蕭可卷入是非漩渦,勾起傷心回憶,影響心情,便統統壓了下來。
若說賭博只是個人品行不端的話,聞思平這種做法卻是刺痛了所有明星的神經。名單出來之後,半個娛樂圈的明星都紛紛表态,抵制反感這種行為,以及聞思平本人。
這下子,聞思平是徹底廢了,但也由此愈發認定是萬華陷害了他,索懷破罐子破摔報複到底。又折騰幾天,忽然再次傳出他試圖殺人的新聞。
雖然萬華只受了輕傷,但依然構成犯罪。上次聞思平只被判了拘留,這次卻要實打實蹲幾年大牢。
直到這時,處于癫狂狀态的聞思平才清醒過來,後悔不疊,但是已經晚了。打聽到上面為了抓典型,指示這件案子要從重判決,他不死心地還想找找門路,但曾經的熟人早成了仇人,不落井下石就算念舊情了,哪兒還肯幫他想辦法。
萬般無奈,聞思平只得聯系了一位原以為會老死不相往來的故人:他的第一任經紀人,樓姐。
樓姐是國內知名藝人事務所的老板,同時也是赫赫有名的金牌經紀人。她今年四十出頭,手裏資源多,眼光好,旗下藝人也多,跟她混總有戲上,不至于跑空。不過她抽成比例極高,單靠這筆進項,年收入幾乎可與一線紅星媲美。
聞思平被她壓榨了整整八年,辛辛苦苦到手的片酬,倒有六成都歸了她。解約時有種奴隸翻身做主人的感覺,兩人大吵一架,什麽難聽話都罵出來了。
如果可以,他壓根不想對這女人低頭,但目下這種境況,他實在找不到其他人可以幫忙。而且他手裏還握有一條把柄,也許有用。
懷着極度不甘,聞思平撥出了律師找來的那個號碼。
但沒想到,才開口說了一聲“是我”,認出他聲音的樓姐便諷刺地笑了起來:“我說是誰,原來是聞大明星。你馬上就要進監獄體驗生活了,不着急同親友告別,打給我做什麽?難道你落魄到只剩下我這個仇人可以說兩句話?”
這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聞思平原本打算放低姿态好好商量,聞言頓時怒從心頭起,威脅道:“我進去了你也別想好過!別忘記當年你對蕭可幹過什麽,他現在混得風生水起,逼急了我馬上告訴他,他遲早要找你算賬!”
樓姐“哈”了一聲,咄咄逼人地反問道:“你能對他說什麽?你想對他說什麽?我當年不過說了一句小孩子比大人脆弱,這算什麽?連诽謗都算不上。倒是你做的那些事,要是被他知道了,或許會找人在監獄裏和你玩個躲貓貓。”
“算不上你還記得那麽清楚?而且你原話不是這麽說的。你說‘要弄垮小孩比大人容易,打擊一下自信心就好,不過我可沒這閑功夫幫你’。”聞思平惡狠狠地說道,“你這是教唆!我當年才多大?要不是你一再提這事,我也不至于鬼迷心竅對蕭可說那些話!”
“證據呢?”家大業大的樓姐不知經過多少風浪,根本不把一個準囚徒的威脅放在眼裏,“拿出證據,歡迎你走法律程序,為蕭可出頭當污點證人告倒我。要是沒證據,你趁早洗洗睡吧,監獄的床可比拘留所的硬多了,你多享受一刻是一刻。”
說罷,她懶得再啰嗦,直接把號碼拉進黑名單。
剛要繼續處理公務,她轉念想到蕭可最近風頭正勁,拍的電影票房都快小十億了,目前的電視劇也是名導制作,未來也許真不可限量,不禁打起了将他收至麾下的主意。便吩咐秘書輾轉找來他的號碼,親自打了過去。
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的忙音,聞思平恨恨捶了一下桌子,在獄警不善的眼神中,對律師說道:“發條短信給蕭可,這麽寫……”
數千裏之外,蕭可在韓父的催促下,掐掉了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準備去面試廚師。
經過一個多月的籌備,b市那邊餐廳已經開始裝修了,招聘并培訓廚師一事也提上日程。今天來的這位,據韓父說是給韓家做了好幾年年夜飯的知名餐廳主廚,現在願意無條件跳槽到他的新餐廳,自然不能錯過。
用韓父的原話,就是“好好調。教下,也許能成臺柱子。以後你拍戲時,餐廳裏就靠他張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