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白日做夢,癡心妄想
曲惜珊渾身一震,男人的鼻息吐納透過發絲拂過臉頰,酥酥麻麻。
而頭頂那如針如芒的目光,讓她連臉都紅不起來。
連梁聽 洲那個在位六小時的正牌前男友都沒抱過她呢,此時此刻她卻趴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裏。
四目相對。
在這呼嘯的海風裏,在這颠簸的海浪裏,兩個人之間卻如同靜止了一般。
海浪一次又一次地拍打着船舷。
曲惜珊忽然覺得,自己身上承受的壓力,比船舷要大得多。
一條可憐的鲱魚被海浪狠狠拍在了甲板上,撲騰了兩下不動了。
就如同此刻的她,被拍在了裴知謹的懷裏。
這種感覺,生不如死。
看着曲惜珊這架勢,一旁的助理,驚訝得只覺得自己下巴都要掉了。
他跟了裴總不短的時間。
見過投懷送抱的。
但是沒見過這麽不要命地投懷送抱的!
“……對不起!裴總!”
肌膚短暫的觸碰,讓曲惜珊遽然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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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慌亂地想要爬起來,手腳卻止不住地不聽使喚。
一頓手忙腳亂之後,曲惜珊好不容易撐坐了起來。
然而小腿發麻、渾身乏力,剛走了兩步,一陣來自胃裏的翻江倒海讓她眩暈了一下……
曲惜珊一不留神就踩在了那條被拍暈的鲱魚身上。
“滋溜”一聲。
鲱魚在空中揚起一個完美的抛物線……
而她踩着鲱魚一滑,整個人又往前倒去。
忽然間的失重,她下意識地就抱緊了面前之人的腰。
随即她的額頭狠狠撞在了裴知謹的左肩上。
悶哼之聲傳來。
面前的男人還沒喊痛,曲惜珊已經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她終于知道今天早上手機吃雞的時候,為什麽被人一槍嘣死在游艇上了。
這就是先兆,告誡她千萬別上游艇。
然而她還沒能及時徹悟,就已經踏上不歸路。
裴知謹臉色已經白得可怕。
他低頭看着懷裏那個比他臉色還白的女孩,惱怒中不由閃過一絲無奈。
他咬了咬下唇,沉沉說道:“抱上瘾了?”
曲惜珊一愣,趕忙從他懷裏掙脫出來。
她扶住圍欄,海浪愈漸猛烈。
年輕的駕駛員還在做着鬥争,游艇逐漸和海浪形成一個将近九十度的受力面。
曲惜珊沖着駕駛艙大喊道:“船頭和海浪相對沖!否則會翻的!”
駕駛員調整操縱杆,盡全力穩住船身。
倉促之間,曲惜珊推着裴知謹和助理進了船艙。
不多時,海面恢複了平靜。
整個過程也就幾分鐘,曲惜珊卻覺得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
透過玻璃看到太陽的那一瞬間,整個人都要魂魄出竅了。
她擡頭看了一眼對面穩坐的男人,他正揉着左肩,滿面陰沉。
曲惜珊臉色也逐漸恢複了些許紅潤,她緩緩擡頭,卻見那人眉頭陰郁漸濃,便又低下頭,小聲說道:“裴總,您別誤會,我只是……”
話說到一半,連聲兒都發不出來。
該怎麽說?
說她沒想往他懷裏撲?
說她只是想拿世洋之心的推薦信?
不是,這倆有直接關系嗎?
裴知謹冷冷看了她一眼,雲淡風輕的樣子就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說道:“你這麽喜 歡對別的男人投懷送抱,你男朋友知道嗎?”
“…………”
曲惜珊怔了怔,這話帶着明嘲暗諷,不着痕跡地将她狠狠鞭笞了一頓。
她咬了咬下唇,縮在防風衣裏的小身板止不住地顫,下意識就說道:“您剛在海邊棧道撞見的那個只是前男友……”
話還沒說完,他擡眼一瞥,個中況味難尋。
見他眼神遽變,曲惜珊忽然就意識到這話歧義太大。
她腦子進水了?說這個幹什麽?
難道能讓她往裴知謹懷裏撲變成一件順理成章的事嗎?
裴知謹不耐煩地揉了揉左肩,疼痛讓他的眉頭緊蹙起來,但那涼薄的目光卻始終沒有流轉到她的身上。
曲惜珊拂了拂額間的碎發,說道:“裴總,剛才撞傷了您,是我不對,您真別誤會……”
裴知謹站起身來,走到船頭,背身而立,高大的背影在游艇之尖,陽光籠罩下,無形中給了曲惜珊莫大的壓力。
助理雖然一言不發,但他也面帶同情地看了一眼曲惜珊。
仿佛在說:你看看你,玩大了吧。
曲惜珊嘆了口氣,彎身從船艙內走出。
良久,裴知謹忽然說道:“應對風浪,你好像很在行?”
曲惜珊斂了斂眉眼,道:“對,一般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然而話一出口,曲惜珊就發覺裴知謹的目光更加深沉。
那種看破不說破的神情猶如一雙無形的手,将她的五髒六腑都掏拿了出來。
這不等于間接承認了她是借助海浪之勢故意往他懷裏撲的嗎?!
問題是她也不想啊。
那條被踩到一滑的鲱魚,是它自己蹦上來的,又不是她故意撈上來擺腳底下的!
然而當事魚已經當場去世。
人證物證都沒了。
曲惜珊頓時語塞,“我……”
果不其然,裴知謹在船頭踱了兩步,回身路過她的身旁,稍微一頓,側頭說道:“我不吃投懷送抱這套。”
“…………”
那你挺高尚的。
游艇勻速開回碼頭。
年輕的駕駛員見客人的臉色也陰沉得可怕,不由拉住曲惜珊問道:“裴總人沒事吧?”
曲惜珊看了一眼那個曬着太陽的男人,嘆了口氣,“他沒事。”
“那就好那就好……”
曲惜珊側目一睨。
你就不問問我有沒有事嗎?
游艇穩穩停靠在碼頭。
一個水手上來将錨丢入水底,待鈎住了沙石泥土,裴知謹便大步朝岸上走去。
曲惜珊心中七上八下,反複斟酌之下,她鼓足勇氣道:“裴總。”
軟軟的聲音飄入耳中,裴知謹身形一頓,頭也不回地問道:“什麽事?”
曲惜珊抿了抿嘴,雙手捏住衣角緊緊地攥了攥。
她緩緩道:“裴總,您覺得我剛才講解得怎麽樣?”
說之前,她都想好了,她只是個來做義工來拿推薦信的,心态放穩放平,沒那麽大壓力,才能利益最大化 。
好——問他要推薦信。
不好——掉頭走人。
裴知謹忽地回頭看着她,小巧玲珑的身形,精致的五官,雖然面 帶一絲稚氣,但打扮起來确實有勾引人的資本。
他緩和了一下語氣,“可以。”
聞言,曲惜珊眼中流光溢彩。
哎喲,可以?
那不就是好咯?!
曲惜珊揚起一個盈盈笑臉,又怕裴知謹覺得太過于表現,稍稍收斂了一下,這才屏氣斂息地說道:“裴總,我是濱城海洋大學海洋生态學的學生……”
“你要說幾遍?”裴知謹冷冷打斷她。
“……?”曲惜珊莫名愣住,就不能聽她說完嗎?
裴知謹捏了捏眉心,不耐煩的情緒早就磨化了他最後的容忍度。他緊了緊身上的黑色夾克,回首問道:“濱城海洋大學是全國屈指可數的高等學府,把心思用在學習上,不好嗎?”
他說完,也不多做停留,上了岸就往閱航辦公室的方向而去。
曲惜珊跟個石膏似的在甲板站了五秒鐘。
待晃過神來的時候,裴知謹的身影已經變成了一個點兒。
身後搖晃着數十艘大大小小的游艇,曲惜珊忽然覺得腳下毫無容身之地。
她咬咬牙,一步躍上岸,趕在裴知謹踏入閱航之前将他攔了下來。
一張小臉跑得通紅,憋在防風衣裏的外套都有些濕潤了。
她喘了口氣,小聲道:“……裴總,我有件小事求您。”
助理抱着公文包,看着她滿面急促的模樣,欲言又止。
這小姑娘要不要這麽拼?
什麽叫做不撞南牆不回頭,什麽叫做不見棺材不落淚。
整個一現場教學啊。
見裴知謹冷眼視之,并無反對,曲惜珊一刻不停地開口道:“裴總!其實我想問的是,我現在要申請美國C大的碩士,年底之前需要一封推薦信,這個信必須由我做義工的公司來開,如果閱航被世洋之心收購,您方便的話,那麽這封信,您能給我開嗎?”
裴知謹一聽,面上疑惑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大徹大悟的恍然和淡淡的戲谑諷刺。
原來她投懷送抱,曲意奉承,兜兜轉轉那麽一大圈,就是為了要一封雇主推薦信。
他裴知謹十二歲獨自到歐洲念書,最好的公立學校,最好的私立男校,世界最高學府,他都一步一步走來,與普通人無異。
所以,他生平最恨的就是在學業上耍手段的人。
尤其是利用自己的美色行方便之舉。
看着曲惜珊滿眼的期待,他眼中的厭惡之色愈漸明顯。
很可惜,他不是曲惜珊眼裏那種可以讓她“方便”的人。
身後,公主號郵輪停靠在鯨落灣郵輪碼頭,巨大的船身在陽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屬光澤,無數游客細熙熙攘攘在郵輪甲板和碼頭的免稅店穿梭往來。
裴知謹忽然想起,今早晨曦起航之前,這個年輕的女孩跟一個男人在碼頭拉拉扯扯糾纏不清……
他擡手指着郵輪,道:“知道這艘公主號多少美金嗎?”
“……?”
曲惜珊愣了愣。
什麽鬼?
問她這個做什麽?
這艘公主號跟推薦信有一毛錢關系嗎?
裴知謹道:“十二 億美金,我十九歲那年,親自簽下的訂單。”
“呃……”曲惜珊一臉問號,但又不得不擠出一個笑容。
他是想顯擺他有錢?
還是想顯擺他十九歲的時候就很有錢?
所以,告訴她這個有什麽用?
把她從頭到腳撸一遍,像是買得起這玩意的人嗎?
不等她詢問,裴知謹皺了皺眉,冷言說道:“你不是想找個買得起公主號郵輪的男人嗎?”
“……???”
海風的涼意在這淺秋的季節,如同無情的鋒芒不留痕跡地抽打在身上。
往來笑靥如花的游客,三五成群簇擁着拍照,滿目星河。
而曲惜珊,則滿目瘡痍地定在了風中。
認真地說,這人是不是跟她八字不合?
關鍵就是——她什麽時候說過她要找個買得起公主號郵輪的男人了?
要不是知道科技還沒那麽發達,宇宙還沒被探索,她都嚴重懷疑這個大傻逼的腦回路是不是不在同一個地球上!
她僵硬地揉了揉下颌,正醞釀了一肚子的話解釋一番,卻發現根本不知道如何去解釋。
踩着一條被拍暈在岸的鲱魚,不偏不倚地摔進他懷裏。
該蹭的都蹭了,該摸的也都摸了。
她想通過“色|誘”拿到世洋之心的推薦信,我就問你信不信!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果不其然,還未等她開口,就聽裴知謹漠然開口。
“別想從我這得到任何東西。”
曲惜珊:“……”
他眼中涼薄漸濃,沉聲冷冷道:“白日做夢,癡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