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敬酒?我敬你個鬼啊啊啊!……
“江南”號的下水儀式可以說是空前盛況。
大批的媒體記者占據了最佳位置,争先恐後想要一睹“江南”號的雄姿風貌。
十點五十八分,十七萬噸位的“江南”號郵輪,在引導船的帶領下,從二號船塢緩緩駛出。
比肩二十五層高樓的巨大的船身涉水而行,船體塗繪着嫦娥奔月的圖案,無數個小窗在陽光下反射着奪目的光芒。
圍觀群衆們伸長了脖子舉着手機一頓震天地的狂呼拍照。
——“這是第一艘我們國家自己生産的豪華郵輪啊。”
——“據說新上任的總裁,就是那個國民老公裴知謹,大手筆啊,把蘇州的一個園林直接一磚一瓦給搬上來了。”
——“何止搬了一個蘇州園林!這艘郵輪的頂層豪華套間有個私人電梯直通底艙的水下海景房,跟特麽潛水艇一樣!”
——“那得多少錢啊?”
——“八萬。”
——“那還好吧,畢竟十幾二十天呢。”
——“一晚!”
——“………………”
曲惜珊聽着這些不切實際卻已經成為事實的話語,不由皺緊了眉頭。
這時,手機忽然撥進來一個陌生電話。
曲惜珊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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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那邊沉默了兩秒,道:“惜珊?”
“……”
“……梁,梁聽洲?”
“是我,惜珊。”
曲惜珊正要挂斷電話,那邊立刻道:“惜珊,你別挂,我這三年真的很想你,我們找個機會談……”
還沒等他逼逼完,曲惜珊就直接挂斷,将手機關機扔回了包裏。
這人是用了結魄燈嗎?
怎麽就陰魂不散了呢?
齊水雲看着外孫女一臉不悅,皺眉道:“誰啊?”
曲惜珊随口道:“詐騙電話。”
她說完,攙扶着齊水雲正準備往回走,就見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一路小跑而來。
“齊院士!”
程岳神色自若,目光在曲惜珊臉上停留了半秒鐘,随即道:“裴總讓我帶二位先去休息室稍作歇息。”
曲惜珊:…………
所以說啊,人生就像新聞聯播,不是換臺就能解決問題的。
剛挂了一個傻逼的電話,又來一個大傻逼。
程岳帶着齊水雲和曲惜珊來到津口母港大樓的貴賓休息室,一路上,程岳都在跟齊水雲熱情介紹着這艘“江南”號郵輪。
“江南”號完完全全是由國內的造船廠研發打造的首制船,所以今天的下水儀式尤其重要。
作為世洋之心的總裁兼首席執行官,裴知謹此時正在受邀接受媒體記者們的采訪 ,便安排了程岳來接齊水雲和曲惜珊。
程岳說得眉飛色舞,“17萬噸位的排水量,3358人的載客量,2270名員工,15層甲板,2個陽光泳池,2個雪茄吧,4家免稅店,3個酒吧,2座影院,1個大型音樂廳……”
總結:錢堆出來的。
曲惜珊一臉笑意地聽着。
人家要顯擺,你總不能不給這個面子。
況且,這真的很顯擺。
雪茄吧?
抽煙還有“吧”,燒得慌吧。
待到了休息室,程岳吩咐了兩個服務員和一個總裁辦的秘書招待二人,便又匆匆離去。
休息室裏,電視機正直播着江南號的下水儀式。
不愧是首制船,氣勢浩大磅礴,整個儀式不僅有中外媒體争先采訪報道,還有政府高官坐鎮,可見重視程度非同一般。
然而當直播切換到裴知謹坐在會議室接受采訪的畫面時,曲惜珊臉色一沉,莫名産生了一種給垃圾分類時、無處安放的焦躁心理。
男人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淡紫色領帶,頭發梳理整齊。
他微微側身而坐,完美的側顏弧度在鏡頭前竟然絲毫不輸那些當紅流量小生。
如果不是知道他是個什麽玩意,她都要高級黑轉老婆粉了!
曲惜珊捧着熱茶,冷眼瞧着電視屏幕裏的男人,輕哼一聲:“這狗男人長得倒是一表人才的。”
正在旁邊添茶水的女秘書聞言,微微一怔。
她餘光瞥了一眼曲惜珊,見她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不由轉頭好奇看去。
電視裏的裴總:“我們世洋之心承諾,将為全球的旅客塑造海上頭等艙一般的尊尚體驗和盡心服務……”
女秘書:狗男人???
接受完采訪,裴知謹又和海盛造船廠的行政部經理去了一趟江城地方海事局,與之商議團隊共建協議。
等結束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五點半。
裴知謹直接去了設宴的酒店,便差遣程岳先趕了回來,開車接上齊水雲和曲惜珊。
程岳開車還算快,到酒店的時候,裴知謹還沒到。
曲惜珊無聊地坐在包廂內,看着齊水雲和津口母港負責人陳淮聊天。
兩個人是舊相識,雖然年歲差了些,但聊得很是起勁。
“齊院士,”陳淮指了指曲惜珊,問道:“曲小姐喝不喝酒的?”
齊水雲喝了口茶,瞥了一眼外孫女道:“她啊,一點兒。”
曲惜珊娴靜端莊地坐在一邊,聽着他們的聊天,手指甲摳得掌心隐隐發麻。
正幹坐着,外面一陣嘈雜之聲忽然而來。
不僅有酒店經理的示好之音,還摻雜着幾句生澀拗口的普通話。
包廂門甫一打開,就見到經理引着兩個男人進來。
前者身形高大,大步流星,一進來整個房間就陡然有了一種壓迫感。
正是那個滿臉寫着“離我遠點”的裴知謹。
不得不說,他清峻凜冽的五官,配上幹淨整潔的西裝,淡紫色的領帶将襯衣領子卡在了喉結的正下方,冷漠清淡之意裏,居 然看到了一絲絲禁欲絕情的味道。
曲惜珊杵在一邊,眼前不由浮現出四個字:斯文敗類。
裴知謹的身後則是一個身着簡單夾克外套的中年男人。
他身形中等,眉眼深邃,皮膚較黑。
據說“江南”號的船長是新加坡外籍,加上蹩腳的中文,想來也是這個人了。
衆人皆握手打了招呼。
齊水雲年紀最大,又是中科院的院士,幾人對其很是尊敬,自然不用多說,安排上了主位。
而當裴知謹看向齊水雲身邊那個年輕女孩時,明顯眼中晃了一下神。
白皙幹淨不施粉黛的臉,黑色直發簡單披在肩上,整個人嬌小纖。
尤其是那雙明亮清澈的眼睛,目光流轉之間,讓人忍不住注目。
“……”裴知謹眯了眯眼。
好像見過,又好像沒見過。
曲惜珊也不拘束,她上前兩步,伸出手,揚起臉甜甜一笑,“裴總好,我是曲惜珊,齊院士的學生。”
話音剛落,裴知謹驀然腦海裏閃過幾段零星的記憶片段。
曲惜珊三個字,仿若沉溺多年的一道漩渦,倏地一下就從深淵一湧而上。
對于長相漂亮的嬌豔女人,他看得多了,也忘得多了。但看到曲惜珊的時候,最底層的記憶如洪濤暗湧一般,一幕一幕如昨日煙雨浮現在眼前。
“你長得這麽好看,再順便勾引勾引那位小裴總呀。”
“那就借你吉言啊……”
“裴總,您別誤會……”
“裴總,我現在要申請美國C大的碩士,需要一封推薦信……”
看着眼下那只柔白的小手,淡淡的透明指甲油在明黃色的暖燈下泛着柔和的光澤,裴知謹不由勾了一下嘴角。
原來是她。
看來世洋之心的推薦信沒要到,卻要到了中科院齊水雲院士的推薦信。
這手段,厲害啊。
裴知謹眼眉微蹙,伸手與曲惜珊稍稍握了一下,低聲道:“你好。”
他擡眼去看曲惜珊的眼眸。
清澈單純的眸子裏,看不出一絲一毫其它的情緒,而此時此刻,她正笑得明媚。
這女人,套路比他想象的還多。
似乎是察覺出來裴知謹看着曲惜珊的眼神有些複雜異樣,齊水雲略有一點尴尬地沉聲咳了一嗓子,“知謹。”
一旁的陳淮也看出來了裴知謹的失态。
他高聲笑了笑,順手将裴知謹拉到一邊,“裴總,聽說海事局已經外派代表常駐海盛造船廠了,有些安全返港技術我得問問你……”
裴知謹深深看了一眼曲惜珊,随即收回了目光,不動聲色地入座,與陳淮邊喝酒邊探讨了起來。
齊水雲勾了勾眼眉,若有所思地低聲問道外孫女:“認識?”
曲惜珊愣了愣,說不認識吧,明明就是打過交道的,但是說認識,好像也算不上。
她喝了口水,屏氣凝神,道:“神交。”
“…………”
齊水雲有點懵,不禁心中喟嘆。
……交友這方面,還是你們年輕人厲害。
飯桌上的觥籌交錯,讓曲惜珊插不上話來。
而那位新加坡外籍船長,也是出口乏力。
雖然聽大體上是沒有問題,但是說出來的漢語生澀蹩腳,還偶爾夾雜着英文。
最後,整個宴席上只有齊水雲、陳淮和裴知謹三個人的聲音。
酒足飯飽之後,陳淮憋紅了臉,“不好意思,去趟洗手間。”
随即,齊水雲也接到研究所打來的電話。
他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曲惜珊。
曲惜珊小幅度地點點頭示意了一下,齊水雲便快步走出包廂,“失陪一下。”
包廂內就剩下曲惜珊和裴知謹,還有那位雞同鴨講的新加坡船長。
曲惜珊泰然自若地吃着面前的菜,一言不發,神情淡然。
但縱使這般,她也能感覺到裴知謹那兩道目光跟伽馬射線似的穿透在自己身上。
“叮……”只聽那邊筷子與碗沿清脆的碰撞之聲。
——裴知謹應當是放筷子了。
曲惜珊沒來由地心中一緊,下意識地攥緊了手裏的酒杯。
酒杯裏的紅酒泛着淡淡的醇香晶瑩,晃得眼睛生疼。
只期待人家只是吃飽了喝足了,而不是有話要說。
但是根據墨菲定律,怕什麽來什麽。
裴知謹的聲音沉沉響起,“你是去年碩士畢業?”
聞言,曲惜珊眉頭一蹙。
此時包廂內只有她、新加坡船長和裴知謹。
新加坡船長根本搭不上話來,而且裴知謹跟他都是英文交流。
那麽他問的人,除了她曲惜珊,還有誰?
曲惜珊整理了一下情緒,擡頭笑着看着裴知謹,甜甜的小酒窩散發着人畜無害的氣息。
她輕聲道:“是的。”
裴知謹冷眼瞧着她,漠不關心地擺弄了一下手邊的擦手毛巾,繼續問道:“哪個學校?”
曲惜珊依然笑得可愛明媚。
然而這笑容,在裴知謹眼裏卻格外的觸目乍眼。
一個有手段的漂亮女人,學歷再高,也是花瓶上的裂紋。
看着裴知謹那副要死不活的高冷樣子,曲惜珊壓下心中的厭嫌,笑意盈盈道:“裴總您健忘啊?”
裴知謹一聽,手中動作一頓,臉立刻黑了三分。
如果沒聽錯,曲惜珊是在明明晃晃地怼他?!
一旁的新加坡船長默默咽了咽口水。
這小姑娘膽子肥了?
他愣眼看着劍拔弩張的二人,忽然覺得面前的飯都不香了,只微微張嘴,在喉嚨裏支吾了一句:"oh my godness."
裴知謹一把丢開手裏的白色毛巾,眯了眯眼,冷眼打量了一下曲惜珊。
她依然還是三年前的那張又精致又迷人還帶着幾分清純稚氣的臉。
不同的是,眼裏多了幾分欲,是步入成熟女人的那種欲,讓人忍不住沉淪的欲。
舌尖滑過上颚,包廂內的暖氣讓他燥熱難擋。
裴知謹扯了扯領帶,往後靠在椅背上,他胳膊随意一搭,漠然道:“你對我下手也就罷了……”
“……”曲惜珊默默喝了一口紅酒,深吸了一口氣,道:“裴總,您什麽意思?”
裴知謹沉聲道:“齊院士是科學家,拿的是 學術界最高榮譽,當的是科技領域頂尖人物。”他頓了頓,諷刺道:“為了一封推薦信,齊院士你也下得去手,你還有沒有羞恥心?”
“………………”
曲惜珊嘴角一僵,臉上的端出的笑意漸漸凝固。
她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在這桌上找出一把刀來。
第二個念頭是捅死他算了。
這傻逼……
這大傻逼……
這純種大傻逼!
給你幾格信號你還當自己是WiFi了?
擱這到處找存在感?
三年過去了。
買東西都手機支付了。
進出小區都人臉識別了。
抖音都刷不到茶卡鹽湖了。
然而裴知謹的智商依然停留在原點!
科技再高端有什麽用?
磁懸浮再快又能怎樣?
任何人工智能都拯救不了裴知謹這個天然傻逼!
跟這種人說話,簡直白費腦細胞。
曲惜珊咬着後槽牙看着他,攥着酒杯的手關節逐漸發白。
看着面前之人那副冷淡的模樣,簡直忍無可忍。
她倏地站起身來,正欲将手中的酒杯往前一揚……
這時,包廂門忽然打開。
齊水雲和陳淮同時進來。
二人睜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這一幕。
——曲惜珊滿面怒氣舉着酒杯。
——裴知謹神情漠然,眼中卻是不可置信。
——而那個新加坡船長臉上滿滿求生欲,生硬道了句:“雨我無瓜”。
“……”齊水雲愣住。
這唱的哪出?
陳淮是個八面玲珑的人,如此一見,立刻上前誇贊笑道:“曲小姐在給裴總敬酒啊?”
“………………”
曲惜珊微怔,餘光看見齊水雲驚愕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氣,點點頭。
她眯起眼,盯着眼前那個帥和賤都無邊際的男人,咬了咬後槽牙。
幾秒鐘後,她走向裴知謹。
男人微微敞露的領口就在眼前,冷杉雪松的香水後調萦繞在周身,二人之間的距離,只聽得到彼此之間的呼吸和心跳。
曲惜珊緊握酒杯,幾不可聞地對他低聲道:“裴總,我敬你。”
——我敬你個鬼啊啊啊!
說罷,酒杯裏的酒一飲而盡。
而旁邊的三個人,明顯感覺到了……
她不是想敬酒,她是想潑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