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逃亡之路(下)

白須大仙臉色一變:“請以天下為重。”

仲世煌睨着他:“要不是以天下為重,我幹嘛煉制乾坤蕩穢鼎?”

白須大仙知道他現在處于炸毛狀态,必須安撫,懷柔,順毛,“仲仙友這些年的努力與艱辛,吾等看在眼裏,記在心中,定然不會忘記。飛升時三雷劫連發的驚險,煉制乾坤蕩穢鼎的艱辛,你都挺過來了,如今正是收獲碩果之時,怎可打退堂鼓?”

仲世煌勃然變色:“打退堂鼓的是你不是我。當時要不是你說會還我一個毫發無傷的溫故,我怎麽會放下一切研究煉制術!但你是怎麽回報我的信任?白,須,大,仙?十三年!整整十三年!你就打算拿一具沒有靈魂的身體交代嗎?”

白須大仙被擠兌得老臉通紅,好在胡子多,能遮掩:“稍安勿躁!我以行天道之名起誓,溫故定會安然歸來。你已經飛升成仙,數年不過彈指,快得很。乾坤蕩穢鼎已出,昆侖之局可見分曉,天下也可及早安定。你我成仙,一年十年百年都無差別,然凡人歲數有限,昆侖之危早一刻解除,他們早一刻免受魔氣侵擾之苦,多一刻幸福安穩。”

仲世煌望着他不語。

白須大仙鞠躬道:“請仲仙友以天下蒼生為重!”

仲世煌慢慢地從座位上走下來,到他面前。

白須大仙擡頭,卻對上一雙冰冷如鐵的眼睛。

仲世煌道:“我可以煉制乾坤蕩穢鼎,也可以煉制魔鼎。”

白須大仙眼角一抽。

“闫爻能做的,我也能做。”

白須大仙嘴角一抽。

“五年就五年,這是最後一次。”仲世煌垂眸,藏起眼眸迸發的各種負面情緒,“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麽。

白須大仙暗暗慶幸仲世煌及時成仙,不然,以他的執念,怕會變成第二個喬奣。

放眼所及,除了沙還是沙,溫故游蕩半天也沒有找到出路,幹脆蹲在地上望着太陽想辦法。根據太陽辨別方向的辦法他當然會,可是被吸進歸魂境時他昏迷着,根本不知道從哪邊來。

Advertisement

挂在天上的太陽慢慢走到正中,紅豔豔地照着滿地黃沙。

若是能找個人幫忙就好了。

溫故嘆息。現在想想,凡間的手機電話倒的确很好用,卻不知道在這片一望無垠的沙漠中是否有用。

陽光下的黃沙刺眼,如金沙一般。

溫故看着看着,腦海中猛然閃過“赤金沙”三個字,然後想起一個被遺忘許久但在此時此刻無比有用的人來。他心中默默地念了一句,然後等一會兒,再念一次,如此反複了十幾次,終于看到一抹倉促的身影朝此地沖過來。

“溫故!”

飛劍未到近前,張崎就跳了下來,蒼白的面容上挂滿細細的汗珠子,看向溫故的眼睛驚恐得仿佛在看閻王爺:“我來了我來了,你莫要再念了!啊,你怎的只剩下了魂魄?”

溫故道:“游歷。”

魂游四海的修真者不少,張崎倒也沒多想,連忙從乾坤袋裏拿出一大一小兩個袋子:“這個是赤金沙,雖然不夠千斤,卻也有七斤六兩。這個是幻靈砂,略少些,只有一斤半,不過我會另外再尋。”他将袋子放下,又拿出一個瓶子,“這是混元丹。一共有三顆。時間太短,我找到的不多,請再寬限些時日。”

一千斤赤金沙,一千斤幻靈砂,一千顆混元丹,一千顆回魂丹是溫故為了刁難張崎所開出的條件,如今見他兢兢業業地張羅,心中又好氣又好笑,卻也沒打算就此原諒。

“等找齊了一道給我。”

張崎失落地應了一聲,将東西裝起來。

溫故道:“你送我回昆侖。”

張崎疑惑道:“為何送你回昆侖?”

溫故不敢再信他,自然不會說實話,便道:“與昆侖之劫有關。”他說完,屏息等待張崎的回答。

張崎道:“莫非你有辦法?”

聽他如此說,說明昆侖危機尚未解除。他暗嘆了口氣:“去了再說。”

張崎的魂魄被溫故下了印記,溫故只要在心中念叨幾句,他就要受烈火焚燒之苦,自然不敢說不,引來飛劍,帶着他往昆侖飛去。

站在張崎飛劍上一路行來,溫故才知道自己的決定有多麽明智。那片沙漠範圍極廣,離昆侖又遠,若不是有張崎領路,只怕自己摸索幾天幾夜也摸索不出來。

張崎并不知道自己無意間立下大功,還惦念着溫故索要的東西,想着怎樣讓他回心轉意,少讨要些,可惜溫故一直板着臉,他數次想開口都被那張冷臉給噎了回去,直到昆侖在望,也沒能求情,只能灰心喪氣地進入昆侖境。

一入昆侖,溫故便察覺到不同尋常。

因為受魔氣侵染而陰霾的天空竟然無比澄澈,昆侖正中,一道紅柱沖天而起,無數仙者和修真者圍在紅柱邊上。

莫非喬奣和闫爻又在搞鬼?

溫故心中一凜,催促張崎加速。

張崎暗暗叫苦。越靠近昆侖中心,他就感到自己呼吸越困難,飛劍搖搖擺擺,好似随時會跌落下來,只是背後站着個要命的煞星,他不敢違背命令,只能硬着頭皮往前沖。

好在溫故看出他力不從心,主動飛了出去。

張崎看着他飄遠又開心又擔心。開心的是他走了,自己不用繼續向前,擔心的是他不知道還要不要用自己,萬一要用,有在心裏念自己的名字,自己又要遭罪。思來想去,他不敢走遠,還是慢悠悠地前行。

溫故靠近紅柱,就聽到闫爻在紅柱裏氣急敗壞地咒罵,白須大仙首當其沖。闫爻噴出一盆唾沫,起碼有四分之三噴在他的臉上。

白須大仙也不在意,站在紅柱不遠處,指揮仙者和修真者有條不紊地進攻。只要喬奣不在,闫爻就是他們的囊中物!看着紅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他喜上眉梢。看來新乾坤蕩穢鼎比舊的還要給力,燮天果然是好物!

溫故見狀便知道仙家占了上風,反正自己幫不上忙,幹脆氣定神閑地看起戲來。看了會兒,他就看出了門道。那條紅柱看起來長,實則被衆仙家逼得細溜溜,眯着眼睛可以看到闫爻站在一個鼎上,空間狹窄,連轉身都不能。

闫爻罵神仙罵累了,又開始罵喬奣。

于是仙家更來神了。尤其是白須大仙,那些污言穢語落在喬奣身上,簡直是給他唱歌加油,衆仙人幹勁十足,賣力地用仙氣擠壓紅霧,闫爻幾乎被逼得退無可退,魔鼎也露出了半邊的鼎耳。與此同時,溫故也看到了紅柱背後,還有一個更大的鼎,鼎上坐着個人,露出一角藍色衣袂。

“老子投降,我投降啦!”眼見着自己逃不過去,闫爻終于放棄。

白須大仙一邊用悲天憫人的口氣說“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一邊繼續下手。

闫爻急得亂跳。為了加強魔鼎的威力,他舍棄肉身,早與魔氣融為一體,一旦魔氣盡除,它也會被一并消除。“我知道錯了,饒命,饒命!”

白須大仙搖頭道:“為時晚矣!你看看這天下,這凡人,這世界,因你的私欲和任性,被毀到何等地步!但凡你能早一刻悔悟,也不致如此。”

闫爻暗恨。誰知道答應合作的喬奣關鍵時刻會放他鴿子。一想到自己即将被滅,他悲從中來,竟哭泣起來。可惜,見識過末世情景的神仙與修真者無人同情。

同情了他,又有誰同情那些在末世中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人?有誰同情那些勞碌一生卻不得善終的人?有誰同情那些奮鬥多年卻頃刻間一無所有的人?

光想着這些,在場所有仙、人就無法松手。

闫爻最終消失在自己的謾罵與忏悔中。他的魔氣本就靠乾坤蕩穢鼎煉制後的魔鼎支撐,一旦遇到比魔鼎更大更強的乾坤蕩穢鼎,魔氣就會被慢慢淨化,最後歸于天地靈氣。

溫故與衆人一道,見證着将世界攪得天翻地覆的魔氣及源頭的消逝。看着藏在紅柱背後的最大功臣一點點地露出面目。

精致如畫的眉眼,卻挂着冰霜,滿臉的冷酷與傲慢。

當對方的目光與他相對時,露出一霎的震驚,萬般情緒湧來,溫故還未看清,就褪得一幹二淨,只剩下兩潭高深莫測的深水。

仲世煌看着闫爻被完全吸入新乾坤蕩穢鼎中,翩然站起,一步步地向前,像沖鋒陷陣的大将,踢開魔鼎,擋開上前恭賀的手,慢慢地走到那個蹲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人的面前,伸出手。

溫故愣了下,随即露出暖暖的笑容,将手覆了上去。

然後,兩只手交錯,重疊在了一起。

仲世煌眸光一凝,嘴唇抿了抿。

溫故知道他不高興,忙站起來道:“沒關系,找具身體很容易的,我……”

“大仙。”仲世煌轉身叫白須大仙。

白須大仙正興高采烈地打掃戰場,考慮先用新乾坤蕩穢鼎代替魔鼎,再想辦法把魔鼎煉回來,這樣就能有兩個乾坤蕩穢鼎,天地間的靈氣會更加充裕,聽到仲世煌呼喚,笑得眼睛都眯成縫了,屁颠颠地過來,“仲仙友,咦?溫故,你回來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若是不回來,他真怕仲世煌會一翻臉,弄十七八個魔鼎出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