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說罷,行了一禮。
蕭元寧儀态周全,從喧鬧的人群中,抽身離去。
容汐音自始至終沒有現身……她如今在哪裏,是不是正依偎在皇太子的懷裏看煙花?
蕭元寧終于在毫無波瀾的心中,迸發出了蔓延的陰鸷。
見到蕭元寧離去,宣令安目光瞧了一眼,又輕飄飄的收回。
他正和蕭韻如待在一起。
蕭韻如周圍一圈沒有任何貴女的存在,她一襲深藍色郡主朝服,臉上是一貫的高冷之姿,氣質冷清的除了宣令安再也沒有第二個人敢挨過去。
宣令安背靠理石圍欄,将手肘搭上,用一只手轉了圈描金折扇,另一只手裏拎着一支煙花棒,跟她保持着适當又暧昧的距離。
兩個人已經是未婚夫妻了,就算靠得再近些,旁人也說不得閑話。
“郡主,往後我叫你如兒如何。”
蕭韻如知道宣令安沒個正行,但也被他這番不要臉的言論驚着了,“宣世子,你我還未成婚。”她臉上沒笑,高處不勝寒的壓迫力又生生将旁人逼得退了退。
“如兒。”宣令安挑了挑眉,唇角噙着的笑,透出的皆是風流矜貴,他朝她又靠近一些,随頭發滑下肩頭的還有墜着金透玉蝴蝶的青帶,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驚得蕭韻如眉頭一跳,卻沒有排斥躲開。
“我知陛下故意将你我聯姻,是為了打壓警告軒王。”
描金折扇刷的一聲打開。
蕭韻如心頭一跳,再一眨眼,面前逼近的男子笑容風流倜傥,偏又帶着幾分無與倫比的認真。
折扇擋住兩人的側臉,如遮擋了一池春水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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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宣令安的面容有蠱惑人心的作用,又或許是冬夜寒冷周圍太過喧嚣,以至于讓蕭韻如有一瞬的失神。
蕭韻如活了十七年,女子對她避之不及,男子垂涎她的身份地位與相貌,除了父母,無一人對她有真心。
現下賜婚宣令安,對方平日裏沒個正行,每日閑散不做正事,最是風流倜傥,雖為東宮幕僚,也是看在宣家的面上。連文帝都要說一句“可惜了宣家将門出了如此不中用的敗家子”。
蕭韻如對他印象不是太差,相反還覺得他頗為有趣。只是作為夫君,他并不是最佳人選。
但宣令安活得比誰都清楚明白。
他将聲音再度壓低,如循循善誘,“夫妻之間的感情,都是可以培養的。哪怕後面如兒實在不喜我,我也不會腆着臉去煩你,大不了,你去尋你的情郎,我去尋我的紅顏,如此兩不幹涉,豈不美哉。”
這話說的實在是太不堪入耳,蕭韻如自小到大受過的貴女教育,當即就讓她臉色冷了一度,“世子,此番話,不可再說。”
宣令安嘴角微揚,心情就很好,折扇又朝裏壓了壓,彎起的狐貍眼中盛着徐徐雪色和女子姣好的臉孔,他聲音含着笑,“如兒,是不同意我的觀點。”
蕭韻如:“自然是不同意。”說罷,就要朝後挪動身子,要離他遠些。
宣令安将折扇收起,也直起身子,“既然如此,如兒便收下這個罷。”
蕭韻如聽見了周圍吵雜的人聲,也聽見了煙花綻放的聲音,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宣令安手中的紅繩吸引了,“這個送你,賜婚雖然糟心了點,可我還是心存向往,盼着可以羨煞旁人,就不知如兒,可願祝我一臂之力。”
蕭韻如一愣,他就已經抓起她的手,把紅繩塞了進來。
同時送到她手中的,還有一枚圓形羊脂白玉玉佩。
宣令安并不确定他這樣做,蕭韻如會有什麽反應,但也做好了但凡對面的少女有絲毫排斥心理,他就立馬松手,說個玩笑話把這唐突事情圓過去。
但蕭韻如并沒有。
蕭韻如凝着手心看了片刻,平靜的波微不可見地一蕩,突然一聲輕笑,她眼角微彎,朱紅唇角挑起點弧度,端的是清麗婉然,與她高嶺之花的氣質相差甚遠。
看着少女婉然笑容,宣令安倏忽感覺,心跳聲有點吵鬧。
“原來,我就是那個走了大運的姑娘。”蕭韻如眉眼柔和了些。
有好事者故意朝這邊看,見到的就是郡主展顏微笑,宣世子目光專注溫和,無不驚掉下巴。
宣令安朝她賠禮,“承蒙郡主不棄,前些日子的話,如兒還是忘了罷,現在看來,是宣某人走了大運。”
蕭韻如雖覺得他人沒正行,但這麽多年來,從未有過一樁風流韻事,依着文帝看宣家的礙眼程度,但凡宣令安搞出點什麽動靜,文帝都會大張旗鼓宣傳的天下皆知。
軒王亦知道宣家難處,她作為軒王女兒,又豈會沒聽父親談論過當朝局勢。
宣令安一無任何風流韻事,二無任何作奸犯科之舉。雖是整天閑散不幹事,只會吃喝玩樂,處處表現的自己像個只會吃家裏飯的敗家子,但實際上過的比誰都難。
軒王對文帝這個哥哥頗為失望。
蕭韻如并不能完全知道軒王想法,所以她不清楚,自己父親是保皇,還是站東宮。宣令安是皇太子小舅舅,也是東宮幕僚,所以在她的立場上,這并不是一個讓人滿意的婚事。而她不管賜婚與誰,所牽扯到的利益,都會進行一番角逐。
蕭韻如不敢有絲毫大意,今日文帝為了打壓警告軒王,故意将她和宣令安這個“纨绔敗家子”賜婚,足以讓軒王心寒。
她将玉佩和紅繩握在手裏,用着兩個人才能聽見的嗓音,說:“你且應該知道,憑我的身份,不管賜婚與誰,都會有一番利益角逐。我尚且不知父王心中所想,若父王……”她稍微一頓,終于注意到二人越靠越近的距離,深冬夜風下,她的臉有些燙。但宣令安低眉垂目,正全神貫注聽她講話,倒顯得是她多想了。
“……父王若能全力保東宮,我定當會助你一臂之力。可若父王還不曾對陛下寒心,你我求個相敬如賓便罷。”
她能主動道出局勢和想法,是為坦誠。宣令安心中安穩,擡眼看着她笑,“你放心便是,你的難處,我何嘗不知。”
天家郡主難。
皇太子的小舅舅也很難。
兩個人一樣難。
聞言,蕭韻如與他相視一笑。
“多謝宣世子。”
“你我之間,何須言謝。”
對于這個稱呼,宣令安本想糾正,但想了一想,又作罷。
今天能将感情問題進展到這個地步,已經往前邁進一大步了,怎麽說也比蕭楚睿步子邁得飛快罷。
這樣一想,他就覺得,不用太急。
他暗暗松了口氣,對夢中癡戀衛妍的自己,感到一陣惡寒。
自個兒到底受了什麽刺激,才會做這種匪夷所思的夢!
十個衛妍也比不上他家如兒一根腳趾頭!
蕭韻如問他,“上次的事情,有結果了嗎。”
宣令安從沉思中抽身,颔首,“如你所言,那人正是容秦嫀。”
她手裏握着玉佩和紅繩,輕輕點了下頭,并未再多言。
這邊相談甚歡,氣氛溫馨又透着暧昧,令許多人都驚掉大牙。宣令安個性風流矜貴先不提,對面可是那個號稱高嶺之花、黑惡勢力的昌平郡主啊!宣令安那個脾性,居然都沒翻車的嗎。
就很離譜。
對于即将要結成親家的宣蕭兩家,宣夫人自也與軒王妃聚在亭下,好生談論一番。
回頭見兩個孩子間氣氛甚好,軒王妃不禁心下放心。
文帝此番拉線賜婚,倒是歪打正着,給蕭韻如找了一個極為合适的夫君。
直到回到儀和宮,兩個人都一路無話。
容汐音實在太糾結,心情太複雜了。一方面她想好了後續對策,讓蕭楚睿對她死心失望,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回憶看過的穿書文學,多半是中途就不能回去了。
狗系統,明顯就是有問題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蕭楚睿的身上出現了不适合他的氣息,類似于惆悵和脆弱感……這和之前的他,大相徑庭。
往常他的低氣壓,能将人壓得退避三舍。現在他的低氣壓,勾起了容汐音難得的保護欲……
容汐音一想到,是自己讓一個冷戾陰郁的皇太子變成這樣,心裏就特別不是滋味。
做人,總是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雖然她想回去原本的世界,但萬一狗系統真的另有所圖,她必須要為自己謀另外一條路,況且,有一說一,她不傻,她确實不讨厭蕭楚睿。
仔細想想,就是因為她要回去,所以才不能對這裏有任何留戀。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容汐音也不想當個薄情寡義的負心渣女。
“殿下,給我講講,父皇為什麽會出現在慈寧宮啊。”
她嗓音嬌柔,主動搭話。
許久不曾體會過惆悵複雜心情的蕭楚睿結結實實吃到了什麽叫做文明愛情的苦。
他自沉思中抽身,就覺得自己不該如此,哪有讓妻子愁心的道理,現在倒反過來讓她來寬慰自己了,實在不像他的作風。
蕭楚睿收斂起那些心緒,這些難得外露的氣息收了回去。他眸中浮上一絲沉沉笑意,側過身,招手她坐下,“你先坐着歇會兒,孤去看看小廚房的粥溫好沒有。”
容汐音稍愣,見他人真的出去了。
夢蘭才高高興興上前,神秘兮兮說:“娘娘,殿下一直讓小廚房備着夜食和粥,就是擔心娘娘會吃不飽。”
容汐音愕然,有些茫然的抿了抿唇,蕭楚睿的這些轉變,是什麽時候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