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出櫃
莫慈這天起得早,和林威說了聲就提了東西到村口去坐到鎮上的小巴,再轉到市裏的小巴。折騰到了市裏汽車站,小兒子林枝早已等在那兒,接過她帶的自家曬做的零嘴吃的去哥哥家。
公交車到站,面前高聳樓房便是莫卿住的公寓,莫慈突然有點膽怯,她對小枝說今兒來已經和莫卿說過了,其實......根本是沒有。她說不清自己想做什麽,用這種試探。
十點多到的大兒子家門口,她知道小卿在國外工作作息有些颠倒,早上通常要賴床的,所以她覺得這個時間應該剛好。
來開門的,赤着上半身的青年,是她認得的那個孩子,他們還坐一起吃過飯說過話,而現在......這裏應該也是他的房子吧......莫慈極力掩着心內的無措,站在門口不敢進去。身旁小枝也有點驚訝,尴尬地叫了一聲:“冷墨哥。”
那青年也像是才回神,忙将二人迎了進來。而莫慈在他轉身時,突然看見了青年肩頸有一點痕跡,像指痕和......坐在沙發上,她擡眼打量着這個房子。略有些亂,但布置得就是一個家,沒有太多女性的柔軟,一眼便知是兩個男人的住處。
沙發上搭了件衣服,冷墨眼疾手快地收了,順勢就穿上了,也沒回房不知道什麽情況。這個架勢,不知道是她單純來探望兒子還是發現了來捉奸在床呃......“阿姨今天怎麽來了?”
......看莫慈的表情,冷墨覺得應該是、就是後一種了。若只是來探望兒子,怎麽沒和莫卿說?如果莫卿知道,雖不一定會和他說,卻一定會有準備的,昨夜肯定不會和他鬧到那麽晚......咳咳,莫慈這招還真是一擊即中。
莫慈看到他身上那件T恤似乎有些緊,緩緩無聲地嘆了聲,打起精神強笑:“小卿在家嗎?”
冷墨做好了心理準備,于是開口:“在家,還沒起床。”
“這孩子......我去看看。這麽颠三倒四的對身體也不好......”說着莫慈便站起來,想去卧室裏看。林枝也很緊張,哥哥肯定和冷墨哥一個房啊,這要是媽媽進去了完全就......他現在是看出來了,媽媽根本沒和哥哥說今天會過來的事!這個認知讓林枝更不安了。
但沒等冷墨阻止,卧室門自己就擰開了,本只是一閃而過的眼神,卻一下子讓随意一瞥的人推開了門,那不常表露自己情緒的青年真真切切表示出了自己的吃驚:“小枝,媽媽?!”
林枝在一旁偷偷皺了臉,舉起爪子打了個招呼,小聲喊“哥哥”,莫慈滿眼都是複雜神色,盯着大兒子看了會兒,最後只是上前替他理了一下頭發:“媽媽來看你。”
莫卿從最開始的驚愕迅速平靜下來,女人的手指還沒從他發根上滑下來,他微微矮了些身子,方便母親動作,邊說:“也不和我說。”
氣氛其實還是有些尴尬,莫卿和冷墨一先一後去洗漱整理,讓小枝随意,照顧好媽媽。林枝坐在莫慈身邊,又不時盯着主卧的門。啊喂!你們是嫌媽媽還不夠知道麽!居然一前一後進了一個房間?!
且不說外頭兩人詭異心思,房裏兩人也見不得好到哪裏去。莫卿望着鏡子裏的人,沉默了一會兒說:“抱夠了沒?”
後頭大狗“嗚”了一聲,仗着自己洗漱完了就不放手了。于是莫卿拖着身後的人動作艱難地刷牙洗臉,還被人壓着嘴角親了個遍。
兩人膩了一會兒,還是莫卿說了:“要出去了,媽媽應該......她應該知道了。反正我也要和她說的,擇日不如撞日。”
冷墨“嗯”地應了,目光微低地摸了摸他的臉,無論如何,他們都會在一起的。
等到二人出了房,林枝就一臉悲壯地望過來,眉裏眼間都像是在說“媽媽要嚴刑拷打了”。莫卿給了弟弟一個“放心”的眼神,和冷墨在另一張沙發上坐下了。
有些難以言盡的沉默流轉在四人之中。莫慈自那時不小心聽到兒子們的争吵,就形成了一個令自己擔憂無比的猜想。然後,在自己不知道時,兩人越走越近;再後來,小卿就搬去和他一起住;再有,莫卿爆出了緋聞,退影......
“你們......是......”中年女人絞緊了手指,吞吐了一陣還是沒說出那個字眼。
在座的三個人竟然都有點眼熱!說林枝不好意思有人信,那兩位人前要不是冷峻無聲要不是溫和疏離的竟會有這種神情?不過說不怕別人說這倒是真的,此刻卻對母親身份的人說出來尴尬。
冷墨頓了一下,主動提起:“我們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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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慈幾乎是顫了一下,用一雙與青年酷似的眸子看着他們二人,從惶恐的緊張的到後來确認了的疲憊,她問道:“什麽時候......開始的?”
“......一見鐘情。”時隔多年,當時第一秒的悸動卻仍在心中,冷墨與他十指相扣,終于還是說出來。
凡是女人,年輕時怎麽也都幻想過這樣的愛情。莫慈愣了一下,随即滿眼苦澀。一見鐘情,聽起來那般浪漫,她還不知道其中艱辛嗎?不然小卿是怎麽來的呢......最終的結果又是怎樣呢......“這種感情......”
“再相遇,感情并沒有褪去,是我追的他。”冷墨繼續說,“我們分開了七年多,快八年了。我一直都在想他,他是我生命中那個人,我怎麽會松開?”
莫慈聽得出青年低沉嗓音裏的一腔深情,她心口微酸,即使知道他的确,在這一刻,很愛小卿,那麽小卿呢?那麽以後呢?再美麗的也會逝去......“小卿也是這麽想的麽?”
莫卿微勾着唇,眼睛睜得圓圓的時候,想讓愛他的人吻上去。他軟軟地回握了自己的戀人,聲音沒有因戀人的表白而更激動,他像是說着家常:“至少這一刻,我們相愛。”微微斂眸,“我相信這段感情,我想和他在一起。”
莫慈眼底一熱。當初她因為男男相戀而震驚而不安,但漸漸,在兒子如常的淡漠生活中習慣。她不算是無知的鄉下婦女,她知道同性戀不是什麽病。在知道的那一刻,她仿佛更是松了一口氣,為兒子這麽多年壓抑的感情的沉郁找到一個理由。她又對自己說,是那樣嗎?為了一個人像是懲戒自己一般的克制?
而且,她并不認為自己有什麽理由說出一個“不”字。莫卿為這個家做出了那麽多,那麽多,當他找到也許是他的幸福時,她,或者或誰,能說不允許?況且,她是他母親,血濃于水的親緣,注定了她深愛着他。
林枝對這沉默有些心驚肉跳的。哥哥在出櫃,而且那份感情是他見證了的,從一開始冷墨的傾訴到他為哥哥捅破窗戶紙,現在,他們在母親面前宣布他們的愛情。無論怎樣,他也要幫他們。
“媽媽,哥哥和冷墨哥都不是随意的人。當年,冷墨哥找了回來,對我很照顧,我聽過他當時對哥哥的表白。我相信直到現在、以後,都不改變。”林枝自己說着,先紅了眼眶。
莫慈擡眼看小枝,看到了他低勾的頭,又不知想到什麽,嘆了一聲之後把視線挪回并排坐的兩個同樣優秀的英俊青年。
她試着開口:“我并不是......不能接受,或者說阻撓。”一字一字說得很慢,體會着這般滋味,“父母都希望兒女可以幸福快樂。以前小卿把自己壓得太苦了,我們都很心疼。”
“我知道。”冷墨沉吟,他恨不能回到那歲月,牽他的手,告訴他不用自己一個人扛,“以後我會疼他。”
莫慈聽他說着情話,微微的不自在,語氣也變了些,“但我不放心。哪個父母都不會放心的。”她看着冷墨,“你家,會同意嗎?”
冷墨很鄭重:“家父已經見過小卿了,他會同意的。”即使是有些不愉快的見面,但他堅信,冷恪已經退步了,全接受只是時間問題。
“你們以後,會要小孩嗎?”莫慈問兩人。
莫卿答:“以後的事說不準。”
也許是看準了兒子會是這态度,莫慈把話頭指向旁邊的冷墨:“你呢?”
冷墨堅決擁護媳婦兒,說一不二:“小卿喜歡就好。”
“所以我不準你結婚,哪怕是形婚。有小卿的時候不能和任何人糾纏不清。”莫慈忽地嚴厲,從未有過的。
冷墨與她對視,毫不閃躲,毫不退縮。他堅定地說:“我只愛他。我會和他結婚。”
這個決定他沒和莫卿提過,從沒。但這并不是一時興起的想法,在和他在一起之後這念頭從以往被壓抑的小角落裏飛出來,日益膨脹,讓他滿心滿眼全只是那個人。擁有他的全部。
另三人都微怔了,但又很快恢複。莫卿和他交握的手始終沒松開,手心的微微汗意都被對方覺察,帶着親昵的姿态。他沒說什麽,只是用收緊五指表示他的感動。
“我會一直監督你們。”莫慈覺得已經沒什麽好說的了,她做不到阻止,也做不了別的,未來的路還是這兩個人一起走。但她還是對冷墨叮囑:“好生經營。”
得到了冷總裁幼童似的深深的點頭。
四人都有了笑意,這是氣氛已經緩和了下來。莫卿覺得這是他美好的家,有家人們的陪伴。他和冷墨四目相視時,都看見了對方眼中放松了的情緒,有種“終于”的感覺。
他們留莫慈和林枝在家吃飯,莫慈母子也沒推辭,都已經是家人了,也不客氣。冷墨想在莫母面前表現好點,想下廚,但還是讓莫卿趕出去陪母親和弟弟了。
“以後有很多時候讓你獻殷勤。”莫卿如是說,冷墨覺得有道理,于是颠颠地出來陪客。
午飯時莫慈留心了,發現他們是老夫老夫模式,沒有刻意的親昵,舉手投足間是難掩的默契。她暫且放了心,但她的确會看的,一直。
走的時候冷墨本來執意要開車送,莫慈回絕了,說要和小枝逛逛,把他趕回家了。林枝陪着母親去了東方明珠塔,去了外灘,見母親心情不再低落,還是放了心,想着等下給哥哥通風報信,但下一秒,自己一個念頭竄了出來。
“媽媽......”林枝鼓起勇氣,在莫慈轉過來的詢問目光裏說,“我其實也是......他叫Adolph。”
莫慈沒說什麽,深深嘆了口氣之後卻只說:“以後再說。”
林枝敢冒出頭的念頭又被無情地打下去了,只好惴惴地跟在一邊。
家中這兩人,在徹底失去理智糾纏之前,擁抱了很久。很久以後,他們都記得當時的感受,像是某處徹底堅實了,不再擔心午夜夢醒不知夢。
他們用盡力氣纏綿,哪怕這時末日來臨,哪怕這時時光靜止,他們都要确認占有的和占有自己的,是對方。是用那份純真感情守護着的,他們的愛情。
//馬上就要完結了......
唉好不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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