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說實話，施雅意特別佩服像聞弦歌這樣愛好廣泛，而且把愛好玩得這麽好的人。實際上，她是一個特別無趣而且無聊的人，活了23年，她的人生像她喜歡的兩種顏色一樣，非黑即白，亮眼的彩色猛地意外闖入她單調且無趣的生活，是很難得珍貴的，即使只有一點，也足夠引誘着她追逐一下了。

人就是這樣，越缺什麽，就越想要什麽。大概是一種補償心理作祟，施雅意非常佩服羨慕特別會玩的那一類人——比如就像今天認識的這個聞同學。

然而佩服羨慕歸佩服羨慕，如果要讓施雅意去變成這樣玩什麽都玩得很厲害的人，以施雅意無數次嘗試無數次失敗的經驗來看，她是完全沒有辦法做到的。

有些人就是這樣，會玩大概是一種上天賜予的天賦禮物，而恰巧施雅意在這方面，可以說是“天負”。除了會玩的天賦之外，還要在“玩”這一個課題上花費無數精力和時間，才能變成像聞弦歌這樣厲害的人吧。施雅意默默想着，而這樣的時間和精力，恰巧被她用在別的地方了——比如讀書。

從小到大，凡是和施雅意接觸過的人，要說起對她最深的印象，必然會說，那是一個念書很厲害的女孩子。好像除了“念書很厲害”這個标簽之外，施雅意在大人們眼裏就沒有什麽特色了。她從小就沉靜，不如其他小孩子活潑，甚至看起來還無趣得厲害，很多人道聽途說，偶爾飯後閑談，說起誰誰誰家的小孩在他們市裏念書最厲害，甚至會有“聽說誰誰家那個女孩子只會念書，是個書呆子”這樣的說法。

施雅意從小就知道這個世界挺世俗的，她也沒想過要去改變這個世界，去改變別人，她能做到的，只是做好自己，不被別人影響，不被這個世俗改變而已。她試着不去在意無關緊要的人的說法，按自己的意願生長，便長成了這種特立獨行的樣子，好像一不小心就和世俗活成了兩個世界的人。

大概是書讀的太多懂你的人就變少了的緣故，成長過程中，施雅意發現，很多時候，自己的想法和關注點總會和大多數人格格不入，慢慢的，她也察覺到了，自己的性別傾向似乎和大家有點不一樣。

後來她便明白了，自己大概是一個輕度跨性別者，有一點點性別焦慮的症狀。雖然她并不排斥自己的生理性別和生理特征，也從來沒有産生過去變性成為男孩子的想法，但是偶爾會産生“如果自己是一個男孩子就好了”這樣的念頭。甚至在沒有上大學之前，施雅意的裝扮也是偏向男性的，喜歡黑白灰這種冷色調的衣服。

施雅意幻想過自己騎着自行車，身後載着喜歡的女孩子從高高的坡路上俯沖下來的場景。坐在她的自行車上的女孩子，小小粉粉的一團，身體軟軟的像棉花糖一樣，能一下把整只抱進懷裏，有大大的清泉一樣水靈靈的眼睛和長長的黑密如羽的睫毛。

她整個青春期的幻想，都是關于有着長長頭發，細瘦雙腿和豐滿歐派的女孩子的。

——就像此刻坐在她面前聞弦歌女裝的樣子。

施雅意低着頭，含咬住了杯裝冰可樂的吸管。碳酸飲料裏的氣泡已經因為時間太長不太充足，失去了冰爽的口感，只剩下冰塊化掉之後融成水摻進飲料裏，讓人牙癢的甜酸味。

扔掉不太甘心，喝掉也不太甘心——無論怎樣，都覺得充滿了遺憾的感覺。

垂下眼睫，頭頂聞弦歌的聲音還不時傳到她耳中。

他們的餐桌周圍圍了很多人，內圍女生比較多，都在拿着手機給聞弦歌拍照。外面男生比較多，雖然沒有女孩子那麽誇張，但是視線的焦點也在聞弦歌身上，有的男生憑借身高優勢，在外圍也掏出手機對着聞弦歌在拍照。

這個時候，聞弦歌放下了手裏的筷子，從穿着的這身s服搭配的道具白蕾絲手提包裏扯出一摞s社的宣傳單，站起來把單子發給圍觀的同學，一邊發還一邊說：“這幾天我們s社團招新喲，帥氣的小哥哥和漂亮的小姐姐都很多，感興趣的同學不來了解一下嗎？”

很快，聞弦歌手裏的那一摞厚厚的s宣傳單就發散一空，聞弦歌還配合着幾個妹子擺了幾個很騷氣的p一se，合了照。

十幾分鐘之後，正在“搔首弄姿”的聞弦歌終于意識到同餐桌被他晾了很久的人，忙對施雅意做了個很抱歉的賣萌表情，對周圍的人說：“不好意思我們先吃飯啦，有小哥哥小姐姐想找我玩來s社喲！”

周圍的人才慢慢散了，施雅意身邊終于得以清靜片刻。

聞弦歌坐下，雙手合在胸前，特別特別不好意思的樣子：“抱歉抱歉，我有點high過頭了。”

施雅意看着他那張不用賣就很軟萌的妹子臉，又做出那種楚楚可憐的表情，先是一怔，随即有些不自在地說：“沒關系。”

怪不得現在都說“你長得好看你說得都對”，原來長得好看的人真的是有特權，會被輕易原諒的啊！

“對了學姐，我加一下你vx吧，我們建一個新的vx群，s社裏有活動的時候方便通知”聞弦歌又從那個随身小提包裏掏出他的手機，點了幾下，嘴裏自言自語地說着，“我看看剛剛加的那幾個小哥哥有沒有加上哇，加到了！裏面有一個長得還挺帥的，學姐你看到了嗎？”他突然又擡起頭來，看着施雅意，眼睛閃閃發亮。

“嗯？”施雅意剛掏出手機打開vx，突然聽到她這麽問，擡頭又看了他一眼，有點懵，“哪個？”

“就剛剛那個啊，一個人過來的，穿着深藍色運動外套的那個，很高的！我猜他應該沒有女朋友”

“我沒注意到。”施雅意繼續發懵，默默想着他這句話什麽意思，難道是準備給她介紹男朋友？

剛剛她的關注點除了放在聞弦歌身上，大多數還是關注那些圍過來的妹子，掃了幾眼也沒有太過吸引她的。外面的男生完全不在她的關注範圍之內，聞弦歌說的什麽穿深藍色外套挺高挺帥的那個男生，施雅意自然也沒有太注意。

聽到這樣的回答，聞弦歌也沒有太在意，調侃了一句：“看來不是學姐的菜哦。”便又低下頭去看手機，找到了剛剛那個留下vx的男生之後，點開了對方的朋友圈，翻了翻最近三天的，沒翻出什麽暧昧對象，“噫，果然，朋友圈也是一股單身狗的氣息”

嘴角的笑容擴大，“哎嘿，那我去撩撩他。”

施雅意：“......”朋友你這麽gay的嘛？

她在這個時候并沒有意識到什麽，畢竟現在的人都喜歡在網上撩一撩浪一浪，滿嘴騷話，幾乎已經成為了一種社會意識形态。說撩的說約的未必真心想撩真心想約，很多人就是嘴上騷一騷，真做的時候就打退堂鼓了。

施雅意以為聞弦歌也是這樣的，便不置可否，也沒有出聲。不會說騷話的她就一邊吃飯一邊默默看着聞弦歌開始表演。

一分鐘之後，聞弦歌的萌妹臉垮下來，表明他的撩騷以失敗告終。

“怎麽了？”

聞弦歌可憐兮兮地說：“直男，撩不動”

“呃”施雅意有些意外，“你怎麽看出他是直男？”

“喏，你看。”聞弦歌把手機轉過來給她看。

施雅意微微眯了眯眼睛，聚了一下焦，第一眼就看到聞弦歌騷氣的聊天背景圖——兩個衣果身的動漫男生，背後的那個抱住了身前的那個，側過頭和對方交頸相纏，前面的那個男生滿臉紅口潮的表情相當生動，讓人一眼就明白兩個人正在做什麽18r的不可描述的事情，非常騷口氣的聊天背景圖。

而在這張騷口氣的聊天背景圖上，左右對話氣泡裏是這樣的：

“小哥哥，搞基嗎？了解一下？滑稽jpg”

“不搞，滾jpg”

施雅意：“......”不知道該說什麽。

聞弦歌把手機拿回去，十指在鍵盤上如飛一般，拿出了考鋼琴十級的手速，飛快回道：“開玩笑啦23333，想問問你考慮好加入我們s社了嗎？”

隔了很久，對方才回複，聞弦歌和他聊起了s相關的事情，算是把剛剛那個冒昧的話題生硬揭過去了。

吃完飯出來，聞弦歌在手機上有一搭沒一搭和那個男生聊着，關于s社的情況他也和施雅意說完了，沒什麽事情施雅意準備回宿舍午休一會兒，下去要去見導師，而聞弦歌則是回他在校外租的房子裏。

之前在閑談的時候就彼此了解過了，施雅意和聞弦歌都是動科院的，z大的動科院是一個大院，在全國都排得上名的，動科院下面又分各種方向的專業。施雅意研究的主要方向是動科院動物細胞工程和生物工程，聞弦歌則是學動物醫學的。

一般學動物醫學的出來就是動物醫生，俗稱獸醫。當初聞弦歌報這個專業是因為他養的一條特別喜歡的松獅犬病死了，而且他本身也非常喜歡毛茸茸的小動物，就報了動醫專業，以為畢業之後直接開個寵物醫院，天天和小可愛小動物們打交道，萌萌的美滋滋，結果念了兩年下來跟他之前想象得完全不一樣！

什麽可愛的小動物，萌萌的乖乖的，呵呵，都特麽是錯覺！它們看着毛茸茸挺可愛是吧，但都是會咬人抓人撓人的，超兇！而且大小便不能自理，一言不合就弄得滿地都是！

聞弦歌覺得自己畢業之後去做獸醫絕對會瘋的，所以已經打定主意要轉行，重新為自己謀一條生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