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謝開顏一點都不滿意。

誰讓他真不是一只貓。

不過這一點就不需要這些愚蠢的人類知道了。在被岳輕曉之以理誘之以利說服之後,往前輕輕一跳,就踩在了陰河之上。

陳老板眼看着那只白貓連同金魚一樣浮空,只覺得心髒都跟着跳了一跳,好像貓跳上去就跟踩在了自己心頭一樣。

他也鬧不清楚這究竟是自己的錯覺還是确有其事,只能抖着聲音問岳輕:“岳師,這貓……這事……”

“陳老板是不是感覺心髒被什麽東西壓住了?”岳輕問。

陳老板死命點頭。

“不是什麽大事,陳老板不用太着急。”岳輕安撫對方,順便向衆人解釋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後果,“風水局一旦形成,往往和主人息息相關。這金玉滿堂的風水局在此已有十二年,早就和陳老板命理相連,這也是陳老板雖然發現風水局發生變化,卻不敢妄動風水局的理由。”

“風水局在,財如滾滾浪濤來不停歇;風水局去,財如滾滾浪濤去不停歇啊。”岳輕感慨說。

“就如岳師所說。”陳老板苦笑說。

“布一個風水局而已,還這麽麻煩?”張峥在一旁咋舌。

岳輕對張峥說:“你買了套房子難道還想住到自己九十九歲啊?”

張峥笑道:“這年頭還有誰買了一套房子打算住一輩子的?十來二十年頂天了吧。”

岳輕挑挑眉:“那怎麽找個風水師布個局,就想一勞永逸到你閉上眼睛的那個時候?房子都有質量問題,還不興風水雖地氣格局而變遷?”

張峥怔了怔,跟着回過味來,挑起大拇指說:“有道理。那你能解決陳叔的問題多久?”

話題又轉到了自己身上,陳老板連忙看向岳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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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輕沉吟片刻:“這就要看陳老板究竟想要怎麽解決問題了……”他見陳老板馬上想要開口,一擺手說,“陳老板先聽我說。您現在的這個風水局還是好的,依舊能財源廣進,并沒有轉化為兇局的趨勢;您之所以會生出幻象,主要是因為風水格局生氣聚集,引來了一些動信息。”

陳老板靈光一閃:“莫非就是岳師剛才說的‘陰河’?”

岳輕點頭:“不錯。陳老板你看。”

陳老板向岳輕示意的地方看去,只見半空之中,魚、水并貓悠然自得,一派閑适。

這畫面說實在的,有點詭異,陳老板心中微微發毛。

正當此時,岳輕一指點在陳老板額頭。

靈氣自指尖溢出,進入陳老板腦海之內。

陳老板只覺得渾身一個激靈,腦海中像是進入了什麽冰涼涼的東西,眼前一陣短暫的模糊之後,突然變得清晰無比,比他生命中的任何一個時刻都來得清晰!

一彎暗色突然從遠處蔓延開了。

它從遠處彎彎曲曲地淌過來,像是一大瓶墨水不慎傾倒了,又像夜幕被從空中撕扯下來,有着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深邃和神秘。

它向前流淌,沒過金魚的身軀,沾染白貓的足底,如同螢火蟲一樣的光亮懸浮在這條暗河的周圍,時隐時現。

陰河宛若擁有生命般向他行來,且只向着他前行而來。

周圍的建築和人都因為這條的存在而變得淡薄渺遠了。

能看見這條陰河的他和他們,再也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注意看。”

陳老板如此如醉的時候,旁邊突然傳來一道清晰的聲音。

陳老板茫然轉頭一看,發現岳輕就站在自己身旁,他的身影與存在再清晰不過,甚至比自己的還要鮮明!

陳老板心中一驚,勉強抓回逸散的理智,順着岳輕所指的地方認真看去,看見那條陰河看似流淌得不疾不徐,毫無威脅,但不管他怎麽變化自己所站的方向,陰河都準确無誤地朝他胸口穿過,每每能将他弄個透心涼!

至于剛才的重壓也有解釋了:那白貓跳上去陰河之後,每當陰河泛起波瀾,要對他穿心貫胸的時候,白貓就會動動前足,将陰河的波瀾重新踩下,這樣他的心髒固然會感覺到重壓,卻免了之前的幻影和恐慌。

見陳老板看明白了一切,岳輕收回自己給出的一縷靈氣。

陳老板眼前所看見的種種神異立刻消失。

他大口喘息着,發現就在這一分鐘的時間裏,自己全身顫抖,汗水連濕了幾層衣服!

岳輕這時候再說:“這裏水氣旺,財氣也旺,所以地底陰河被吸引來一條小小的分叉。陰河本身并不會對風水格局産生任何印象,甚至能夠反哺風水格局,使得財源越來越旺。畢竟風水格局,負陰抱陽。”

“但是,”岳輕又說,“陰河深埋地底,天然聚集陰氣。陳老板作為風水局的主人,難免受到陰氣沖擊,尤其當自身炎陽不能抵擋陰氣的時候,更容易産生些許感應。”

……就剛才那樣,哪裏叫些許。張峥與陳老板一起腹诽。

“要解決陰河,方法也簡單。”岳輕繼續說:“第一種方法,稍加破壞風水局,讓風水局中生機財源不再如此旺盛,沒有了吸引陰河的東西,陰河自然從哪裏來回哪裏去。”

日進鬥金的風水局要着手破壞,是個人都會不舍,陳老板默不作聲。

岳輕再給出了第二種辦法:“第二,讓陳老板戴一個真正能化煞鎮邪的法器在身,這也能阻擋陰河的沖擊。”

相較于第一個解決方案,第二個方案不過尋找鎮邪化煞的法器而已,毫無疑問比第一種要來得好接受得多。

陳老板目光接連閃動,心中正在進行着激烈的掙紮,好一會之後,他重重出了一口濁氣:“岳師,我選擇第一種方法!”

“陳老板想好了?”

“我想好了。”陳老板苦笑,“如果我沒有領會錯岳師意思的話,只要我不主動破了這金錢風水局,陰河就會一直存在于此是不是?”

“不錯。”岳輕點頭。

“那就是了,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陳老板嘆氣,“何況要說法器,我辦公室裏的貔貅不是法器嗎?埋在天花板裏頭的七星陣不是法器嗎?這些法器當年我也是花了大價錢請回來的,但這一次對陰河的出現卻都束手無策,恐怕我再請什麽其他法器回來,用處也不是很大。”

“陳老板想得開就好。”岳輕面露贊賞,總算給了一個肯定的回答,“陰河過境之處,普通人還是退避的好。”

陳老板回以一個苦澀的微笑。

事到如今,他也不全是傷懷金母雞的消失。這家酒店他畢竟經營了那麽多年,對其感情很深,等風水格局一破,恐怕就要衰敗下去了。

這感情正如手裏明明有救孩子的靈藥,卻偏偏不能給孩子用,只能眼睜睜看着它病入膏肓的痛苦。

“岳師需要什麽盡管吩咐,我就在辦公室裏頭等着岳師的好消息。”陳老板心裏難受,和岳輕說了兩句之後就躲進辦公室裏。

但進了辦公室,他又如坐針氈,分外惦記外邊的情況,來回走了幾步之後,猛地來到大門旁邊,悄悄地開了一條縫,向外窺探。

只見走廊之外,岳輕正和他的那只貓說話,一人一貓湊得很近,白貓時不時一點頭,專注得像是真能聽懂自家主人在說什麽一樣。

岳輕說:“你打算怎麽收集靈氣?”

就跟岳輕剛才給陳老板的選擇一樣,收集靈氣也有兩種方法,一種簡單,直接把這裏的靈氣掠奪就好了;另一種相對複雜一點,需要先借個勢……

岳輕與謝開顏對視一眼,一起笑道:

“開龍門吧!”

“七星陣不能完全破壞,我來處理。”謝開顏緊跟着說。

“真龍門沒那麽容易開,先開一個假的,遮蔽天機,假戲真做。”岳輕也說。

說完之後,一人一貓又對視一眼,惺惺相惜!

躲在走廊的西裝男和李嘉對視一眼,李嘉實在憋不了,忍不住“呵呵”了一聲,小聲說:“我是不是幻聽了,貓怎麽會說話,人怎麽可能和貓對話!”

西裝男沒有阻止李嘉。

他臉上一如既往的冷酷,但心中同樣有着筆墨難以形容的震驚……

他就沒想到,自己震驚得還是太早了一點。

岳輕一步上前,來到回廊前方。

金光從天空蹁跹而下,落入金玉池中;池中金魚随之飛躍而出,穿透玻璃與人群,搖頭擺腦,自四面八方彙聚到了一處。

它們半透明的身軀還閃爍着粼粼的波光,生氣聚集的虛形天生帶了一斛水,晃耀一室金碧輝煌。

魚群自下而上,躍過第一道門,只有零散幾只掉隊;繼而是第二道門,兀自剩下一半有餘。

眨眼間又是最後一刻。

七星陣黑光蓄勢待發,謝開顏一眨不眨。

就在魚群終于來到第三道門前之時,七星陣晶石流光明滅的同一剎那,謝開顏突然翻身跳下陰河,白光一閃,出現在陳老板的辦公室內!

他已來到七星陣上方,足下一點,腳下七星陣突然一抖,本來要飛出的黑光滞了滞,彼此間竟開始相互融合。

一股陰涼開始在四樓彌漫。

旁邊的兩人眼前一晃,在沒有靈氣注入身體的情況下,竟然因為強烈的氣場改變而看見了黑色的鐮刀虛影。

飛向上空的魚群這個時候似乎也意識到了黑光的威力。

但它們并沒有乘着這好不容易的空隙飛速躍過第三道門,而是在黑光的壓力之下,同樣開始相互融合。

紅色的魚紮入了金色的魚肚子裏,金色的魚紮入了白色的魚肚子裏……

一條又一條,将自己的生命化為對方的生命,将單一的生命化為整體的生命。

所有的支流都歸為一處。

巨大的、矯捷的魚身出現在衆人眼前。

它的魚須是血紅色的,卻通體玄金,背鳍如仙帶,帶着水汽自衆人面前長飄而過時,似乎又有金玉撞擊的聲音。

巨魚成型了,黑光也彙聚完畢。

這戰鬥終不可避免。

當兩者相互碰撞的時候,白光乍然而現,一聲高亢的哀鳴,黑光湮滅,金血淋漓而下的巨魚奮力一躍,山搖地動,終是躍過橫亘于天空的一線生機!

巨魚躍至高處,風水局中多年來積攢的生氣齊齊一震,傾巢而出,化作片片金雲,簇擁着巨魚一同湧向高處。

橫越在巨魚身上的巨大傷口在金光之下飛快愈合,巨魚神采奕奕,飛速沖向生機之上的天頂所在。

可生機之上,天門關閉,龍宮未開。

巨魚不知畏懼,以身體為武器,重重撞擊在天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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