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等你長大一點

賀靈終究将季可晴拉上岸來了。

季可晴天性要強,如今竟在慧石峰三個男弟子面前出醜,臉色有些難看,冷冰冰地一字不言,運氣烘幹衣服。

賀靈環視四周,只見三面臨山,一面是幽深的樹林,面前一個深潭,潭水粼粼,在陽光下呈黃綠色。他皺眉道:“這是哪裏?”

“不知道——”

正在這時,水中又有什麽東西突然游過,發出淡淡黃光。

賀靈的拳頭一攥,冷硬的聲音竟然有絲激動:“風劍魚?”

季可晴聞言,立刻翻身躍過來。

八風崖有一種風劍魚,若有了幾百甚至上千年的歲數,身體便會發出淡黃色的光芒。風劍魚在水中游竄的速度極快,難以捕捉,卻是極為難得的修行聖品。

風劍魚已難尋,能發光的更是鳳毛麟角,幾百年來只聽人說起,從未有人見過。

賀靈一字不說,死死盯着湖面。

文荊摸摸鼻子,小聲對君衍之道:“二師兄對這魚有興趣,咱們去旁邊坐吧。”

“……也好。”

文荊與君衍之在一塊巨石上。陽光溫暖,少年淡蜜的面頰滿是笑意,他從儲物袋裏掏出一個白舒果,用袖子擦擦遞給他:“師兄吃吧。”

君衍之的喉嚨動了動:“……嗯。”

少年細細的發絲随風飄來,拂在臉上,癢在心裏。

兩人靜默坐着,君衍之垂目偷望着少年細滑的側臉,将肩膀輕靠在文荊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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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頃,湖水漸漸變換成藍綠色,賀靈突然一個猛子紮進湖中,濺起一團小小的水花,那身形像極了一只捕魚的野獸。

文荊微微一呆:“二師兄用四冥風,将風劍魚逼出水面即可,何苦要像只熊一樣地捕魚?那風劍魚的速度,可不是一般築基修士能及。”

君衍之不在意地說:“賀靈想練的是準頭和速度,魚還在其次。”

水中那風劍魚倒也機靈,一看有人來捕它,逃竄地更加迅速。它的身體本就滑溜溜的,賀靈的手觸上它的皮膚,卻攥不住,被它掙紮逃開。

賀靈冷哼一聲,與那風劍魚較上了勁,步步緊逼。那魚從小生活在八風崖,不知人間險惡,又鮮少有人與它玩耍,此刻只當有了玩伴,興奮地在水中游竄,時不時來逗賀靈。

文荊微微開着嘴巴,合不上了。

二師兄和這魚的性格還真是……難以預料啊……

風劍魚在水中晃來晃去,翹着尾巴濺起水花,又微微露出魚頭,狀似挑釁。

賀靈的眉毛一皺,毫無動靜,卻在那魚最為猖狂放肆的時候,猛地躍起,直沖而下!

這一跳是他生平修為的極限,風劍魚有絲驚慌,突然陷入水底。

就在這裏,只聽一陣細微的啪啪聲,寒潭的表層竟然迅速結了一層厚厚的冰。

賀靈的眉毛一抖,力道卻已經控制不住,眼看頭就要撞在冰層之上。情急之下,灰影迅速在空中翻了個身,打着旋落在冰上,腳步不穩,極是狼狽。

那風劍魚大半個身體都凍在冰層之中,魚身不能動彈,魚頭亂晃,恐懼之極。

賀靈惱恨地盯着季可晴,後者與他冷冷對視。

文荊的嘴角抽動。

女主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文中季可晴與君衍之多次捕捉風劍魚不得,季可晴不耐煩了,長劍一飛使出絕技,将寒潭表面結了一米多深的冰,風劍魚被凍住逃不出。

如今賀靈與那魚糾纏半天,季可晴的耐性只怕被磨光了。

文荊默默飛到冰上,沿着水聲找到正在掙紮撲騰的風劍魚,以小劍在魚身周圍劃了一個圈,将風劍魚連着冰一同取了出來。

風劍魚驚恐地亂扭,頭卻突然一垂,一動不動。

文荊向岸上叫道:“捉到了,這魚在裝死呢。”

賀靈陰沉地盯了季可晴許久,冷哼一聲回到岸上。

文荊興致勃勃地将魚連帶冰塊,放在一塊平整的青面石上,亮出閃閃發光的小劍:“咱們把這條魚宰了吧。”

君衍之等人都已靠了過來。

那魚本像沒骨頭一樣軟啪啪的,看到小劍和衆人,突然又活了,驚慌地掙紮扭動。

文荊按壓着冰塊,小劍在魚頭前晃來晃去。

突然,魚頭一伸一縮,魚嘴死死撐開,突然吐出一顆黃色石頭來,身上淡黃色的光芒突然消失。

那靈石上的靈氣如此濃郁,季可晴的目光一亮:“遠木靈石?”

君衍之的眉毛也微微挑起:“……似乎的确是遠木靈石。”

風劍魚讨好似的望着衆人。

賀靈皺眉:“這魚根本不到一百歲。”

文荊尴尬地望向衆人:“這遠木靈石……該怎麽辦?”

季可晴望了三人一眼,臉色複雜,第一個走開了。

她放棄得如此幹脆,倒讓君衍之、賀靈和文荊刮目相看。她雖不是七十二名傳承者之一,卻也有尋找靈石的重任在身,一句話不說便不要了,不知是什麽心理。

豈不知,季可晴這個人十分要面子。方才賀靈救了她一命,她雖不說,心中卻有些慚愧。況且,賀靈方才那一躍本可以将風劍魚捉住,用不着自己出手。若要硬搶,她又無法以一敵三,何苦浪費力氣?

賀靈望了君衍之一眼,說:“恭喜。”

“遠木靈石”歸慧石峰所有,莫少言如今又不在,《覆草經》便由君衍之繼承了。

文荊看着手中撲打着尾巴的風劍魚:“這魚怎麽辦?”

賀靈皺眉:“不到一百歲,對修行無益,放了。”

文荊答應一聲,抱着魚來到潭邊,往潭中一扔:“去吧,別再亂吞東西了。”

君衍之将遠木靈石收起來:“該走了。”

“……好。”

他走了幾步回頭,只見那魚得了水,默默游了一會兒,自水中露出頭來望着賀靈,怎麽也不肯離去,竟有絲留戀不舍的味道。

文荊忍不住道:“二師兄,這魚怕是常年在這潭中寂寞,遇到你跟它玩一下,舍不得你走了呢。”

賀靈輕輕攏眉,卻沒有回頭,徑直前行。

文荊心中輕嘆,随着衆人一路走了。

……

得到遠木靈石,八風崖的試煉便已經完成,衆人的心情都輕松許多。他們白天禦風而行,夜宿荒野,又行了兩日。

這一日,他們飛到一座巨峰的山腳。

古樹參天,傍晚的陽光化作點點光暈,自枝葉間落下,空氣清涼,叫人心情舒暢。前面一個長長的山洞通道,直通向山峰的另外一端,透出絲絲陰涼之氣。

君衍之說:“只怕這就是最後一段,穿過這條山洞,便是出八風崖的古陣法。”

文荊心中焦急:“你們先休息一下,我想再采些靈草。”

另外三人同時望他一眼。

文荊不管他們,急匆匆地跑了。

挖靈草只是個借口,八風崖妖獸衆多,生長了一些極其珍貴的妖獸果,家裏有只呆萌大龜,還有一只高貴冷豔的小性蛇,文荊恨不得把所有的妖獸果都摘下來哄它們。

在林中轉着采了許久,天色轉暗,文荊将儲物袋裝得滿滿的。

只聽背後一陣風聲,君衍之淡淡的聲音傳來:“師弟,該走了。”

“好好!”文荊将最後幾顆果子塞好,急急忙忙跑過來。

賀靈和季可晴早已經不耐煩,先一步進了那條走道。

文荊有點臉紅,說:“君師兄,我們快點走吧。”

說着拉起君衍之的手,走了進去。

兩人一前一後地行着,不多時便陷入一片沉靜和黑暗當中。

握着自己的手清涼、修長,文荊輕輕攥着,只聽身後的人聲音有絲暗啞:“師弟,你……對我是什麽印象?”

文荊張了張口,卻不知該如何回答,終于道:“師兄品格高尚,叫人仰慕。”

後面的人安靜了一會兒,又說道:“還有呢?”

文荊想了想又說:“師兄性格溫柔,談吐高雅,叫身邊的人都很舒适。”

“還有呢?”

文荊呆了呆:“嗯、這個……師兄長得、長得好看。”說着卻有點紅了臉。

身後那人安靜了一會兒,輕聲道:“師弟,你現在年紀還小,等你長大一點,我們可以、可以……”聲音竟有絲急促。

“可以什麽?”

身後的聲音恢複冷靜:“……我可以多教你一點東西。”

文荊連忙點頭:“君師兄要教我本事麽?求之不得。”

君衍之沉默一會兒,說:“也算是本事吧。”

“啊……多謝師兄。”

君衍之不自覺地握緊他的手。

洞口就在前面不遠處,隐隐可見天邊血紅的殘陽。

自己陰暗的人生,也如同這不見天日的隧道一般,終于到了盡頭。只要不讓他知道自己是誰,不讓他知道自己的過往……

“師、師兄,外、外面出事情了。”

文荊站在洞口,牙齒不斷地打顫。

盡管文章裏已經提到這洞口的慘烈,文荊還是被血肉模糊的景象吓得臉色蒼白。

“……什麽事?”君衍之自隧道中走出。

幾十具屍體躺在洞口,早已死去多時,表情猙獰可怖,身體扭曲,似乎早已陷入瘋狂。一道紅色的旗子在屍體之間迎風飄展。

君衍之怔怔望着那面旗子,只覺得腦海中一陣突如其來的劇痛,嗡嗡作響。

慘叫聲,呼喊聲,哭泣聲在腦中響起,一個中年女子溫柔的面龐出現在眼前,瞬間卻又掙紮着趴在地上,渾身是血:“快跑,快跑啊!”

火光中,藍白相間的旗幟立在夜風裏,卻已被鮮血染成紅色。

話音剛落,一個男人踩住她的背,長劍劃過她的頸項,鮮血如水柱般湧出。

君衍之驚呆地不知所以。

那殺人的男人是誰?是誰?

不、不只一個,還有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六個……全都在殺戮,冷血不留情地殺戮……

“君師兄,你怎麽了?”文荊輕聲道。

怎麽臉色蒼白成這個樣子,一字不言,還似乎有些魂不守舍?

君衍之沒有答話,嘴唇緊緊抿着。

賀靈與季可晴正站在不遠處,也面露古怪地望着他。賀靈皺眉道:“君師弟,怎麽回事?”

君衍之猛然回神,垂下頭一會兒,再擡起來時,臉色已經恢複平靜:“這些屍體都是水月宮的,定然是其餘着了道的弟子。”

賀靈道:“不錯。”

季可晴只覺得惡心,走到懸崖旁冷靜地吹風。

“師兄,先坐下來休息一下吧。”文荊輕聲道。

“……嗯。”

君衍之低頭走過,冷靜地看着一具一具扭曲的屍體。

一切都記起來了。

……連屍體的排列都如此用心,與當年那晚大同小異,是巧合,還是故意?

是誰如此有心?

文荊只覺得全身發毛,不舒适的感覺籠罩全身,有種置身于恐怖片現場的錯覺。突然之間,腦中傳來一個系統信息。

[宿主:自我防禦系統察覺到重大危機,現已開始升級,大約一個月之後完成。此升級有一定的失敗率,請宿主做好心理準備。]

文荊微微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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