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于是便有了敲門的這一幕。
君衍之從容不迫地披上床邊的青衫。
門外有四五個築基弟子,為首的弟子衣着不俗,舉止穩重,年紀看似三十多歲,相貌略微有些醜陋,談吐氣質卻不凡。
他簡單客套了一句:“在下名叫崔應,是本派掌門的大弟子。”未及君衍之回應,他便隐了聲,以傳聲術與君衍之說了幾句話。
文荊自然知道他們在交代什麽,只不過看崔應的态度,事情已經有些刻不容緩了。
“好,我去看看。”君衍之溫和地應着,又向文荊道,“我去去就回。”
“好。”
他還要等待魔修出現,自然不會跟着前去。
崔應前頭帶路,引着君衍之來到衡天門的主峰四陽山。
席放、蕭然等人早已在山頂等着。
君衍之掃了一眼,穿紅衣的半老徐娘風韻猶存、風情萬種,細長的眼睛似要裂到眉梢,是水月宮的總宮主,花念詞。
深衣長袍,面孔平板的無一絲表情的中年男子,是紅楓教的教主,一陽真人。
而站在路之山身旁的白眉長須、鶴顏仙姿的老人,則是古鏡派的掌門,春回道人。
其他的人都有些眼生,或道或俗,有男有女,一共十幾人,或者各自低聲說話,或者有品位地靜然伫立。
蕭然身着一身白衣,年紀看似三十左右,面容清雅俊逸,卻看不出一絲倨傲。他以探究的眼神很快地掠過君衍之,道了聲:“果然氣質出衆,容貌不凡。”
君衍之垂首見禮:“弟子等候各位掌門、宗主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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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然道:“我知道你本事非凡,若能救了金峰主,我衡天門絕不會虧待你。”
“弟子盡力而為。”
蕭然又道:“你若實在救不了,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不必顧念太多。”
君衍之謝着答應了。
“崔應帶他去吧。”
“是。”
君衍之跟着崔應兜兜轉轉來到山間一處僻靜的所在,門外、房間中各有四名弟子守候,一見到二人來,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君衍之向崔應說:“我治療時要平心靜氣,不可有人打擾,請各位在門外等候,我一旦有結果了便會出來。”
崔應連忙招呼着衆弟子退出來,為君衍之關了門。
床上的男人大約四十多歲,顴骨突出,下巴尖翹,像個營養不良的病秧子。君衍之在房中布置了一層結界,坐在男人的身邊,安靜地坐下來望着他。
房間裏沒有點燈,也沒有開窗,君衍之像一尊雕塑似的在黑暗中坐着,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床上的男人發出一聲悶聲呻吟,捂着腦袋坐了起來。
“你是……誰?”金煥自昏迷中醒來,腦袋仍有些不清醒,但身旁年輕男子的目光卻讓他有些不适。那種目光不像在看一個人,而是看一樣死物,像盯着一只掙紮着要死的雞一樣,不但毫無救助的意思,還要拿他下酒。
這男子與他有仇?
金煥的手微擡,沉下臉:“你是誰?”
話未說完,全身的血液如被烈火燃燒而沸騰,耳邊傳來鬼魂的慘叫,自己手下的多少冤魂一個一個變成了實體,向他撲來,在他身上啃咬、尖叫。他的喉嚨發出“嗬嗬”的聲音,眼睛慢慢轉成赤紅,仿佛又要陷入方才的萬劫不複。
然而這只不過持續了一瞬間,金煥覺得自己又清醒了。
他滿頭大汗地望着眼前年輕的男子,終于有些明白狀況的低聲下氣:“你、你是魔修。”
君衍之淡淡地點了點頭:“你身體裏有我的血,我只要動一動念頭,你就可以像剛才一樣,永遠不用醒過來。”
“你怎麽讓我飲了你的血?”金煥臉色慘白,不自覺地顫抖。他結丹以來,極少吃飯、喝水,這魔修怎麽讓他飲了血?他的聲音沉下來:“你在空中散了血霧?”
君衍之沒有回答。散發血霧雖然妙極,但是卻難以控制。金煥住的地方偏僻,他無法确信金煥會吸到他的血。這不是一個好辦法。
金煥很快地鎮定下來:“你想要我做什麽?”
“我只想知道,當年恒陽宮的慘案,究竟是怎麽回事,為了什麽。”君衍之站起來,居高臨下地望着他。
金煥猛然擡頭,骨骼咯咯作響,語氣中似有些不信、驚懼:“你是誰?”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我只想知道,當年為什麽滅了恒陽宮。”
金煥狐疑地望着他。年紀似乎二十多歲,以血為介便能控制心魔,這種修為至少要修煉幾百年,除非是天生……
想到此,金煥的嘴唇顫抖,難以置信地脫口而出。
“你是雲家的那個兒子,雲少儀!”
君衍之抿唇不語。
過了很久,他淡淡地說:“你到底說還是不說?”
金煥鎮定地低下頭:“不是我不想說,但當年厮殺到一半,我腦中突然狂亂失去神智,醒來的時候早已經不在恒陽宮。”
君衍之的臉色鐵青:“你們為什麽去恒陽宮厮殺?有仇?”
“我若是告訴你,你會讓我活着?”
君衍之的情緒穩定下來:“你把當年記得的事情,一件一件告訴我,我讓你不死。”
“不死,只怕也不能活着吧。”金煥心如死灰,目光中突然透出一絲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