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雞同鴨講

從摘星高臺俯視下方, 只見銀甲的金陵大軍如潮水一般湧進空蕩蕩的衛國京都,順着一條條街道密密地向着王城爬去,好像銀浪翻湧。

沿途的酒肆茶樓商鋪民舍全部門戶洞開, 空空蕩蕩。金陵士兵目不斜視,徑直往前行。

這一路行來,金陵人早已經習慣了衛國的城池中無人也無錢。

除了那些該死的稻草人之外, 連個鬼影也見不着。

人對未知的畏懼總是會無限放大,當他們意識到這塊遼闊大地只有一片死寂, 無論占領多少地域都要面對這些死氣沉沉的草人時,頓覺陣陣寒意從足底泛上來。

詭異、陰森、不安。連日來,士兵總在私底下說起夜裏的噩夢——夢中全是稻草人,擡着胳膊咧着嘴,搖搖晃晃地走來, 把人圍在中間,一雙雙草紮的手摁下來、摁下來……

烽煙升起, 噩夢降臨。

巨大的精鐵城門忽然轟隆隆閉合!

金陵士兵受了連月消磨, 個個神色呆滞, 反應遲鈍。

茫然之間,有人下意識地用身體去推、去擋那兩扇巨門。

地面在隐隐震顫, 沉悶的機關匝匝聲自地底傳來,城門閉合之勢,人力根本無法阻止。躲避不及的士兵被絞入門縫,呼吸之間,連铠甲帶骨肉一起被碾成碎屑。

“轟——”

城門合攏,一排排奇巧無比的精鐵扣栓漸次落下,斬不斷、撬不開。

金陵大軍,被分隔在城門內外。

城門下的混亂剛開始擴散, 便見如蝗箭雨兜頭傾洩而下,鋪天蓋地,日月無光。

金陵人驚恐地發現,城牆上的稻草人,活了!

噩夢成真!

“殺——”

喊殺聲震破耳膜,箭雨更加熾密,被困在城中的金陵士兵如割麥一般,一茬茬倒下。

密集的箭雨将他們收割得七零八落,還未緩過氣,便見一個個兇神惡煞的稻草人撲殺過來。

城牆上、房舍中、地窖裏……處處都是稻草人。比噩夢更恐怖的是,這些稻草人手中持着利刃,像砍瓜切菜一般,無情地收割金陵人的性命。

許多金陵人在臨死之前,終于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些不是真的稻草人,而是衛國敵軍!他們在玄甲下面多加了一身茅草蓑衣,一動不動站在城牆上,成功騙過了所有的金陵人。

這一路行來,金陵人的意識已經變得僵化,聞到茅草味道便開始惡心反胃,完全忽略了處處可見的稻草人。

此刻醒悟,已然太遲。

城外的金陵軍試圖破門救援,卻發現根本沒有帶着攻城器械——那些白袍能人輕易就能擊毀城牆,軍隊跟着他們,只需輕裝疾行。

正是焦頭爛額時,忽聞殺聲四起,只見大冰原周圍的矮山上不知何時已立滿了兵馬,凜凜寒矛在日光下泛着鋒銳的光,叫人心驚膽戰。

騎兵俯沖進入平原,由側翼、背後,毫不留情地殺向措手不及的金陵軍。

金陵人兩眼發黑,只覺末日來臨。

抵抗之力微弱到忽略不計,除了投降之外,便只有死路一條。

從摘星臺往下看,大地逐漸被黑色的玄甲軍占據,銀色的浪花一朵接一朵粉身碎骨。

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戰鬥。

只要摘星臺不出意外,這一戰,衛國将大獲全勝,叫入侵者全部埋骨于此!

摘星臺上,梅雪衣恍惚失神。

方才看見飛火劍宗宗主夫婦活生生出現在眼前時,她的心中已然猜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答案。

她飛升失敗後,并不是借屍還魂再回世間,而是被倒流的時光送到了數千年之前。

這個時候,她還沒有成為一方大魔,還沒有屠滅飛火劍宗滿門,也還沒有與四大洲的仙門中人不死不休。

一切重新來過。

所以……衛今朝呢?

飛火劍宗宗主灑出漫天飛火時,她被衛今朝護在胸前,仿佛什麽也沒想,又仿佛想通了所有。

話本。

那個既像預言又像回憶的話本,記載的是他曾經走過的短暫一生。

他活過一世,所以知道修士将會入侵他的國土、屠戮他的臣民,他知道他和妻子的愛情故事将是一場悲劇。

他穿過時間長河,回到從前。這一次,他早早就做好了準備,逆天改命,掌握乾坤。

只是他怎麽也不會料到,他還是衛今朝,但他懷中的小嬌妻卻變成了血衣天魔。

伏在他堅硬的懷抱中,她恍惚失神。

原來,人生真的可以重新來過。只是陰差陽錯之下,她拿走了另一個‘梅雪衣’的人生。

‘那我呢?我在哪?’

念頭才剛剛轉動,她就看見了自己。

最後一個修士。

一個身材窈窕、相貌豔麗的女修,禦着劍掠上摘星臺,降在距離她不到十丈的地方。

這張臉她用了數千年,絕對不會認錯。數千年前、還未入魔的自己,就這麽忽然闖進了視野。

梅雪衣心跳失控,耳旁響徹着血液流動的嘩嘩聲。

她曾經參與過一場修士對凡人的屠戮嗎?她記不起來。數千年腥風血雨、劇痛加身,早已磨滅了那些不重要的記憶。她連自己為何入魔都記不起,更遑論凡間一場碾壓式的戰鬥。

不,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世間怎麽可能同時存在兩個自己?

在她震驚失神時,持劍女修士的目光也落到了她的臉上。看清梅雪衣這張臉,女修士的眸中霎時浮起了濃濃的驚豔之色,旋即若有所思。

衛今朝揚起寬袖,将梅雪衣擋到身後:“王後,退。”

梅雪衣回過神,望向他。

方才漫天飛火襲來時,他扔掉了弩,将她擁進懷裏。此刻他手中沒有了兵器,只有一副病弱殘軀。

梅雪衣的心髒驀地漏跳了兩拍。若此刻對方直接動手,他和她便要喪命于此!

女修士并沒有貿然動手。

飛火劍宗宗主身上那簇幽火剛剛消失,一道人形的火焰殘影仍未散盡,像一個明晃晃的危險警示。

宗主修為已到了元嬰大圓滿,只差一步就可晉階化神,這樣一個大修士竟也被一擊斃命。

這種時候,但凡是個聰明人,都會猜測眼前這對昏君妖後并不簡單。

梅雪衣只能祈禱年輕時候的自己比較聰明。

幸運的是,女修确實很聰明,猶豫片刻之後,果斷地收劍歸鞘。

她斂眸道:“我沒有傷過衛國一兵一卒,也無意與衛王為敵。此次來到凡界只是奉命行事,其實我心中十分抗拒,但是身不由己。此刻說這些也許已經遲了,衛王若是不信,便動手殺了我!”

她有一把清甜的好嗓子,說話幹脆利落,令人好感倍增。

梅雪衣舒了一口氣。若是換成魔功大成、只懂蠻力的她,這種時候才不會瞻前顧後,看衛今朝手中沒有拿着弩,必定抓住機會直接動手。

有時候真能瞎貓碰着死耗子,譬如此刻。

梅雪衣從昏君身後探出頭,仔細打量這位豔麗女修士。只見女修士白皙飽滿的額頭上已滲出了極為細密的汗珠,身體難以抑制地輕微顫動。

這種細節不可能逃過千年老狐貍的眼睛,梅雪衣知道對方很緊張。

初出茅廬,十分青澀。

梅雪衣了解自己,她知道自己絕不是甘心赴死的人,無論落到何種境地都會拼命掙紮求生。所以,此刻女修士一定在打着什麽主意。

衛今朝緩緩躬身去撿地上的弩。

梅雪衣屏息凝神,盯緊了女修士。只見她更加緊張,右臂弧線緊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衛今朝的動作,仿佛随時準備出劍或是逃走。

只要衛今朝露出一絲破綻,她定會動手。

然而昏君并沒有任何破綻。他就像撿起一張掉在腳下的書箋那樣,很随便地把弩撿了起來,然後不緊不慢地從袖中取出一支玉箭,裝了上去。

他的手極穩,目光平淡,動作漫不經心,給人帶來極深的錯覺,以為他真是什麽隐世大能,絲毫也不必依賴手中這支價值八座摘星臺的弩-箭。

冷靜、沉穩,可怕的心機與城府。梅雪衣心下暗嘆:不愧是活了兩輩子的人。

裝好了弩-箭,衛今朝單手将弩平托,對準女修的胸膛。

梅雪衣心跳驟亂,屏住了呼吸。

她不自覺地擡起手,輕輕扯住了衛今朝的衣袖。

她還沒有想明白為何世間會出現兩個‘自己’。這個人若是死了,自己還會在嗎?會不會随她一道灰飛煙滅?

她眉心微凝,手指微微用力。

他感覺到她的動作,偏頭,低磁的聲音輕輕鑽進她的耳朵:“小傻子。她這是以退為進,必有後招。看着,她要喊等等了。”

梅雪衣:“……”一種詭異的羞恥感攫住了她,就像旁人說起自己幼年時的糗事一樣。

他恐怕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正在被他剖析的女修士,正是年輕時的她。

他低低一笑,手指摁上機簧。

女修陡然開口:“等等!”

梅雪衣:“……”羞恥感加倍。

“衛王難道就不想知道幕後主使是何人?”女修士道,“我們死在凡界,幕後之人必定不會善罷甘休,還會一次又一次派人過來。衛王何不除去幕後黑手,也好一勞永逸?”

衛今朝輕聲道:“都要死。”

語氣溫柔缥缈,音色低啞,觸人心弦。

“衛王!”女修士瞳仁微縮,放聲道,“下次再來的,便不是我們這些金丹、元嬰修士了。我知道你很強,你非常強,可是你的城池、你的百姓,經得起那樣的戰鬥麽?不若聽我一言!”

衛今朝垂眸看了梅雪衣一眼,聲音再次輕輕落入她的耳中:“信不信,她要自薦枕席,借機靠近。”

梅雪衣嘴角一抽,心情異常複雜。這句她不信,完全不信,一丁點兒都不信!

她才不會那麽沒有節操。

梅雪衣鼓起臉頰,盯着女修熟悉的臉,搶聲問道:“你的條件是什麽?說出幕後主使的名字,我們放你離開?”

她果斷給出了最好的選擇。

“不。”女修士微笑着挺起了胸膛,不看梅雪衣,而是用一雙勾魂的桃花眼直直盯住衛今朝,“我願投入衛王麾下,任君驅策。良禽擇木而栖,我有預感,此時若能跟随衛王,将來必定前程無量。衛王,我會比你想象中更有用的。”

梅雪衣:“……”年輕的時候她真是這麽沒節操的嗎?一定是因為昏君這張臉過于禍國殃民。

她喪氣地用老母親般的目光盯住女修士,頗有些怒其不争。

雖然誰也不知道這是她,但是真的丢死人了!

血衣天魔,怎麽能有這麽羞恥的黑歷史?不,她絕不相信,也絕不承認這個人是她!

對,絕對不是!

衛今朝把弩壓下。

“你叫什麽。”他淡聲問。

女修雙眸微微一睜,紅唇勾起惑人的弧度:“柳小凡。”

白嫩的手指撥了撥腰間的玉牌,纖腰袅袅送向前,把姣好身段和姓名一起呈上。

果然是‘柳小凡’三個字。

梅雪衣:“???”

這不是她的名字。她就叫梅雪衣,魔功大成之後,尊號血衣天魔。

血衣天魔,梅雪衣。

梅雪衣微蹙眉頭,心中不解。她知道,一定有哪裏出了問題。

柳小凡款款走過來,豔麗的面龐上挂着淺笑,對衛今朝輕聲說道:“這一次,我們宗主是在為龍臨府主辦事。那個趙潤如名義上是我們宗主的私生女,由飛火劍宗派人保護,其實,她的生父另有其人,還是一位常人連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說出來,恐怕能令衛王也大吃一驚,畢竟連龍臨府主,也得看那位的眼色行事呢。”

仙域四大洲,各有十餘處府地,每一府地域中,大大小小宗門不計其數,每遇大事,需聽從府主之令。

飛火劍宗正是位于西洲龍臨府。

龍臨府主?

梅雪衣想起了一群刀下之鬼。

屠了飛火劍宗滿門之後,梅雪衣曾帶着傀儡竹在廢墟中晃蕩了好幾日,等人來報仇。來一個,殺一個,最終把一府之主都給引了出來。

她和傀儡竹合力幹掉了府主,從此被四大洲一起追殺,開始了亡命之旅。

如今可真是隔了一世。而這一世,好像正在開始重走曾經的舊路。區別在于,當初是她一人,現在身邊多了個昏君。

晃眼之間,柳小凡已走到了一丈內。

“這個大人物,他就是……”她微蹙着紅唇,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引人上前傾聽。

媚眼如絲,纏向衛今朝。

梅雪衣覺得自己的胸腔裏好像裝了一只浸了水的火-藥-桶。又羞恥,又暴躁,偏生無力發洩。

便在這時,柳小凡纖手一晃,掌心多了一枚形狀如冰棱一般的奇刃。

“玄冰斬!”

只見那枚冰棱之刃見風疾長,倏而穿過最後的距離,直刺衛今朝心口!

變故發生得太突然,莫說病秧秧的昏君了,這一擊,恐怕連化神修士也要吃個大虧。

柳小凡的臉上再無半點魅惑之色,她雙眉緊蹙,眸凝寒霜,一身殺意凝為致命一擊。

梅雪衣第一個念頭是——不錯,有出息。

第二個念頭還未來得及升起,她的胳膊已經非常不聽使喚地探了出去,擋在昏君身前,揚手抓住了冰棱之刃!

梅雪衣:“……”

眼前的一切變得極慢。

掌心傳來割裂刺痛的同時,潰散也降臨在了玄冰斬之上。

清脆無比的碎冰聲通過五指,以觸感的形式傳回梅雪衣的腦海,冰棱尖端将将觸碰到昏君那件價值不菲的黑色華袍,便散成了一縷幾不可見的冰塵。

昏君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捏在了她的手腕上。

梅雪衣右邊餘光看到他的臉上湧起暴躁戾氣,左邊餘光看到柳小凡瞳仁劇震,果決地棄了手中的冰棱,倒掠向摘星臺的邊緣。

就在柳小凡撒手的霎那,恐怖的潰散擴展至整根冰棱,一個呼吸之間,它就像那日的飛火劍一樣,消失在梅雪衣掌心。若是柳小凡再遲退一步,難說會不會被吸成人幹。

寒沁沁的冰靈氣渡入梅雪衣的體內,激得她連打了好幾個冷戰。

衛今朝單手揚起了弩,對準那道疾速逃亡的身影。

他的額角冒出了青筋,黑眸深得駭人,一身殺氣仿佛要脫體而出,化成巨手捏碎這個膽敢傷了他愛妻的修士。

淡色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線。只要他摁下機簧,即将翻身落下高臺的柳小凡就會化成一朵降落的煙花。

這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梅雪衣什麽也做不了,只能怔怔看着。

閃念之間,一束冷焰擦過柳小凡的前襟,掠向遠方的雲層。柳小凡根本不敢再起任何念頭,當即禦着劍,傾盡全力逃離衛國國境。

一丈之內足以擊殺化神期的玄冰斬,竟被這個妖後用手捏碎了!

單看背影,就能看出女修士此刻是何等震撼驚恐。

禦劍都禦出了蛇形的軌跡。

兩種不同的疼痛把梅雪衣從呆滞中喚醒。

她愣愣地低頭一看,只見昏君瘦長堅硬的手指捏着她的手腕,都快把她的骨頭捏斷了。

他翻過她的手掌,盯着她掌心血淋淋的劃傷,額角的青筋瘋狂跳動,牙根磨出了駭人的‘咯咯’聲。

“我不是說過,她要借機靠近麽。我會防範。”他一字一頓,聲音再次徹底啞了下去,“誰讓你,擅作主張。”

他仿佛在說她的傷,又仿佛在說別的什麽事。

梅雪衣知道他又犯病了。

如今知道他是重生歸來,她便能猜出他心中的症結何在——其實就是前世的王後為了保下他和黎民百姓,故意犧牲自己,落到金陵人手裏那件事。

為了他而傷害自己。

舊事重演,他的神智又失控了。

梅雪衣真是十分冤枉。當時冰棱刺過來,她根本沒有動一下腦筋,手就自己抓上去了。

真不是他以為的什麽舍己為人。

醒醒,她是魔啊!

梅雪衣滿心無奈。這種時候,她越是解釋,他的病只會越重。裝深情也沒有用,再在‘情’字上刺激到他,說不定他一個想不開就摟着她從摘星臺上跳下去了。

此刻他的眼神實在是非常駭人,唇角已經失控般勾起了溫柔缱绻的笑意——殺人的那種笑。

無辜的梅雪衣絞盡腦汁也沒有找到說辭,幹脆破罐子破摔,沖他怒聲道:“怎麽,你明明知道她是借機靠近,還是被美色迷住眼睛了嗎!”

他被她兇得一怔。

眸中的陰沉斂下去不少,他斥道:“胡說八道。”

還在氣呢。

“既然不是,為何故意放跑她!”梅雪衣理直氣壯,“還有,你還問了她的名字啊,陛下。”

陛下兩個字被她咬得支離破碎。

衛今朝:“……”

“不是你想的那樣。”他非常認真地向她解釋,“我只是想知道,她究竟是如何傷害你的。”

梅雪衣被他這麽直勾勾地盯着,忽然有一點心虛。

畢竟前世滅他的國、殺他的人,這好事,或許也有她一份。

當然,她完全不會感到愧疚。

在她魔功大成之後,與四大聖主不知道打過多少架,那種級別的戰鬥下,餘波動不動就會蕩平連綿的青山。山中可能有宗門,也可能住着無法修行的普通人。

因她而死的無辜者數也數不清,若要深究,那些枉死者哪一個沒有自己動人的故事?

這種債,別說是魔了,就連自诩正道之光的四大聖主也是不會背的。

她向來只在當下問心無愧。

“柳小凡傷害我?為什麽這麽說?”梅雪衣問。

他的長眸眯成了一道陰險的線:“正因為不知,所以才暫時留她一命啊。”

梅雪衣:“……”雞同鴨講。這昏君又開始不說人話了。

他擡起手,撫了撫她的頭發,道:“小傻子,還沒看出來麽?話本便是我們的前世!”

梅雪衣:“……”看是看出來了,只是沒法說。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這個昏君好像從始至終都在遷就她的認知。

她今日剛有了新的發現,他便開口挑明了重生這件事情。

“算了。”他恨恨道,“你這腦子不夠用,什麽都別想了,一切交給我。”

梅雪衣:“……”好端端又被人身攻擊。

其實他才傻,連自己的心上人都認不出來,這才叫傻子吧!梅雪衣暗自腹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