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 14
廚房飄出面包的香味,趙寧靜端出面包,問他:“你還要再來點嗎?”
黎若谷看着烤得金黃的面包片,比剛剛用冷水泡的好多了,便拿了一塊,往外走。
“你又去哪裏?”
黎若谷指着倒掉的門板說,“只有坐在那裏,我才能記得我的災民身份,讓大腦保持清醒。”
趙寧靜白了他一眼,從冰箱裏拿出腐乳,跟了上去。
兩人又重新在門板上坐下,分食一盤烤面包片。
趙寧靜用餐刀把腐乳抹到面包片上的行為,極大地刺激了黎若谷。
“要嗎?”趙寧靜抹勻一片後遞給一臉震驚的黎若谷。
“不要!”
趙寧靜聳聳肩,喂到自己嘴裏,拿起餐刀,繼續抹下一片,“剛剛才差點餓昏過去,稍微好點就又開始嫌棄食物了。”
“……”黎若谷盯着她幾秒鐘,奪過她的手腕,一口咬掉她吃剩的半片面包。
趙寧靜傻眼,手就那麽任他抓着。
黎若谷根本沒去注意她的反應,因為口腔裏充滿了奇怪的味道,也忘了放手。他很認真的咀嚼,而每一次咀嚼都會把那股濃郁而奇特的味道翻攪上來,實在受不了了,他的舌尖盡量躲着,然而,仍無法避免地讓他的味蕾受到刺激。
他喝了好幾口水,才把嘴裏的東西送進食道。
“不錯不錯!”趙寧靜掙開手,拍着他的頭以示表揚,“這才叫同甘共苦。”
“我可以挑別的苦頭吃嗎?”
“我猜你根本沒有吃過苦頭吧?”
“我家有兩個戀父情結的人,我媽和我姐,你覺得我生在這樣的家庭,會沒有苦頭吃嗎?”
“……”趙寧靜只是低頭嚼着面包。
“不是吃糠咽菜流血流汗才叫吃苦頭,”黎若谷絲毫不當穩秘的事來說,“我們家的情況比較複雜。我爸比我外公小不了幾歲,我姐夫又比我爸小不了幾歲。”
趙寧靜依然垂眸不語。
幸好黎若谷很習慣別人聽他長篇大論,卻不喜歡一問一答,他的講座最煩的就是自由提問環節。
“不管是我姐還是我媽,她倆的共同點就是喜歡年長的男人。我姐對待我簡直是随心所欲,心情好了就帶我出去玩。等到了外面,稍有不順心就把我丢下,讓我自己回家。”
“真的讓你自己回了?”
“當然是真的,我小時候的圖像記憶很強大,自己回去就自己回去,有什麽了不起?”
“……你那時多大?”
“三歲,四歲?記不清了,我姐應該有十四五歲了。”
“後來呢?”
“我腿短,走路也慢,還沒走到家,就已經有人找到我了。”黎若谷說,“回到家才知道家裏已經翻天了,我爸給我喝了口水就把我關了起來,我才知道我姐回家跟他說,我太頑皮不聽她的話,趁她不注意跑丢了。”
“你家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人,”趙寧靜說,“你媽媽怎麽說?”
“媽媽什麽都聽爸爸的,再說這種事她又有什麽辦法?”黎若谷揉了下鼻子,“她跟爸爸結婚,外公外婆強烈反對,所以我爸是她唯一的依靠。”
“那這件事罰了你就完了?”
“什麽算是完?幾年後我姐就嫁給了姐夫,又過了幾年,我也離家去上高中了。”黎若谷說,“敷衍地解決問題,只是因為問題無法解決。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難處,更何況還有我爸那個沒有難處也要制造難處的人。”
趙寧靜把水遞給他,“沒有難處也要制造難處?”
“沒人可以改變我爸的想法,改變他的觀念,他的要求等等,”黎若谷說,“他為了磨練我的意志,讓我在冰天雪地裏穿着單衣。為了煅煉我的膽量,他給我腰上拴根繩就扔進海裏。知道我恐高,他把我拎到頂樓,逼我背靠着玻璃站着。”
趙寧靜倒抽一口冷氣。
“但是沒什麽用。最後我也還是貪生怕死。”
“傳統的父子關系都這樣,”她鼓勵他,“你一直堅持的話,哪天成功了,他就不會小看你了。”
“不,我選擇脫離他的影響。”
“那你就得想辦法經濟獨立,以後別動不動就點龍蝦了。脫離可不是離開家就算。”
“這我知道,不然我離家上高中那年就算脫離了。”
“也不用那麽着急吧,16歲就獨立也太早了點。”
“是12歲,”黎若谷說,“我上學比別人早一年,小學連跳兩級,所以上高中是12歲。”
趙寧靜目瞪口呆,“12歲的高中生活是什麽樣子?”
黎若谷想了想說:“高中快畢業時,我對高一的小師妹産生了好感,但是被拒絕了。”
“為什麽?因為你快畢業了?”
“因為她不能接受姐弟戀。”
“……”趙寧靜睜大雙眼,“後來呢?”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我19大學畢業,24歲博士畢業,”黎若谷說,“人家在談戀愛,我在寫文章;人家結婚了,我在寫文章;人家生孩子了,我還在寫文章。最後我成了發文章最多最好的一個。”
“你都寫什麽文章?”
黎若谷想了一下,“我的文章只有很少數人才看得懂。”
“多少?”
“全世界大概不超過1000人吧。”
“這麽小衆?”趙寧靜皺眉說,“難怪賺不到錢。”
“……”黎若谷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地說道,“我發的很多雜志,別人就算倒貼錢,也別想發。”
“那又說明了什麽?犯傻的人并不多。”
“我怎麽有一種你不想看好我的感覺?你好像希望我越差越好。”
“你很差對我有什麽好處?我有什麽理由要這樣想?”
“可你就是給我這種感覺,我越差就對你越有利。”黎若谷說。
“随便你怎麽想!”趙寧靜拔高了聲音。
“都說在想掩蓋什麽的時候,聲音就特別的大。”
黎若谷犀利地盯着她,趙寧靜卻轉過臉去,氣氛又一度緊張起來。
“我沒有。”
她的聲音乍聽之下冷靜了,卻薄弱得一出口就消散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