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 19
“我可以确定沒有。有男朋友的人不可能連續一個月叼着冷三明治蹲在庫房裏,也不可能加班忘了時間被鎖在商場裏,她不只沒有男朋友,除了工作,她什麽都沒有。”
“別那麽确定,在見到我之前,你們也并不知道她還有個差點結婚的男朋友。”
“不,我們知道。”林熙見他一愣,又加強了語氣,“我們店裏好幾個老人都知道。”
他的眉頭困惑地蹙起。
林熙從手機裏調出一個音頻文件,放到他面前,“這是三年前愚人節,我們幾個人的惡作劇。原本只是開個玩笑,沒想到——”她頓了一下,“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換了兩次手機,還一直保留着這個——算了,你自己聽吧。”
她調好手機音量,放到桌面上,對方立即俯下頭來,在離手機比較近時,側起耳朵準備傾聽。
她按了播放鍵,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這是一個去年升職調去其他店的老同事,按照她們的計劃,由她假扮電臺主持人。
“你好!這裏是XXX交通臺,情感連線的小敏,您是我們今晚成功連線的第二位嘉賓。”
那個人聽到這裏,不解地用目光詢問她。
随即就響起了熟悉的聲音,他神色專注地聽了起來。
“你好……呃……不好意思,我沒聽過你們節目……”
林熙記得當時聽到平時幹練的上司,這麽局促的回答時,心裏還有些成功捉弄到她的小開心。
通話暢通地繼續着。
“沒聽過也沒有關系,我們只是想和您聊一聊這一期的話題,當感情陷入困境時,怎麽處理是正确的。請您先回答我,目前您是單身還是有一段穩定的感情?”
“單身。”
“上一段感情結束多久了?”
“兩年。”
“你還愛前男友嗎?”
短暫的沉默,林熙趁空去看對面,他神色緊張地等待着。
“嗯。”
“那為什麽會分手?他移情別戀的原因嗎?”
“不是,當時發生了無法逆轉的變故,我應付不了。而他趕着出國,時間緊迫,就那樣了。”
“如果他回來找你呢?你會給他機會嗎?”
“呵!”手機裏響起一聲自嘲的笑,“我其實是那種,只要他勾勾手指,就會立刻回到他身邊的那種女孩。”
“我明白了。”
到這裏,林熙她們幾個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過份了,草草挂了電話。
她跟陶正南說道:“我會給你聽這個,完全是因為最後一句話,這麽幾年,我們都知道這是她拒絕所有人的原因。其中有不少人條件很好。你雖然回來得太晚——但還好趕上了。”
她說完站起身,“剛剛那個皮包,我會替你辦理退貨。以後好好地對她。”
林熙說完離開,走到門口,她回頭看了一眼,他仍然低着頭,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
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氣,安慰自己命裏沒有就不要強求了。
回店裏的路上,她删掉了那個音頻文件,正為自己做了件好事而老懷大慰,擡頭就見店門口站着一個男人。
小君正在跟他交談,一見她回來就趕忙說道:“這位黎先生說他是來幫寧靜姐拿鑰匙的。”
“怎麽是個男的?”她在這人身上來回打量,電話裏聽說姓黎,她還以為是女人。
“男的怎麽了?”
“沒怎麽,哈哈——沒,沒事,你稍等一下,我這就去拿鑰匙。”
林熙逃一般地往裏走,越走越發地納悶,寧靜姐幾年來都清靜得很,今早卻接連冒出來兩個,關鍵是她剛剛——
想到剛剛在咖啡廳裏發生的事,她慌張起來。
轉念又想,姓黎的雖然氣質卓然出塵,衣着卻很随意,也許就是個普通的上班族。那麽寧靜姐跟舊愛和好也不算壞事,姓黎的——
姓黎?!
林熙拿好鑰匙,握在掌心裏,這一用力,被鑰匙尖戳得一疼。
寧靜姐在幫黎若冰照看祖屋,這位也姓黎,年紀也和她背景裏那個年齡相差很大的弟弟相符。
她走到店門口,遞出鑰匙,狀似随意地問道:“不好意思,還得跟您确認下,您的尊姓大名是——”
“黎若谷,虛懷若谷的若谷。”
林熙腳下差點打跌,“黎若冰女士的弟弟嗎?”
“是的。呃……她一個人在病房裏,所以我拿了東西要趕快回醫院,”黎若谷接過鑰匙,“不好意思,下次有空了再聊。”
林熙望着他疾走的背影,心裏惴惴不安地期望他永遠別有空。
趙寧靜吃過護士送來的早餐後,立刻又燒了起來,蒙頭睡了一覺,醒過來時,迷迷糊糊地看到沙發坐着一個男人。
起初她以後是黎若谷,但是瘦瘦高高的黎若谷沒有那麽多的脂肪。而且黎若谷不用電腦時也不戴眼鏡,最重要的是黎若谷并不像書呆子。
她的眼睛卻突然睜開,一骨碌翻身坐起,盯着沙發上的陌生人問:“你是誰?”
“您好!”那人說,“我叫寧輝,來送鑰匙的。”
竟然還對她用“您”?趙寧靜看着他光光的腦門兒,心想他怎麽都過三十了,怎麽對她這麽尊敬?
“送什麽鑰匙?”
“公寓鑰匙,老板叫我拿來的,”他又抖抖手上的紙,“順便讨論一些問題。”
“什麽問題?”
“關于交換兩個anyon之後的相位定義的交換統計和填充anyon後Hilbert空間變化得到的排斥統計,由于這兩者在分數統計情況下的關系并不清楚,我們想弄清楚。”
一個整句說完,都不喘氣的。
這個感覺好熟悉,熟悉到讓她感受到一種親切。趙寧靜的腦中頓時靈光一現,“我知道了,你是來找黎若谷的。”
“嘩,一猜就猜到。”
“這屋裏就我和他。”
“那也是50%和50%的概率啊,”
趙寧靜望着他,只是望着他。
半晌,她說道:“我知道你來找我的概率為0,求你千萬別問我是怎麽算出來的。”
“……”
屋裏充斥着尴尬的沉默。
趙寧靜對寧輝露出友好的微笑,“我叫趙寧靜。”
“我叫寧輝。”
趙寧靜托腮看着緊張得偷偷捏衣角的寧輝,他已經是第二遍自報家門了。她的樣子很吓人嗎?他怎麽那麽小心拘謹?
她微笑地問:“你是黎若谷的同事嗎?”
“他是我老板。”
“啊?老板?”趙寧靜有點反應不過來。
“嗯,是老師,”寧輝連忙改口,還站了起來,彬彬有禮地回答,“我叫寧輝,是老師博士後。”
第三遍自報家門。
趙寧靜忽然覺得大腦有點缺氧,“誰是老師?奇怪,我怎麽有點暈——”
“怎麽了怎麽了?”
她捧着腦袋,就看到黎若谷從門外進來,拎着幾個袋子,走到床邊,袋子往櫃子上一扔,手掌就貼到她的額頭,“怎麽又這麽燙了?我馬上叫醫生——”
說完他就要去摁呼叫器,趙寧靜一把扯住他,擡頭對上他焦急的面色,她的心一緊,一沉,差點哭出來。
“我沒事。”
黎若谷也端詳了她兩秒,然後才移開目光,望着沙發上的人,叫道:“寧輝,剛剛發生了什麽事?”
“我也不知道啊,”寧輝漲紅了臉,“問什麽,我就答什麽,反複地問,我也反複地答——”
“問什麽了?”
“問我是誰,找誰,幹什麽,是不是您的同事——”
“好了,我知道了——”
黎若谷剛轉過頭,趙寧靜立馬就低下頭去避開了和他對視。
“是我叫他來的,有些東西要跟他讨論,你先休息一下。”
他籠罩在她頭頂的氣息一離開,趙寧靜就又擡起頭來,目光緊緊地追着他。
他往沙發上一坐,把桌上的一摞資料攤開,從中揀出幾頁單獨放在一邊。右手拿着筆,将紙上的某部份內容劃了出來,“先說這篇文章,這部份的推導沒有問題,但表述不夠精确。”
那個叫寧輝的人立刻站到他的身旁,彎下腰認真地聽着。
“你可以換個寫法——”
後面他再說出的話,趙寧靜就一個字也聽不懂了。中英文頻繁切換,還全是些陌生的詞彙。
桌子離她并不遠,寧輝帶來的資料被他翻得這裏散落一張,那裏散落一張。此時看來和他在閣樓書桌上的紙上內容很相似。
公式,圖形,全英文……
她黯然地垂下眼眸,不去看他,他的聲音卻不時地傳入耳朵裏,每次響起,她的心就禁不住怦然一跳。
突然,病房門被大力推開。像巨石滾進寂靜的山洞。
趙寧靜愕然擡頭,就見臉色陰沉的陶正南走了進來,一直走到她面前。
“那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發生了什麽事,你為什麽不跟我說?”
趙寧靜望着眼睛血紅的他,對他的質問一時間茫然無措,竟然下意識地朝沙發那邊望去,正對上黎若谷的視線。
他已經停止了讨論,手指捏着紙的一角,向她投來了沉穩的目光。
她忽然就心安了。
病房裏的氣氛很緊張,卻又異常的安靜。
門再次被推開,一個身材偏瘦,卻仿佛揣着炸藥的女孩走了進來。
“陶正南,這又是哪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