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 20

Chapter 5

1 真實的你

寧輝看到來人,驚得差點跳起來,“薛琪,你怎麽會在這裏?”

薛琪轉身面向沙發,看到黎若谷時,她的趾高氣揚全收了起來,神色萎頓像一只病貓,兩手在身前交錯,“Bos———老師——!”

黎若谷只是挑了下眼角,表示了一下意外,連答應也未有一聲。

“他是你老板?”陶正南問薛琪,目光卻是看着寧輝。

寧輝連忙往邊上挪了挪,站得像衛兵,突出老板與老板的寶座。心想什麽眼神?發錢的和領錢的,氣勢一看就不同。就算看不出氣勢,一屋子人,看誰坐着誰站着還不明白。

薛琪捏緊了腰側的衣料,也忽略了陶正南的問題,亡羊補牢地向黎若谷解釋,“我回國是因為有急事要處理。”

寧輝聽了這麽糊弄的解釋,也不禁睜大了眼睛。這位年方三十的小公主真當老板是紙人啊?去年跟學校投訴老板性別歧視,害老板被學校約談。前幾個月老板忙着對付Vijay那個印度人,她竟然又發律師信來添亂。

每次做完這些事後又躲起來,連組會都不參加。現在還擅離學校回國,真是沒什麽是她不敢幹的。

他轉頭去看老板的反應,卻見他仍舊低頭看文章,頭也未擡地說道:“不用解釋,你就是留在學校也是浪費時間。”

薛琪委屈地辯解,“我也不是沒幹活,但是每次做出來的東西您都不滿意。”

“我早說過了,你可以換個老板,或者轉學也行。”黎若谷說,“連個平均場都算不好,誰能給你畢業,你去找誰。”

薛琪辯解:“我反複做過很多次,那個自洽方程就是不收斂,你就沒想過這有可能是你的想法有問題?”

“啧——”寧輝聽到這裏不禁插話,“薛琪,這怎麽也不可能是老板的問題啊?”

“老板就不會出錯嗎?”薛琪不服地說道,“那Vijay說的你們算的自旋液體不對,基态應該是反鐵磁态怎麽說?”

“有意思!”黎若谷将手上的文章摔到桌上,似笑非笑地說,“平均場都算不好的人,居然懂得J2 自旋液體——不說這個,Vijay那篇發在PRL的文章你能看得懂?真能看懂,我馬上給你畢業。”

寧輝望着臉憋得通紅的薛琪,不禁擦了擦自己的腦門兒,“作為組裏的一員,你連導師近期在做什麽題目的都不知道?”

薛琪一臉茫然無知。

寧輝搖了搖頭,真是無藥可救了,“所以你就和外面不知情的那些人一樣,以為老板真的錯了?”

“我——”薛琪聽了這話,又不确定了。

“不扯遠了,既然你懷疑是我的問題,寧輝——”黎若谷突然點名,“你來告訴她為什麽自洽方程不收斂。”

寧輝正要說話。黎若谷卻又擡起手制止他,“不不,你再怎麽也是個博後,讓你糾正這種低級錯誤是在侮辱你。上次多體理論考試曉辰是不是拿了個B+?”

寧輝想了一下,“是的。”

黎若谷說:“給她打電話,用免提。”

“那邊是淩晨……” 寧輝說到這裏識趣地閉嘴,立刻撥出了電話,那邊接起來睡意正濃,他連忙說道,“曉辰,老師要跟你通電話。”

“老師?!”手機響起忐忑的聲音。

黎若谷一句多的話也沒有,考校功課一樣地問道:“你的師姐算平均場時自洽方程不收斂,問題出在哪兒?”

“啊?這個很簡單啊,首先考慮是程序有問題,如果程序沒問題,就嘗試變化一下自洽方程的形式。”

“沒事了,你接着睡吧。”黎若谷說完,看向一臉恍然的薛琪,“你還有什麽要說的?”

“我……我一時沒想到,”薛琪說,“我回去就重新寫程序。”

“沒想到?這個回答真是沒讓我意外,”黎若谷說,“重新寫完程序還是不收斂呢?是我的想法有問題?以後你的哪步推導出錯,也是我的想法有問題?總之,你做不好一個東西,都是別人有問題。”

“你就是偏見,”薛琪聲音尖細,“誰不知道你把門檻設得很高,只肯收聰明的學生。像我這樣不能給你發paper的,你當然看不起也不聞不問。”

黎若谷說:“你讀了五年理論物理的PhD,到今天才知道理論物理的門檻高?”

“怎麽說我也是名校第一名進來的。”

“名校第一?”黎若谷看了一眼寧輝,“做理論物理的中國留學生有沒拿過第一的嗎?高考狀元,保送,世界奧數金牌……你反正也不幹活,就多去翻翻人家的簡歷,也好見見世面,就不會總把第一第一的挂在嘴邊。第一名,只不過是給了你一個站在我面前的機會而已。”

薛琪眼中的淚花直打轉,卻找不出話反駁。

黎若谷揉了揉太陽穴,對她揮揮手,“不是有急事麽?去辦你的事吧,別在這裏打擾病人休息。”

薛琪早就無地自容,拉了陶正南就要走,誰知他手臂一擡,輕松地繞開了她。

陶正南面向病床,臉上帶着被愚弄的憤怒,“自費寫稿原來是這麽一回事?你故意誤導我,就是為了給我難堪是嗎?”

趙寧靜本來就難堪得想死了。陶正南這一問,把衆人的目光都拉到一直被忽視的她身上。她拉起被子,緊緊蒙住了頭。

黎若谷把手從太陽穴上拿下來,對薛琪說,“你把你剛進門時說的那句話再說一遍。”

薛琪想起來了,偷瞄了一眼床上的人,小聲說道:“我是問我男朋友,這是他什麽人?”

陶正南盯着那裹得嚴實的鋪蓋卷兒,沒理會她。

薛琪的嬌橫勁兒又上來,質問陶正南道:“你昨天明明在高速上,卻跟我說高速公路封閉,不能來機場接我。昨晚夜不歸宿,今早起來就去商場給一個女人買包,你到底想幹什麽?”

陶正南額頭的青筋暴突,仍舊是一語不發。

黎若谷對薛琪正色說道:“雖然你的科研水平很水,感情上倒是很努力。你這位男友曾經表示要贊助我。那時我還不知道你們的關系,既然你有一個這麽慷慨的男友,不如讓他給學校捐一百萬刀,你的學位也能拿到了。”

陶正南目光輕蔑地轉向他,“一個出差連公務艙機票都沒法報銷的人,簡樸點低調度日就好。如今教授的社會地位和海市蜃樓一樣,你自己感覺良好罷了。”

薛琪臉色一變,低聲斥責他,“你別亂說話。”

陶正南冷笑,“你平時不是跟我說得不把這個老板放眼裏麽?這樣受他奚落,大氣都不敢出。”

薛琪難堪地咬着唇。

“啧!我這位高徒還真不是你可以輕視的,”黎若谷說,“她當年怎麽也是GRE滿分,考試也經常拿A,做的也是真正的自然科學研究,品味不知道比你高到哪裏。我真心建議你,趁她拼命犯傻還沒人攔着的時候,你好好把她抓牢了。錯過她,就憑你,再想找這種條件的可沒那麽容易了。”

薛琪驚訝地望着他,似乎沒想到老板會幫她說話。

黎若谷卻根本沒去留意她,目光停留在病床上那拱起的被子上。接着對陶正南說道:“至于別的人,你還是不要肖想了。就你這身銅臭,別熏到人家。”

他根本不給人喘氣的機會,又對薛琪說:“如果你男朋友不肯捐一百萬給學校,你還是趁早想開。色衰愛馳,等到他的啤酒肚凸起來時,你就知道學位拿到手才是最實際的。不然就找個背雙肩包又寡言忠實的物理男,還能幫你寫寫論文,性價比不比這個對你不忠的男色強?”

薛琪不敢說話,趁着陶正南不注意,把他拖了出去。

“哈哈——”

兩人出去後,下巴戳着胸口一直偷笑的寧輝終于擡起頭來,大笑出聲:“老板你太毒了——”

黎若谷正在收拾桌上的文章,準備接上被打斷的工作。聽到他的話,把那些紙嘩嘩地丢了回去。

“你說我毒?”

“呃……”寧輝的笑僵在臉上。

“你去年幹的事兒,還以為我真不知道?”

“不,不,過去的事不提了吧。”

“我的錢!你知道我拿點錢多不容易,多數都給你發工資了,而你呢?”黎若谷說道,“整整三個月,你白拿我給的薪水,讀完那個伊朗人所有的文章,抓到一個小把柄ment人家。”

“那不也是在工作啊。”

“工作嗎?”

寧輝在老板的目光下低頭,“他想約我老婆吃飯,不讓他成笑柄,難解心頭之恨。”

“你有臉說我毒?”

“這不也是,也是……”寧輝硬着頭皮,“名師出高徒嘛。”

黎若谷又往病床看了一眼,揀出幾頁紙,找到最後的圖形說道:“我建議你把兩個圖放在一起,加個示意圖更直觀。”

說完把文章“啪”地拍到他的胸口,順帶輕輕一推,“你還有問題嗎?”

“我們還沒開始讨論。”寧輝坐着不動。

“這裏是病房,”黎若谷又說。

“知道啊。”

“病人需要休息,怎麽讨論?”黎若谷壓低聲音,咬着字暗示道。

“可是是您叫我來這兒讨論的啊。”

黎若谷挑了挑眉,壓低聲音,“回頭我有空了再找你讨論,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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