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遷怒

來到昭雲坊前,宋熙才發現自己冒失了。

坊裏住着數千戶人家,他這麽沒頭蒼蠅似的闖進來,簡直是大海撈針,總不能挨家挨戶敲門去問,就算他不閑累,人家也未必搭理他。

“回吧。”

他馬都沒下,轉頭朝随從吩咐了一句。

這種活還是要找京兆府裏的人來查比較合适。他由着馬信步往回走,心裏琢磨着該去找哪個部曹的人,不經意間,與迎面而來的一個少年打了個照面,只一眼的功夫,他突然間愣住了。

那少年看上去與他年紀相仿,衣着雖不華貴,卻也相當講究,看上去像個富家公子。

他并不認識,卻覺得異常眼熟!

少年的相貌與他認識的一個人太像了,名字就在嘴邊,他一時又有些想不起來。

他想要再去确認的時候,少年已經騎着馬從他身邊而過,往坊裏去了。

幾乎不需要任何理由,他敢肯定,那個少年絕對就是傅錦言要他查的人。

他吩咐一個随從悄悄跟了上去,自己繼續回憶究竟是什麽讓他覺得眼熟。

将他熟悉的人物一一在腦海裏過了一遍,當弄明白少年身份的那一刻,他真的不敢相信,傅錦言竟然連這麽隐秘的事情都知道。

那少年前世的時候他見過,距離現在是七年之後,他作為新君開的第一場科舉時,曾欽點的探花。

少年名叫顧顯,是當朝顧元老的一個遠房侄兒,因顧元老膝下無子,便把他過繼到自己名下,以續香火。

他之所以記的這麽清楚,是因為當初選的實在是太糟心了!

那場科舉,已經長成青年的顧顯從籍籍無名一下脫穎而出,一路順風順水地進入了殿試,他曾抱有很高的期待,以為是個橫空出世的奇才,結果殿試前夕,時任右丞相兼殿前大學士的顧紳,以及掌管宗正院的恭王先後找到他,都是為了替顧顯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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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知道,別說什麽奇才了,顧顯就是一個憑着顧元老的威望和人脈混上來的庸才,但他當時剛坐上皇位,根基不穩,架不住他們的游說,只能不情不願地點了一個探花。

好在顧元老也識趣,後來沒有再把人往他跟前推,外放了一份閑差,後來過了兩年光景,因為與蠻族烏狄勾結,劫掠當地百姓分利被處死。

當初就有傳聞,說顧顯就是顧元老的私生子,因顧元老懼內,才編了一套遠親的說辭。

如此看來,那些傳言未必就是捕風捉影,極有可能就是實情。

先不說顧顯那與顧元老有九分相似的相貌,原本是青年時才進京投奔的他,怎麽提前了七年左右的時間就住進了京城,卻從未聽顧元老提起過。

顧元老看着一臉清高正直,沒想到能在眼皮子底下瞞得這麽緊,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只要能找到顧顯落腳的地方,想要查清他的底細就不難。宋熙現在對他充滿了興趣,傅錦言告訴他這件事,必定還隐藏着更大的驚喜給他。

一通奔波下來,回到王府的時候,已經日落西山了。

他在外面亂轉,沒成想到府裏為了找他,都快急瘋了,一見到他的身影,陳公公連忙迎了出來,滿頭的汗珠都顧不上擦一下。

“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是回來了,宮裏傳話的都等急了!”

“什麽事,都這個時辰了,還要進宮去?”他一點也沒把陳公公的火急眉毛看在心上。

陳公公往正堂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聽說其他幾位王爺王妃也都進宮去了,就差着你了,說是龍顏大怒呢,殿下你去了只管乖乖的,莫要惹禍上身。”

看來他三皇嫂是真的告他的禦狀去了!

宋熙看着他一臉的擔憂,實在不忍心告訴他,那禍本來就是他惹出來的。

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孽障,還不快進來!”

進了宮,內侍剛入內通報了一聲,他父皇的怒吼就傳了出來。

他不敢怠慢,低眉順眼地進去請了安,也不起來,跪在那裏準備繼續聽訓。

皇上本就疼愛他,一見他這麽乖順的模樣,再想到不幸早亡的皇後和太子,心立馬就軟了,只是當着其他兒子、兒媳的面,又不好偏袒于他,只能板着臉繼續訓:“孽子,闖了禍不知悔改,還四處閑逛,知不知罪?”

他偷眼環顧了一圈,見恭王妃仍舊一臉怒氣,不願頂撞父皇,又不能認錯,只能保持沉默。

“你這是什麽态度,還不快向你幾位皇嫂道歉!”眼見恭王妃又生不滿,皇上極力替他鋪着臺階。

奈何宋熙就像入定了似的,就是不吭聲。

“父皇,你看,五弟現在可是了不得,連您的話都不往心裏去了。”恭王妃适時在一旁添油加醋。

皇上面對這個不肯吃一點虧的兒媳也是頭疼,太後雖然已經仙去,可姨母的情面不能不給,再者說這件事本來就是宋熙理虧,就這麽放過他實在難以服衆。

但是真要罰吧,他又舍不得,宋熙年紀還小,又是皇後捧在手心裏嬌慣大的,即便如此,也從沒做過什麽特別出格的事,一向是最省心的那個。即便少年氣性,無意沖撞了兄嫂,私心裏,他也并不覺得是什麽了不得的事。

這麽一想,他看向另外幾個沉默不語的兒子、兒媳的目光就不滿意了,一個個都隔岸觀火,等着看熱鬧,全然不顧念手足親情,幫着勸說幾句。

“父皇!”恭王妃又忍不住催了起來。

“咳咳,朕問你,你四皇兄說你私自調閱刑部卷宗,可有此事?”

“我是經過二皇兄許可的,父皇你不是總叫兒臣多跟幾位兄長讨教學習,為江山社稷出力嗎?”

“我怎麽聽說是為了那個貌美的罪官之女,對吧,二皇嫂?”

“我一個婦道人家懂得什麽,就是随口一說,哪裏當得真,還望父皇明鑒。”

恭王妃欲拖人下水不成,不服氣地轉過臉去。

皇上看得糟心,又不好發作,只能把遷怒到那個被頻頻提起的罪官之女傅錦言身上,“獲罪之人還敢這般蠱惑人心,可見本就是個不安本分的輕浮女子,明日着刑部另行發配,攆出京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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