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意外
見他好學,皇上龍心大悅,伴讀人員任由他選。
他這會兒倒是聰明了,沒有當即敲定,而是請了期限,回去慢慢琢磨,盡量把對他有威脅的一網撈盡才好。
回到書房,備好筆墨,他開始在腦海中一個一個地篩選,覺得嫌疑比較大的,都拿筆先記下來。
不一會,守在門口的陳公公聽到裏面一陣響動,偷偷打開門縫往裏面一瞧,宋熙正在拿腦門往桌子上磕,嘴裏還念念有詞,隐約能聽見一句“作孽”,吓得他提着一顆心就跑進去查看,“殿下,您這是怎麽了,要不要老奴給您傳太醫來?”
宋熙将臉埋在紙裏,伸出一只手沖他搖了搖,有氣無力地道:“我沒事,阿公你先出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陳公公還想上前,又怕惹惱了他,遲疑了片刻,見他沒有再鬧出方才的動靜,才一步三回頭地往外走,“老奴就在門外,殿下有事盡管叫啊。”
宋熙擺了擺手,算是回應了。
門一關上,他就猛然起身,向後半躺在椅子上,手不住地敲打着額頭,前世的時候,作為一個庸君,朝堂幾乎沒有什麽作為,唯一令他驕傲的就是,他在選才上十分積極開明,任用、提拔了一大批青年才俊,可現在卻讓他欲哭無淚。
大概是他當初太寵着淑妃傅瑤琴了,又對叛黨一派極為信任器重,以致很多官員都把責任怪在了傅瑤琴的頭上,很多尤其是敢于發聲的年輕官員,都傾向了忍辱負重的皇後,所以要從那麽多人當中把真正同傅錦言有交情的挑出來,雖不說是大海撈針,也實在是讓人眼花頭疼。
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這個法子行不通,只能重新想,他将已經記了好幾行的紙團成一團,丢到一旁,琢磨了好一會,開始提筆寫信。
傅錦言眼下去了隴西,那就先從緊要之處着手,把隴西那邊的潛在威脅先給扼制住了,至于其他的,以後再從長計議。為了穩妥,他決定化被動為主動,給現任隴西巡撫林靖寫一封信,讓他将隴西的青年才俊推薦上來,最好附帶上畫像,這樣就好挑選多了。
事不宜遲,寫完之後,他剛要叫陳公公進來,突然又想到了什麽,沉吟片刻,又展開一張信紙。他這麽把人調走,必定瞞不過傅錦言,還是和她說一聲的好,以免她産生什麽不好的誤會。
他先提筆寫了“錦言”兩個字,之後左看右看,都覺得太平淡了,缺了點什麽,反複思量了許久,又在後面加了一個“卿卿”才算滿意,一想到傅錦言看到這個稱呼時的表情,他就興奮不已。
信的大意,就是說他素來聽聞隴西出才俊,所謂見賢思齊,特意尋幾位來做伴讀,此外,他還會調一個善于斷案的人去隴西,協助她查詢真相。
從頭到尾讀了一遍,他很是得意,這樣既除了心頭大患,又向傅錦言示了好,當即心情大好,命人加急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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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老爺那日一躲,怎麽也沒有想到,傅錦言會走的那麽遠。
回到家之後,他難得的發了一通火,将傅夫人等人都訓了一頓,這麽大的事,他這個一家之主竟然背蒙在了鼓裏。
“好了,你知道了又能如何,還能抗旨不成!”拉過淚水連連的傅夫人,老夫人沒好氣地道,“人都走了,你沖着我們娘兒幾個發火有什麽用,你若嫌棄我們,都像慶兒那樣的趕了出去幹淨!”
不提傅承慶還好,老夫人一說,傅夫人的眼淚立即又如開了閘一般,失聲痛哭了起來,“我的慶兒啊,你好苦的命,我生你還不如人家的一個丫頭……”
傅老爺一向受不了女人哭,一看自己的親娘也要跟着抹眼淚了,連忙投降了,好一通賠小心,安撫住了之後,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你們只顧自己舒心,哪裏知道她此去的兇險,但願兄長在天有靈,能保她順遂平安。”
“你呀,就是太好心了,她一個丫頭片子,活着也沒多大用處,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你就別再念叨了,還是趕緊把慶兒接回來是正經,若是我的寶貝孫兒有一點差錯,看我不跟你拼了這把老命!”
傅老爺還想說什麽,礙于老夫人的架勢,只得算了,負手而出,輕輕念叨了一句:“慈母多敗兒。”表情凝重,似有萬千重量壓在肩上。
有老夫人和傅夫人暗中包庇,傅承慶壓根就沒有走遠,就歇在城外的一家酒樓裏,依舊花天酒地,尋歡買笑。一得了消息,立馬就收拾東西回來了。
傅老爺不願他整日在眼前晃悠,就托人給他謀了份閑差,在宮門前當起了守衛。
他是一個受不了規矩的人,沒幹兩天,就嚷嚷着無聊,打了退堂鼓,只是礙于傅老爺抓着他的把柄,實在抹不開臉去求情,只能自己想辦法,接連碰見宋熙幾次,便把主意打在了這個曾是他準妹夫的人身上,試圖通過套近乎再謀一個好差事,也好在傅老爺跟前揚眉吐氣一回。
宋熙對他實在是太了解了,前世的他高不成低不就,一直游手好閑,後來娶了一位侍郎家的小姐,硬逼着人家同一個青樓裏帶回來的一起伺候他,人家不堪羞辱,懸梁自盡,侍郎家恨不得整死他,還是他抵不過傅瑤琴的央求,将人招在宮裏做了護衛,化解了兩家的仇恨。
那時他還想着,有他這個兄長寸步不離地護着傅瑤琴,他就可以放心了,現在想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傅瑤琴還能與外臣珠胎暗結,八成他是知道內情卻隐而不報,甚至是推波助瀾的。
這會兒見了他,自然沒有什麽好臉,只是傅承慶一開口,就把他給留住了。
當時他正出宮門,傅承慶一臉奉承地跑上前,沖他說了一句:“卑職見過五殿下,聽說我堂妹是殿下讓人給發配出京的,還是您看人準,那丫頭實在是太不識時務了,心又毒又狠,您可算是替我出了口惡氣!”
宋熙聽他話裏有話,眉頭一挑,噙着笑由着他靠近,将人帶到酒樓,細細地套起話來。
傅錦言所經歷的的一切,他都特別有興趣,尤其是那些傷害過她的人。
在妹妹傅瑤琴與他翻臉之後,還能得到他的垂青,傅承慶簡直是受寵若驚,半壺酒下肚之後,更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連那日被傅錦言設計的事,都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殿下你給評評理,我們是兄妹,親近一下怕什麽,侯門公府裏這種事多了去了,她就是看不起我,一心想攀您這樣的高枝,得虧您英明,沒讓她得逞,不然也得被她扒層皮掉不可!”說到激動處,他直接将手搭在了宋熙的肩上,俨然成了他的酒肉知己。
宋熙聽得咬着牙,恨不得把酒杯給捏碎了,拍掉他的手,剛要發作,他一點兒也沒有察覺,突然又湊了上來,低笑着說了一句:“不過那賤人實在是個尤物,那眉眼、那身段,啧啧,青樓裏的頭牌也只有給她提鞋的份,太饞人了。”
宋熙擡手要給他一拳,卻被那一臉的猥瑣下流給惡心到了,轉身要走,找人來修理他,不料又被他一把抓住:“還沒和好呢,怎麽就走,我再告訴你一件事,我妹妹瑤琴可不像我這麽好性,挨過痛就算了,你傷了她的心,她是不會輕易放過你的,你就等着吧。”
宋熙這下連個眼神都欠奉,直接擡腳出了門。
回到王府,尋了幾個護衛,心平氣和地吩咐道:“傅承慶,我要他三個月……”,頓了一下,想起傅瑤琴,又改口道:“至少半年起不了床,若是少了一天,你們就到青樓當護院去吧。”
至于為什麽不直接廢了他,是因為像他這樣沒有腦子,又能輕而易舉接觸到敵人的草包,實在難找,以後也許還派得上大用處,總要物盡其用才好。
兩天之後,傅承慶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挨了一頓毒打,當家人尋到他時,整個人像是被人拆碎了似的,四肢癱軟如泥,沒有一處聽使喚的,只剩下半口氣吊着命了。
老夫人和傅夫人只看了一眼,就吓得暈過去了。一時間,傅家上下一片哀色。
由于下颌骨被打碎了,修養了整整一個月,傅承慶才能勉強開頭說話,但是一提到那頓毒打,他就渾身戰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京兆府的捕快每次都被傅家像送瘟神一樣送出來,時間一久,只好打成了懸案,暫且擱置了。
得了消息,宋熙心裏暢快了不少,只是沒等他高興多久,隴西林巡撫的回信就讓他又黑了臉。
林巡撫兢兢業業地推薦了五六十人,獨獨沒有他的兒子林彥知!
究竟是林巡撫刻意避嫌,還是林彥知得知傅錦言要去隴西,故意推脫不來,他一點兒也拿不準,更讓他郁悶的是,算路程,傅錦言明明沒走多遠,卻遲遲不見有信回來,難道這麽快就把他丢在腦後了,他的心開始脆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