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試探

“把那支紅珊瑚的珠釵拿來。”

天剛拂曉,傅瑤琴就開始梳妝打扮,素日裏用慣了的首飾,這會兒怎麽都覺得不是那麽的相稱,眼看着早膳的時候已經要過了,還是不滿意。

“怎麽這半日了還在房裏磨蹭?”

惦念着傅瑤琴今日要去恭王府和宋熙見面,傅夫人放心不下,遲遲不見女兒前去請安,就親自過來了,一進門,見她還在梳妝臺前坐着,只以為是起晚了,忍不住埋怨了一句:“我的小祖宗,這個時候怎麽還這般不傷心!”

傅瑤琴本就着急,被她這麽不分青紅皂白一說,不悅地撇了撇嘴,連頭都沒有回一下,恍若未聞,仍舊吩咐丫環給她試戴釵環。

傅夫人覺察到了她的異樣,心裏的不安越發凝重了。

她看着女兒婀娜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氣,帶着笑走上前,将丫環手裏的大紅珠釵放回到首飾匣子裏去,随手拿起一只海棠珠花釵,親手給她戴上。

“琴兒戴什麽都好看。”

看着鏡中傅瑤琴清麗嬌俏的面容,傅夫人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只是仍舊不放心地囑咐道:“只是未出閣的女兒家,還是這種珠花釵更襯嬌嫩,大紅的太過于張揚了,再則,你姨母最喜紅色,莫要讓人以為咱們不識大體。”

傅瑤琴本還在欣賞珠釵,聽了傅夫人的話,突然就變了臉色,伸手将珠釵從發髻中拔出,“啪”的一聲丢到妝臺上,将屋裏的人都吓了一跳。

因為拔的太急,還帶下了幾根青絲,在乳白色的珠花下很是刺眼。

傅夫人從驚吓中回過神,剛要訓斥,一看珠釵上的青絲,既是心頭又憂慮起來。

她揮了揮手,讓丫環帶上門全部都出去了。這才搬了小凳在傅瑤琴身邊坐了,先是伸手将她亂了的發髻整理好,才幽幽地嘆了口氣。

傅瑤琴見母親如此神傷,心情了緩和了不少。

“母親……”

只是開了口又不知道從何說起,空咬着朱唇,嫣紅的口脂襯的貝齒越發白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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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傅夫人愛憐地扶着她的臉,心裏也是亂的理不出個頭緒來。

她素來知道傅瑤琴的性子,雖然嬌蠻任性了些,事理還是明白的,若不是有什麽心事,斷不會這般焦躁。

只是身為女子,本就是依附男子的菟絲花,這般性子,遲早是要吃虧的。

再想到近日裏寧王宋熙的行為和之前判若兩人,更是憂心忡忡。

“母親不要多慮,我自有我的主張。”

猶豫再三,傅瑤琴還是将話咽了下去,打起精神安慰傅夫人道。

“母親怕是也幫不得你什麽。”

傅夫人黯然地拍了拍傅瑤琴的手,回想起前幾日她去恭王府,本是想求恭王妃幫傅瑤琴在宋熙面前說說情,沒想到連恭王府的大門都沒進去。

那個身為顧府嫡女的恭王妃雖然一向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可讓她吃閉門羹這還是頭一回。

回來之後,她也沒能從傅老爺那裏探出一絲蛛絲馬跡,擾的她這兩日睡不寧吃不香的。

好不容易等來恭王妃邀傅瑤琴過府的消息,還以為一切都是她疑心太重,虛驚一場,結果女兒的反應更加讓她不明就裏了。

她身為庶女,為了能有個好歸宿,自小便習慣了讨好嫡母、嫡姐,她認命,并沒有任何抱怨,可她不願這種事再發生在自己的子女身上,可眼下,能不能攀上宋熙這根高枝,還是得仰仗恭王妃。

如此一想,心裏越發凄涼,不由落下淚來。

“母親這是怎麽?方才是女兒的不是,讓母親傷心了。”

傅瑤琴對母親還是孝順了,見她落淚,自己的那些小性子早就沒了。

“都是我的錯,沒能給你們姐弟一個好的依靠。”

傅夫人不願讓女兒看到自己這副模樣,連忙拿手帕擦幹了淚。

“母親放心,琴兒已經長大了,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以後一定不會再讓任何人小瞧咱們了!”

傅瑤琴說的十分堅定,仿佛她已經看到了自己的未來一般。

傅夫人順着她點了點頭,并沒有心情理會她的深意,看着時候不早了,一面吩咐丫環去查看馬車是否準備妥當,一面重新替傅瑤琴理起妝來。

方才的海棠珠花釵是不能再戴了,傅夫人正在首飾匣子裏找合适的,傅瑤琴又将先前的那支大紅色珊瑚珠釵遞到了她的手上。

“母親,就戴這支釵吧。”

“可……”

這支釵雖是恭王送給傅瑤琴的及笄禮物,可大紅色的首飾,傅夫人還是怕惹恭王妃不快。

“沒事,姨母不會介懷的,我和她的喜好一樣,她應該高興才是。”

傅瑤琴說話的時候,嘴角不着痕跡地閃過一絲譏諷的冷笑。

傅夫人終是依了她。

她感覺女兒是有些變了,可又說不上來什麽,只能再三叮囑了幾句,又從自己的體己裏拿了不少好東西,讓她帶去給恭王妃。

親自将人送上了馬車,目送着她離去,才轉身回府。

恭王府并不算遠,約摸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

傅瑤琴理了理衣襟下了車,随身丫環将傅夫人吩咐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捧在手裏,打算随傅瑤琴進王府。擡腳走了幾步,卻疑惑自家小姐停在馬車前,并沒上前。

“小姐……”

丫環左右張望了一圈,有些疑惑。

“放回去。”

傅瑤琴瞥了一眼她手中的禮物,聲音冷冷的。

“這……”

“別等我說第二遍。”

傅瑤琴的眼神裏閃着寒星。

晴天白日的,丫環卻不由打了一個寒顫,不明所以地往馬車走去,經過傅瑤琴身邊時,連看了沒敢看這位素有京城第一美人的小姐一眼。

傅瑤琴擡頭看了一眼恭王府的匾額,瞬間笑的明豔動人,擡腳輕快地往府裏去了。

傅瑤琴來的不算晚,但還有比他更早的人。

一想到替傅錦言的父親昭雪有望,宋熙興奮的一整夜都沒有睡好,天剛亮就策馬而來,硬是厚着臉皮先在恭王府蹭了一頓早膳。

王府的人都以為他是奔着傅瑤琴來的,對他這樣不合規矩的舉動習以為常,因為這個,恭王臉上的笑意明顯比前日在寧王府上時要親熱了許多。

宋熙也不拆穿,只顧着插科打诨之間,有意無意地打探着隴西相關的情況。

“邊疆蠻荒之地,眼下雖是用兵之際,可京中世家子弟又有幾人可用,都避之猶恐不及,家國安危還多半要靠出身寒微的将士,真是可嘆可恨!”

說起邊疆的情況,恭王氣憤之情溢于言表。

“嗯嗯,三王兄說的對,京中的那群纨绔,是都該被扔過去好好替朝廷分分憂,不如我改日再找個由頭,像對韓奕那小子一樣,再踢幾個過去?”

宋熙一臉躍躍欲試的表情。

“你!”恭王被他不着調的想法氣得哭笑不得,用手指點了點他,“若說誰該被踢出京城,你當是第一個!”

為着韓奕的事,據說韓将軍府的老夫人已經進宮數次,像太後訴苦求情了。為了沒來由的飛醋将世家獨子趕至邊關,換了餘下哪一個皇子,也是要挨罰的,可在宋熙身上,就一點事兒也沒有。

人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可有人偏偏能是那個例外!

恭王的眼神突然暗了暗,手指下意識地玩弄着拇指上的扳指。

“三皇兄,三皇兄……”

見他突然不說話了,宋熙連聲喊道,甚至還越過桌面,将手在他眼前招了招。

“嗯?哦!”

恭王從思緒中回過神,慌忙端起茶盞淺飲了一口。

“邊疆雖苦,可也新鮮啊,我這不也是怕他們在京裏悶着麽,有時候連我都想出去透透氣去。”

宋熙不着痕跡地觀察着他的神色,索性直接趴在桌面上,以手肘撐着身子,一臉好奇,“你倒是說說,隴西還有什麽新奇事沒有?”

看着眼前這個穩重不足的弟弟,恭王頭疼似的撫了撫額頭,勉強打起精神應付。

“快說、快說,皇兄你說的比市井那些說書人說的好聽多了!”

宋熙厚着臉皮催促。

恭王恨不得将眼前這個好命卻沒出息的東西一把掌抽出去,可還不得不咬着牙應付他。

看着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恭王眉頭一挑,嘴角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說來隴西眼前最新奇的事,那還真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嗯?什麽事?皇兄你就別賣關子了!”

宋熙假意不解。

“咳咳,據說隴西李将軍府上有一位千金,不幾日就要到達京城了,五弟,你說這位将門千金千裏迢迢所來為何?”

恭王将話題又踢給了他。

“這個……”

宋熙臉上顯出一絲尴尬,默默地抽身回去做好了,“這都是父皇和四哥的意思,我也是迫不得已。”

“怕沒這麽簡單吧?”

這下反而是恭王占上風了。

“我連那李小姐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不知道,真跟我沒關系。”

“那刺殺一事……”

“那就只能去問四哥了,這事由他負責!”

“你呀,真是沒心沒肺!”

恭王無耐地搖了搖頭,

随後看了看天色,正色道:“其他事三哥都懶得管你,只一件事,你必須答應三哥,好好待瑤琴,這些年,你們的情意我都看在眼裏,瑤琴雖任性了些,可美人麽,有些刺也在所難免,我前些日已經訓了她一頓,你也莫要再拿旁人來與她置氣,傷了我和你三嫂的心!”

“還是三哥你厲害,你親自去訓她,不怕三嫂知道了怨恨你嗎?三嫂可是最護短的。”

一個王爺去訓斥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成何體統!

恭王還真是關心則亂。

宋熙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

“咳咳,我這不也是替你們着急麽,咳咳……”

“三哥今日是不是喉嚨不太好,還是要注意保養才是。”

宋熙一臉擔憂。

恭王的手已經握成了拳,卻只能忍着,他從來沒有覺得宋熙的單純像今日這般讨厭,可又不能發作,只能扭過頭,吩咐下人去看看,傅瑤琴來了沒有。

一想到內宅的那個悍婦,再不把這兩個冤家打發了,他今後就永無寧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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