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突變

“哦?”

顧懷風眼中瞬間有了神采,急切地抓住馬公子的胳膊,湊到近前,“不要拿兄弟我尋開心才是!”

馬公子嘴角不屑地往下撇了一下,以為顧懷風毫無察覺,仍舊和顏悅色地同他說着話:“我哪裏敢同你開玩笑,你現在可是不少人眼中的紅人,只是不知你底細,不敢冒然接近罷了。”

“那不知道馬兄要為我引薦的是哪個貴人?”

他的直白讓馬公子厭棄地皺了皺眉頭,聲音不由也冷了一些,只當顧懷風醉了,分辨不出來,“這個貴人素有愛才之名,我們費些口舌引薦不當什麽,但倘若你日後反悔,恐怕就……”

“這個我懂,不消馬兄擔心,只要貴人肯提攜我,我必然識擡舉!”

激動之下,顧懷風的酒意醒了大半,擺着胸脯保證。

馬公子這才滿意地點點頭,不着痕跡地看了一眼周圍的人,沒有當場告訴顧懷風,而是讓他回去等信,說近期必定會有人來與他會面。

“日後若顧兄平步青雲,可別忘了我等的功勞呀!”

幾人又喝了幾杯,盡歡而歸。

晃晃悠悠地進了軍帳,剛一躺倒在床上,顧懷風的眼神便立即清明了。

他忍不住又将胸前的玉佩掏出來,黑暗中用手輕輕地摩挲着,盡管看不清,還是将它舉到了眼前。

一切都在傅錦言的預料之中,這種感覺太奇怪了。

他一向自诩聰明,卻從來沒有見過像她這樣能夠未蔔先知的。

又看了一會,他收起玉佩,不一會便鼾聲大作。

想太多向來不是他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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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兄,你說那個顧懷風靠譜嗎?”

“你沒見他那兩眼放光的醜态,沒見識就是沒見識,去将這封書信送出去,一定要小心。”

被稱為馬公子的年輕男子将一封書信封好口,交給一個身形瘦弱的男子,臨行前還不忘囑咐。

“真不知道這小子是走了什麽狗屎運了!”

瘦弱的男子憤憤地說了一句,轉頭消失在夜幕中。

他們都是家族中的次子,沒有什麽能耐,也不求上進,只是來歷練一番,回去挂個虛職,就是一輩子了。

但顧懷風這種運氣,又怎麽能令他們不羨慕呢?

搖搖晃晃地進了軍帳,躺倒在床上的一瞬,顧懷風在黑暗中睜着的眼裏無一絲醉意。

他再次從懷中掏出那塊玉佩,明知什麽都看不見,還是将它舉到了頭頂的上方,靜靜地盯着它。

若說他先前相信傅錦言是出于感情和承諾,經歷過這一次後,他對于她的判斷是完全心服口服了。

一個女子對局勢有着超過軍中主帥的掌控,可見身為她的父親的傅大人是一個多麽厲害的人,這樣一個人,即便是要貪污軍饷,又怎麽可能那麽輕易的讓人察覺,還連退路都不曾鋪好?

看來還是他想的太過簡單了。

不過他并沒有過多的感想,不一會兒營帳裏就想起了他的鼾聲。

想太多不是他的性格。

第二日一早,還沒等他醒過來,以王麻子為首的一群心腹就已經圍了上來,他更衣跟着,洗漱也跟着,吵吵嚷嚷個沒完。

一群人聽說了他昨日與馬公子幾個世家纨绔去酒肆的事,滿是不憤,即便他們是平頭百姓出身,可經歷過沙場生死的歷練,更是瞧不起那些靠着祖上蔭庇作威作福的世家子弟。

顧懷風昨日與那幾個纨绔一同飲酒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軍營,他們還沒有表示什麽,倒是那些世家子弟先開始嘲諷上了,說是顧懷風就是想攀高枝。

他們哪裏經得起那些冷言冷語,若不是想着顧懷風的命令,不許随意滋事,早就跟那群小白臉、泥娃娃打起來了。

“老大,你知道我們就是跟着你覺得痛快,并不圖那些個東西……”

“好了,我心裏有數,這事現在還不适合跟你們說。”

顧懷風拍了拍離的最近的人的肩膀,這些人雖然品行不一定多好,但都是有血性的,他信任他們,但并不想讓他們參與太多,這些人的腦袋還都太簡單了。

“可你是不知道,那些混賬滿嘴噴糞,我們是受不了!”

一群人猶自憤憤不平。

顧懷風了解這群心思簡單的下屬,仍舊沒有再多少什麽,只囑咐他們不要惹事,就讓他們散了。

昨日他還納悶,以那幾人心高氣傲的脾性,怎麽會約他在雜亂的酒肆喝酒,而不是雅致,不易被人發現的雅座,原來是存着這個心思。

他和他們見了面,對流言無動于衷的話,也就基本上宣告了他們之間的約定,即便再有其他人想招徕他,都不可能了。

如果這個主意是那幾個繡花枕頭想出來,顧懷風還真是要對他們另眼相待了。不需要費什麽心思,将能看出他存着什麽心思了。

他也正好樂得如他們所願。

他心裏笑了笑,面無表情地往馬廄走去,想騎馬出去溜溜。

一路上迎着衆人別有意味的眼神,他直視前方,只當看不到。

突然,一抹白色的身影橫攔在他的身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顧懷風擡頭看了一眼白色駿馬上的人,毫不驚訝。

這匹馬他太熟悉了,不用看,只聽聲音,他就猜得到。

只是他不太明白,眼下他同對方正是勢同水火,韓奕這個時候明目張膽地來找他做什麽?

“騎上你的馬,跟我來。”

韓奕沒有多做解釋說完話便騎馬先行往着營外跑去。

顧懷風牽了馬便緊跟而上。

兩人一前一後,并沒有跑很遠,在軍營不遠處的一處小山坡前停下,韓奕調轉馬頭,并沒有下馬的打算。

顧懷風也不管他,自顧自下了馬,将缰繩栓在一顆樹上,任由馬自在吃草,他則坐在一邊,等着韓奕的動靜。

韓奕的臉上仍舊沒有任何表情,看了他一眼便移開了視線,“聽過馬子義找過你。”

“嗯,有這回事,怎麽,礙着你的眼了?”

顧懷風嘴角叼着一根細長的草莖,随口答道。

“他們與三殿下的關系極為密切,你要小心。”韓奕并不理會他的語氣。

“他們都說你搶了我的功勞,勸我小心你呢,這下可為難了。”

“有些事我也是身不由己,但聽我一句勸,莫要同他們走的太近。”韓奕眼神中不可查覺地閃過一絲無奈。

“放心吧,我不在乎那些虛名,也知道自己應該幹什麽,你自己也多加小心。”

顧懷風雖然一直不怎麽待見他,可不得不承認,韓奕除了比一般的世家子弟更加傲氣一些,能力和魄力都不在他之下,當日那一站,他能夠力排衆議地支持他,就足以證明他的實力并不比他差。

從心裏,韓奕不僅是他的對手,更是與他并肩作戰過的兄弟,不過他可拿不準此時的韓奕究竟是出自真心也勸告他,還是因為他同傅錦言之間的關系,怕他有個閃失,日後傅錦言怪罪于他。

“我言盡于此,你自求多福吧。”

韓奕說完這句話便催馬離開了。

“恕不遠送。”

顧懷風半躺在草地上,懶洋洋地回了一句,看着他的身影越來越小。

以他現在的處境,兩人還是少接觸的為好。

軍中捷報頻傳,督軍有功的宋熙在朝中的聲望也越來越大,這是令他意想不到的,但也讓他更加憂心。

這幾日刺殺一事一直毫無進展,傅錦言雖然看着不急,他卻越來越不安了。

隴西沒有進展并不意外,因為幕後主使并不在隴西,而是在京城,他臨行前那般費盡周折的安排,竟然過了這麽久,還不見動靜,一絲不好的預感在他的心頭越來越重。

特別是今晚,剛掌燈時分,他便覺得精力不濟,頭昏沉沉的,還以為是連日操勞軍中事務,過于勞累了,但躺下來好半天,只感覺心中異常焦躁,說不明原因,又無法控制,翻來覆去半天也合不上眼。

“殿下,殿下!”

他剛想披衣起來,還沒來得及叫內侍掌燈,門外卻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喊聲。

不知為何,他心裏咯噔一下,三步并做兩步打開了大門。

“出了什麽事?”

他急急地問道。

問完,才發現,陳公公的身後跟着一個頗為熟悉的面孔,略微想了一下,才想起來,是皇帝身邊貼身當值的管事太監之一,連忙将人迎進了屋內,又将門關上了。

“殿下,陛下有密旨在此。”

宋熙壓下心頭的沉悶,上前領旨。

“什麽?!裕王兄竟然……”

“殿下節哀,還望以大局為重,勿要辜負陛下的期望。”管事太監見他舉止有些失常,連忙躬身道。

他穩重了身形,默默地點了點頭。

送走管事太監之後,他一個人坐在書桌前,腦海中一時混亂,一時清醒。

京城傳來的消息,就在不久前,傅侍郎的女兒傅瑤琴不堪牢獄之苦,主動供出刺殺一案的主謀,乃是當今的皇子,裕王,并一舉解開了當年傅大人貪污軍饷一案。

裕王當年趁着隴西戰事頻繁,在暗中安插大量心腹,意圖謀取兵權,但他的識人才能并稱不上他的野心,所委任之人盡是一些中飽私囊的庸才,傅大并沒有怎麽費力,就摸查到了他的頭上。

就在傅大人準備上報朝廷的時候,裕王卻提前得知了消息,連忙派人意欲拉攏傅大人,被拒絕之後,便只能兵行險着,暗中将罪名安給了傅大人,并殺人滅口。

傅瑤琴不僅将整個過程講得極為詳細,還提供了一些證據,讓裕王喊冤不得。

更令京城上下震動的是,裕王這些年仍舊對傅錦言不放心,一直想除掉她。而在一次裕王府的酒宴中,他又強占了傅瑤琴,并想通過她拉攏傅家,同時除掉傅錦言。

她誓死不從,可事關名節,也不敢将事情抖露出來,才讓裕王借着她的名義來刺殺傅錦言。

誰知事情敗露,随後裕王又派殺手殺人滅口。

而她現在,已經懷了裕王的孩子,算算時日,正是去裕王府酒宴,她倉皇失态那一次。

這一下,不管別人信不信,傅家人是徹底地信了,特別是傅夫人,還清楚地記得那日傅瑤琴歸家的特別晚,而且從那日之後,性情便變化了許多,現在總算是找着由頭了。

如此一來,罪責全在裕王身上,傅瑤琴和傅家皆是受害者,除了傅瑤琴名節全無,傅家不僅保住了,主要傅大人當年的案子翻案,必定會再進一步。

這事一出,皇帝異常震怒,親自下天牢審問了裕王,裕王雖對當年隴西貪污軍饷一事無可抵賴,可對其他罪名卻是連呼冤枉,為了替自己開脫,又牽扯出瑞王的不少隐秘,一日之間,兩位身擔重任的皇子接連被打入天牢。

更令人震驚的是,第二日一早,獄卒發現裕王在牢房裏自缢身亡了。

皇帝悲痛萬分,病情越發沉重,現如今朝堂事務,多半已交由恭王來輔助處理。

密旨裏除了告知他京城的情形,皇帝更是囑托了,留在隴西,不得輕易回京。

他心裏記挂皇帝的安危,可又不得不遵旨而行。

他怎麽也沒有料到,恭王會想出這麽一招,由此可見,他對傅瑤琴也并沒有多少真心。

許多事情明明是他暗中操縱的,恭王卻能再短短的時間內完美地栽贓到裕王頭上,更是一石二鳥,借裕王牽連出瑞王。

如果沒有了他,那這皇位便只能是他恭王的了。

不能不說,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恭王都是一個狠角色。

不管怎麽樣,傅錦言的身份總算是可以恢複了,以後他便不會再是孤單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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