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得罪

現在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什麽叫皇家無情。

越是在這個時候,他便更想去抓住那屬于他的溫情。

他平複了片刻心情,擡腳往外走去。

“殿下可是要去找林巡撫,夜深露重,老奴去替您安排馬車。”陳公公跟在他身後,替他安排着。

“不必,大人那裏此時不便來往。”他腳下不停,不顧陳公公的阻攔,摸着黑,只帶了兩個心腹侍衛,便騎馬消失在夜色中。

他此刻只想盡快把這個消息告訴傅錦言,想看到她為此而激動,想讓她心安。

傅錦言此時住在有人專門看守的別院裏,從上次之後,宋熙早來的熟了,只打了個招呼便進去了。

傅錦言雖然這幾日看着沉穩,這個時辰了,竟然也還沒有睡下,這讓他感到十分心疼,更是忍不住将傅大人案件即将平反的消息告訴了她。

“嗯,此事林叔父怎麽看?”

他仔仔細細地盯着傅錦言的臉看了半天,卻始終沒有發現一絲笑意,這不僅讓他産生了質疑,究竟是他的眼睛有問題,還是傅錦言沒有聽明白。

“林叔……林大人還未得知,我得了消息,便先到你這兒來了。”他滿心遲疑,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去問,“這個時候去林府恐怕也不合時宜。”

傅錦言倒是驚訝地看了他一眼,随後點了點頭,“倒也是。”

“你……”

他猶豫着要不要問清楚。

“你節哀順變。”

傅錦言卻搶先說道。

宋熙知道她的意思,苦笑了一下,坦誠地說道:“以前我最不想見到的就是手足相殘,所以總是躲避這些,可現在才知道,有些事情是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的,并不因為我不想而改變。”

尤其是重生之後,他幾個皇兄的行徑簡直讓他心寒,說一點兒也不傷心是不可能的,他至今都不曾想過有一天要置他們于死地,可經歷了前世的慘死,他也并沒有那麽的難以接受。

“倒是你,傅大人的案子總算能夠平反了,可你卻一點兒也不高興呢?莫非其中還另有隐情?”

傅錦言被他說得一怔,眼神轉向窗外,似乎的确有什麽心事。

“我願意把我所有的心裏話告訴你,你有什麽也盡管和我講,我一定信你。”

他挨着她坐了,拉過她的手。

這些日子每次見面,他總是如此,傅錦言竟也習慣了,由着他握住自己的雙手,并沒有抽出來的意思。

傅錦言看了看他,再次看向窗外,話中有話地說了一句:“今晚的月色真好,你說是我向外看才看到了明月,還是明月早已知道我會向外看,恰巧挂在窗外呢?”

“你是說……”

宋熙似有所悟,卻又說不清楚。

“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太順利了嗎?”

傅錦言輕輕嘆了口氣,“之前我們一點兒線索都找不到,現在裕王一事發,所有的問題都迎刃而解,可裕王卻死在了天牢,一切看似解決了,卻又是死無對證。”

“可是有證據的呀。”

傅錦言搖了搖頭,“當初父親獲罪時,也是一樣的證據确鑿。”

“那你……”

“先不說這些,當務之急,你要趕緊去做一件事。”傅錦言沒有執着這個問題,而是說起了別的。

一瞬間,她的變化讓宋熙覺得有些茫然,他一直以為她最關心的就是自己父親的案件,可眼前她卻像是換了個人,他感覺自己還并沒有那麽完全的了解她。

不過有一點是不會錯的,他選擇了相信她,便不會再有任何動搖,“你讓我做什麽?”

傅錦言沒有說話,而是取過書桌上的紙筆,寫下來遞給了他。

他在燈下看完之後,便随手引燃燒掉,看了傅錦言一眼,內心充滿興奮。

第二日一大清早,他便帶着親随去了軍營巡視。

軍中大小将領,一聽說皇子駕到,都忙不疊地跑出來迎接,唯獨少了顧懷風。

昨日他又與馬子義一行人在酒肆歡飲至深夜,此時任憑手下怎麽喊,都還在酣睡中。

平日裏宋熙也來巡營,但最讨厭的就是大小将領逢迎拍馬,可今日不知道為何,心情特別的不好,只顧懷風一人沒有到場,便被他看了出來,冷着臉向陪在他身旁的将軍問責。

将軍無法,只好一邊賠不是,一面令傳令官帶着兩個軍士去把顧懷風叫過來。

可幾個人這一去卻好似石沉大海,一衆人在營門口站了約摸一盞茶的功夫,別說顧懷風了,連傳令官的影子都沒看見一個。

宋熙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趕在他發火之前,将軍連忙又叫了身邊四個副官前去探個究竟,不管怎樣,一定要把顧懷風就揪過來!

四個副官領命,這回倒是沒有就等,不一會人就回來了,顧懷風大喇喇地跟在他們身後。

“顧校尉,今日為何在殿下面前如此輕慢?還不趕緊給殿下賠罪!”

軍營裏以實力說話,将軍還是頗為偏愛他這個初出茅廬的後輩的。

“這兩日我輪休,昨日便多飲了幾杯,未聽到消息,還望殿下見諒。”顧懷風還算恭謹。

“哦?我還以為是顧校尉近日青雲得意,連我這個督軍也不放在眼裏了呢。”宋熙一反往日裏的溫和形象,看也不看他一眼,別有深意地道。

“殿下多心了,我是個粗人,不會那些拐彎抹角的話,的确是昨日喝多了,誤了事,還請殿下責罰!”

顧懷風識趣地請罪道,可語氣卻漫不經心地難以令人信服。

宋熙冷笑一聲,“既然你知罪,那便拉下去打五十軍棍!”

顧懷風猛地擡起頭,眼神中露出一股兇悍的氣息,“敢問殿下用的是哪條軍法?”

他今日不當值,原本也并沒有要他出席的道理,更別說他并沒有犯什麽大過錯,這樣的處罰着實過重了。

“殿下息怒,這……”

看着衆人一臉的驚愕,将軍連忙出言道。

只是還未等他說下去,宋熙便揮了揮手,“你既不知有何罪,方才為何請罪于我,我看分明是個無賴之輩。”

顧懷風擡頭看着他,眯了眯眼,被這樣當衆故意羞辱,他額頭上的青筋已經暴了起來,只是仍舊雙手攥拳忍耐着。

“怎麽,說你是無賴錯怪你了?”

宋熙見他不說話,咄咄逼人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之前住在林巡撫的府上,打的是什麽主意!”

此話一出,圍觀的大小将領開始面面相觑,肅靜的氛圍立即消散了,都擺出了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我救人有功,自然住得!”

一提林巡撫那段事,顧懷風不自然地扭了扭頭,避過了宋熙的視線,直着脖子說道。

“哼,有功或許不假,挾恩強人所難怕也是真吧?”

“我的事,跟殿下有什麽相關?莫不是林巡撫連這種小事都要告狀?”顧懷風帶着不滿道。

宋熙聽他并不否認,又連連冷哼了幾聲,鄙夷了一句憑他也配,莫要髒了別人的名聲。

顧懷風生平最受不得別人輕視他的出生,更何況是當着衆人的面被侮辱。

也許是宿醉的酒意還未散,激得他怒從心頭起,就在宋熙還斥責他不要癡心妄想時,他竟猛然起身,沖向了宋熙,将人一把從馬上拉了下來,衆目睽睽之下,右手一拳狠狠地打在了宋熙的胸口上,還要掄拳打向宋熙的臉,被一衆反應過來的同僚給及時架開了。

宋熙雖身份尊貴,畢竟沒有遭遇過這樣的場面,一時間被吓得雙腿發抖,面色慘白,一手撫着胸口咳嗽不已,吓壞了一衆将士,由兩個身強力壯的親随扶着,才勉強站了起來,被送進将軍的營帳,請軍中醫士診治。

将軍此時見顧懷風闖下了大禍,也不敢再有任何偏袒,命人将他關押了起來,聽候發落。

好在那一拳雖猛,但沒有打到要害的位置,軍醫用軍中的跌打藥酒替宋熙推拿過之後,便沒有什麽大礙了。

只是從宋熙發出的鬼哭狼嚎聲中,他們都不由替顧懷風捏了一把冷汗。

果不其然,等宋熙緩過來一口氣之後,便下了一道命令,以刺殺督軍的名義,免去其的校尉職銜,第二日在轅門外明正典刑。

這樣的處罰不可謂不重,但卻沒有一個人敢去求情,除了韓奕。

不過韓奕本就是因為與宋熙不合,才被趕出來的,他來求情,無異于火上澆油,還沒等宋熙發作,早有經驗的将軍便将韓奕罵了一頓,硬生生着人拉了下去。

衆人見狀,既有平日裏便看不慣顧懷風幸災樂禍的,也有替他着急的。

“大哥、大哥!”

半夜時分,王麻子等人終于想出法子繞過守衛,來到關押顧懷風的門外,一面輕聲地喊着他,确認他還好好的,一面用他以前溜門撬鎖的營生開着房門的鎖。

“你們怎麽來了?別胡鬧,趕緊回去!”

顧懷風一聽便知道他們打的是什麽主意,連忙出聲制止。

“都什麽時候了,你就別逞英雄了。”

王麻子生怕他的聲音惹來守衛,連忙示意他禁聲,心裏一緊張,再加上許久沒有操練過了,被當做鑰匙的鐵條竟然從他的手裏滑了下去,急的他連忙用手在地上摸索,出了一腦門子的汗。

“我沒事,你們放心好了。”

“我的哥哥啊,明日你連個全屍都沒了,還說什麽胡話!”

旁邊一個人叫苦着道,“就跟你說過,不要跟那群纨绔走太近,看看,倒黴了吧,你倒是知道告誡我們不要随意生事,你可倒好,直接沖上去找死了。”

“行了,我自有道理,你們放心好了。”

顧懷風聽着他們的唠叨,竟不知道是感動的好,還是生氣的好。

“你就別說大話了,好死不如賴活着,我們救了你便跟你繼續當好漢去,咱們一樣的快活,這些個達官貴人算個鳥!”

王麻子再次将鐵條對準鎖心,怕他怒氣上來又喊叫,安撫他道。

“你們就別在這添亂了,這軍營裏早就布置了重兵把守,我們幾個是無論如何也出不去的。”顧懷風按捺下心中的感動,認真地說道,“你們若是真想救我,就幫我去馬子義那裏給他帶個話,就說我說的,老子不甘心就這麽窩窩囊囊的死了,只要他和那位貴人肯出手相救,老子以後一定會銘記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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