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拒絕
“娘！錦言堂妹來看你了。”
還沒到營帳門口，傅承慶遠遠的就揚聲道，生怕傅夫人沒有準備好，到時候露出了什麽馬腳。
屋裏雖然沒有什麽回應，但又走近了些，卻能聽見一聲接着一聲的□□聲。
“不要驚吓了嬸嬸。”
傅錦言雖然心裏明了，卻很配合的放輕了腳步，輕輕的掀開門簾，走了進去。
營帳不比京城深宅暖居，冷清清的。
傅夫人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蓋的嚴嚴實實的，閉着眼睛小聲的哼哼着，看上去十分痛苦，連他們進來都沒有察覺到。
傅承慶一看裝的這般像，一顆提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他對于傅錦言的精明是有深刻體會的，此時他不着痕跡的看了她一眼，見她輕蹙蛾眉，抿着嘴角，面有擔憂之色，應該沒有察覺到什麽，心下更是增添了幾分歡喜。
“娘，你睜開眼睛看看，錦言堂妹來看你了。”
傅承慶說着走上前，輕輕推了推傅夫人。
傅夫人極為配合的睜開眼，轉頭看了一眼傅錦言，連忙掙紮着要起來。
“快，扶我起來！”
傅承慶連忙上前去扶。
在這過程中，傅夫人一直用心打量着傅錦言的神色。在自己這般賣力的表演之下，她仍然站在那裏，連上前搭一把手都不肯，她的心裏不由得微微嘆了口氣。
早知道有今天，她當初就該聽老爺的話，對她好一些，也不至于現在想要拉進一下關系，她都張不開口，實在是生分的親熱不起來。
不過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着頭皮往下演。
“哎喲，輕點兒，晃的我一陣頭暈。”她又叫了一聲苦，趁機掩飾掉眼中的悔意。又轉頭看向傅承慶：“你這做哥哥的，怎麽一點眼力見也沒有？你妹妹進來了這麽久，還讓人幹站着，像什麽話！”
傅承慶聽了這話。若不是場合實在不合适，怕是要笑出聲來。
看來母親這次的确是着急了，連做哥哥的要給做妹妹的讓坐的話都說出來了。這要是放在以前，誰敢當着傅夫人的面，說他半點不是，傅夫人必然是不肯罷休的。
“怪我！一擔心就什麽都忘了，還望錦言堂妹不要介意。”傅承慶不僅不生氣，還說的極為親熱。
“不妨事，嬸嬸還有哪裏覺得不舒服，還是讓大夫再來看看的好。”
傅錦言往下斂了斂眼神，終于開口了，心裏也忍不住一陣感慨。
傅夫人雖然是庶女出生，但也是出生名門，自幼和嫡女一樣嬌養，心氣一向高傲，平日在傅府裏，就連傅老爺也只有做小伏低的份兒，想不到今日竟然能為了傅家的前途，對她讓步到這種程度，她若是再不說句話也過意不去。
“不用了，我就是這苦命，休養休養許就好了，若是萬一有個……”
夫夫人原本只是想把情況說的在嚴重點，但說着說着，想起這些時日的經歷，竟忍不住哽咽起來。
“娘！你只管安心養病，凡事不是還有我嗎？ ”
傅承慶聽了也有些真情實感起來，忍不住鼻子一酸。
看着母子兩人互相安慰的情形，傅錦言卻一臉茫然。
難道是她猜錯了？他們找自己來壓根就不是為了想與她重歸于好，而是要拿母子親情來嘲弄她的？
“嬸嬸身體不适，還是不要多慮憂思才是。”傅錦言走上前去，将自己随身攜帶的帕子遞了上去，軟聲安慰道。“嬸嬸是多福之人，只是偶感風寒，多歇歇就好了，我便不打攪您休息了。”
一聽傅錦言要走，母子兩人對視了一眼，暗道不妙。這場戲原本是要演給她看的，卻沒想到他倆人先入了戲，一時間都有些尴尬。
傅夫人借着接帕子的機會，一把拉住她的手，和顏悅色地道：“錦言，你做。”
傅錦言看着她沒有放手的意思，只好順勢在床邊坐下，也不看她，只盯着那方帕子，後悔自己還是太過心軟了。
“自從你離了京城，我這心裏沒有一刻不在挂念，這不一得了你父親終于能夠沉冤得雪的消息，我便一刻也不敢耽誤，親自過來接你。萬幸你雖吃了不少苦頭，倒也沒有什麽大礙，我即便是此刻就去了，地下見了你父親，也是問心無愧了。”
傅夫人倒是聰明，見自己的苦肉計打動不了她，連忙把話題轉到了傅錦言的父親身上。
再去看傅錦言的神色，果真黯然不少，她便知道這一步走對了，當下再接再厲道：
“以往在家裏時，我們娘倆也沒有太過親近。只是我想着，怕刺激到了你，讓你想起自己的爹娘，并沒有疏遠你的意思，還望你能體諒嬸嬸的一片苦心。”
傅錦言還沉浸在傷感之中，聞言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見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傅夫人的臉色好看了不少。她緊緊握了握傅錦言的手，将她拉的離自己更近了些。又給了傅承慶一個眼神。
“自打家裏出了事，母親許久沒有這樣和人聊天了。堂妹你就陪母親多聊兩句，好好寬慰寬慰她。我先出去幫忙巡視巡視。”
傅承慶此時倒是機靈了，說着話便擡腳出了門。
無奈手被傅夫人死死地拉着不放，傅錦言也只能耐着性子坐着。
見她沒有拒絕，傅承慶連出去的步伐都輕快了許多。
他也并沒有走遠，就在營帳門口轉悠，生怕有人來打攪。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傅錦言走了出來，臉上依舊平靜如水，看不出來任何情緒。
“堂妹，這麽快就出來啦？”
傅承慶一見連忙迎了上去。一邊問着話，一面透過她往營帳裏面看，急切地想知道她們談的怎麽樣。
“嬸嬸累了，說要歇息一會兒。我不好再打攪，就先行回去了。若是有事我再過來。”
傅錦言沒有理會他的熱情，說完擡腳就走。
“嗯嗯，有勞堂妹了。”
看着她離開，傅承慶只以為她是說了這麽久勞乏了，也不敢再糾纏，目送她離開，才轉身回到營賬，迫不及待地傅夫人打探情形。
進營帳的這幾步路中，他甚至已經開始幻想起，身為王妃的哥哥的無上風光來。
一想到京城那些落井下石，以為他傅大公子再無出頭之日的混賬，他就覺得一陣揚眉吐氣，不由把下巴擡的高高的。
“娘怎麽樣？都說好了嗎？”
看着母親半靠在床上發呆，他的心猛地往下沉了一下，但還是抱着其期待問道。
傅夫人就像是什麽也沒有聽到，人依舊出神地看着前方發呆。
“娘，你說話呀，到底怎麽樣了？”
傅承慶的心裏開始焦躁，狠狠的跺了跺腳，提高了聲音。
“慶兒，你說的對。我們本就不該來這一趟，丢人現眼。”
傅夫人終于回過神，眼淚又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一想起剛才她把能說的話都說了，能打的感情牌都打了，但傅錦言卻猶如一塊石頭，紋絲不動。
“咱們也沒做過什麽虧待她的事兒。當初她獲罪的時候，還是父親堅持讓她留在了家中，她怎麽能這樣呢？”
失望之下，傅承慶恨恨地道，全然忘了當初在傅家時，他對傅錦言做過多麽荒唐的事。
“閉嘴！以後好生的待着，莫要再去招惹她。”
傅夫人難得嚴厲的對兒子說了一句重話。
傅錦言已經說的很明白了，今後她是她，傅家是傅家。明面上說的是不能再因為她給傅家帶來什麽災難，可誰都能聽得清楚，她是再也不想與傅家有任何瓜葛了。
“可是為什麽呀？我不信她能這麽絕情。等回了京城父親親自去找她，再者說了，她除了我們無依無靠的，回去不回傅家，還能去哪？”
“無論去哪，都不會再回傅家了。”
傅夫人眼底一片冰涼。傅錦言最後那句話才讓她明白，即便是傅老爺親自出面，那也再拉不回她了。
“那她去哪裏？”傅承慶想了一圈，還是沒有想明白，“難不成她還能直接住到寧王府去？”
“她已經決定，回去之後便去天牢等候重審。”
“什麽？！去天牢？她是瘋了嗎？”
傅承慶目瞪口呆。即便是他也還清楚的記得，當初傅錦言從天牢裏出來，剛到傅家時是一個什麽樣的情形？
被折磨的瘦骨嶙峋，不成人樣，胳膊和手腕上都是枷鎖留下的斑駁傷痕，還是傅老爺堅持找了大夫，給他調理了大半年，才恢複了人形。
眼下有宋熙這樣的靠山，她竟然還要主動去天牢受罪，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
“難道她就這麽恨傅家嗎？”
只有一個理由，就是她知道回了京城，可能傅老爺也會出面，請求她回傅家，而她寧願去天牢，也不願再回傅家，以此顯示她的決絕。
想到這裏，他握緊了雙拳，心裏一震，不能接受剛剛才有了一絲翻身的希望，這麽快就破滅了。
“他怎麽能這樣待我們？那我們這麽千裏迢迢的來就會是為了什麽？更何況我還……”
說到這裏，他突然意識到什麽，把話又咽了下去，心情也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他猛然想起了臨行前，傅瑤琴對他的交代。暗道還是妹妹了解傅錦言，竟然早就料到她不會同傅家親近。
這次讓他來的目的就是把玉屏山有埋伏的事情告訴她，甚至傅錦言還再三叮囑他，不要企圖去讨好傅錦言，否則只能是自取其辱。
既然妹妹能料到這些，必然有她的道理，也就不必急于這一時了。
“娘，我看咱們就別想那麽多了，等到回去了總會有辦法的。”
他不能把實話跟傅夫人說，只能寬慰她道。
傅夫人沒有想到傅承慶會這麽快想明白，而且還能反過來安慰她，想着這一路倒也沒有白折騰，最起碼傅承慶看着是成長了不少，再也不是那個不經世事的孩子了。
“好，回去了再說。”
她拍了拍傅承慶的手，也釋然了不少。暗自自我安慰着，回去了，還有傅老爺和老夫人呢，反正自己這路也跑了，罪也受了，回去以後衆人也說不出什麽來。
“對了！你一會兒寫一封信回去。這一路上實在是不太平，可別再出什麽岔子，讓你父親同恭王好好說說，多派些兵力來接應才是正事。”
想通了之後，回家心切的傅夫人便擔憂起自己的安危來，催傅承慶道。
“好，我這就去。”傅承慶點了點頭。
玉屏山有埋伏，他是心知肚明的，如果借着路途不太平的名義，多調些兵力來，不僅保護了他們自己，到時候說不定還能讓傅錦言對他高看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