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花天酒地 同床共枕

杜數這話一出,只覺一陣寒意襲來。

像是有股冷風從後吹過,冷冷的浸透背部。

他轉身看,厚重的深藍色天鵝絨簾幕紋絲不動。

旁側的顧維安瞧他一眼:“挺會猜。”

浸淫人情世故多年的杜數終于意識到這個話題似乎有些不太對勁,他幹笑兩聲,岔開話題。

總經理今天罕見地加了個超長待機的班,待顧維安猶如待微服私訪的帝王。可惜的是直到結束,他才找到機會同顧維安說話。

關于尾牙宴的事情自然沒機會提,等恭敬送走顧維安後,他才下令開會。

短會的目标很明确,先批評林念白的失誤,再誇贊白栀準備工作做的充足。

這還是林念白來這以後第一次受批評,她微微低頭,捏筆的指尖因用力而泛出蒼白。

等到表揚白栀的時候,她猛然轉臉看白栀,沒有一絲笑容。

白栀壓根就不在意林念白這號人。

今晚她沒在酒店中住,明天她休息,也約好了和朋友一同去酒吧放松。

歸家時已到深夜,白栀瞧見顧維安的車也在,眉毛微微跳了一下。

與她不同,顧維安的物欲似乎并不高。雖然顧維安在衣食住行上頗有挑剔,但和白栀所認識的花天酒地富二代X二代們還是不一樣,顧維安并沒有諸如車、表之類的收集癖。

他似乎并不在意擁有東西的多少。

白栀懶得換放在車上的高跟鞋,直接穿着鞋子,慢悠悠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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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日帝都初雪,她朋友圈裏多出不少故宮的白雪紅牆圖,只不過這邊庭院中也鋪設有供暖設施,在家中完全瞧不見半點雪花的蹤影。

白栀和顧維安的卧室之間相隔甚遠,也完全沒有過去找這個表面丈夫打招呼的意思,誰知道剛推開自己的卧室門,就看見坐在她床上的男人。

驚的白栀順手抄起高爾夫球杆:“你幹嘛?”

“不幹,”顧維安放下手中的書,淡淡瞥她一眼,“你往卧室裏放高爾夫球杆做什麽?”

白栀:“防身。”

“有我在,你防什麽身?”

“正是因為有你,我才需要防,”白栀拿着球杆,用另一頭對着他,“起來,別玷污我純潔的被褥,小仙女的床鋪容不得半點男人的氣味,你這樣會嚴重影響我今天的睡眠質量。”

“是嗎?”顧維安笑了笑,“現在這樣抵觸,當初怎麽非要往我床上蹭?”

白栀昂首挺胸:“天真,難道你不知道嗎?女人在床上說的話都不算數。”

她拿球杆“脅迫”顧維安站起來,這才注意到,原來顧維安一直坐在她床上看她珍藏的《福爾摩斯探案集》。

神經頓時繃直了。

這本書是白栀出生那年出版的,品相極好,別的倒沒什麽珍貴的——不過,這是她好友顧清平送給她的。

——如果白栀沒記錯的話,這套書的扉頁上,都是顧清平戲谑的話。

什麽“噫籲xi,其老母哉操蛋也”之類的虎狼之詞。

思及此,白栀提高聲音:“你究竟想幹什麽?”

“你不是最喜歡演繹法麽?”顧維安順手将書放在她的小書架上,微微側身,看她,“那就用你可愛的小腦袋瓜推理一下吧,我為什麽在這裏。”

書中,偵探善于演繹推論,通過觀察到的各種細節捕捉線索,通過其龐大的知識庫做出相應推論。

白栀剛讀書時對其驚為天人,可惜她的推論沒有一次成功過。

輸人不輸陣。

白栀清清嗓子,仔細打量顧維安:“往常,你習慣到家後就立刻洗澡換衣服,而你現在卻仍穿着晚上的襯衣,這證明某些意外幹擾了你的行動。你比我提前半小時到家,如今卻在我房間裏,應該那個意外讓你今晚不能回自己房間。我仔細觀察,你領帶解開了,身上還有一股酒味,真相只有一個——難道是你酒後起色心?”

她握緊手中的高爾夫球杆,友善提醒:“婚內q、j三年起步,你要不要看《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冷靜一下?”

顧維安面無表情地為她鼓鼓掌:“細節差強人意,結論極其離譜——你父親今晚來了,就住在客房裏。為了安撫你老父親的心,我們今天必須睡在同一間房。”

白栀:“……”

行叭。

只要不強行按着她醬醬釀釀就行。

——重逢之後,這還是兩人除新婚夜後初次躺在同一張床上。

白栀堅決不肯和他蓋同一張被,身邊人的存在感太強,她努力隔出泾渭分明,睜着眼睛,盯着黑暗。

良久,白栀還是睡不着,忍不住發出困擾已久的疑問:“Sherlock·Holmes,音譯過來應該是夏洛克·霍爾莫斯吧,為什麽國內都翻譯成福爾摩斯?”

顧維安閉着眼睛,平靜解惑:“最早翻譯這系列故事的人名叫黃鼎,他是福建人。”

白栀恍然大悟:“你怎麽連這個都知道?”

“我還知道姓白的小東西再不睡覺,等會就要捂着屁股挨打,”顧維安說,“幾點了,你還不睡?”

白栀被他這嚴厲的語氣驚了一瞬,哼哼唧唧地裹好被子:“你是我爹嗎?管這麽寬?”

話音剛落,她感覺身邊人動了一下,立刻閉眼叫:“未經我允許就用手掌和我肢體進行強力撞擊屬于家暴行為,犯法。”

顧維安說:“安靜,睡覺。”

白栀掂量了下兩人的力氣差距,心不甘情不願地沉默了。

他真是一變态的老榆木疙瘩。

次日清晨,當父親林思謹看到白栀和顧維安一前一後從同一個房間出來後,果真露出了屬于老父親的慈笑。

他沒留下吃早餐——

“我得快些回去給你媽媽做早餐,”林思謹摸摸她的頭發,“就是聽了些胡話,放心不下,才過來看看你。”

白栀知道那些“胡話”是什麽意思。

不外乎是顧維安的緋聞、以及各種夫妻不和、婚姻瀕臨崩潰的傳言。

白錦寧只吃林思謹親手煮的粥,旁的一概不碰,白栀也知道母親這個怪癖。

父母感情深厚,她只點頭,沒挽留。

送走父親後,白栀嘆氣:“這難道就是愛情嗎?”

顧維安正在對着鏡子系領帶:“什麽?”

“人與人的心動其實很短暫,但開頭總是格外絢爛美好,”白栀慢慢地說,“一見鐘情後,荷爾蒙大量分泌,一個心髒如小鹿亂撞,另外一個手腳不知道該往哪裏放、發抖——”

“心髒亂撞?手腳持續抖動?”顧維安系好領帶,看她,“你描述的是心髒病患者和帕金森病人的愛情?”

白栀:“……”

她真是瞎了眼才會和這個男人聊愛情。

臨上班前,顧維安問:“你今天休假,晚上有什麽安排嗎?”

“沒有,”白栀雙手合十,“我和朋友約好,要一起靜思冥想,探讨人生真谛,感悟真正的自我。”

顧維安目光在她臉上停留幾秒,頓了頓,又說:“我今晚會晚些回來。”

白栀才不管他是晚些回來還是幹脆不回來,她還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做。

再過幾分鐘,狐朋狗友就要來接她去新開的酒吧狂歡了,白栀現在巴不得送走顧維安這尊瘟神。

于是她用熱烈而甜美的聲音告訴他:“沒關系,工作要緊,你注意身體呀。”

難得聽她這樣溫柔地說話,顧維安深深看她,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好不容易送走他,白栀轉身撥打朋友的電話,聲音歡樂無比:“寶貝兒?你什麽時候來啊?你和老板說了嗎?要四個男陪侍……嗯,要身材最好臉蛋拔尖的,至少185叭。風趣幽默、溫柔體貼、天真爛漫、成熟穩重都可以我不挑!”

特助夏雅之發現顧維安今日心情極佳。

這讓他輕輕松了一口氣。

顧維安有個同父同母的弟弟,名叫顧清平,比他小三歲,由顧維安的伯父撫養長大。兄弟自小不在一起長大,兩人之間感情談不上親厚,但血緣斬不斷。

就在前天,顧維安無意間得知顧清平不知從何處收了個冰壺,勃然大怒,壓着火氣與杜數溝通。杜數近些日子和顧清平走的近,如今被顧維安拿捏軟肋,很快抖擻了個一幹二淨。

具杜數所說,今晚顧清平與一幹狐朋狗友約定去新開的酒吧“清夜”玩。

……

自打得知這個消息後,顧維安心情便談不上愉快。

都說長兄如父,這世間與顧維安血脈最接近的也只有顧清平。與顧維安不同,顧清平性格浪蕩不堪,極為頑劣。

夏雅之能夠充分理解顧維安的心情。

工作結束,顧維安關掉電腦,微微後仰,伸手捏捏鼻根。

時間到了。

他給白栀打了個電話,沒接通。

片刻後,收到白栀的短信。

白栀:「我正在虔誠感受,安靜冥想,體驗大自然的美妙,請不要打電話打擾我」

顧維安沒有再撥電話。

當他踏入“清夜”時,這邊氣氛正火熱,鼓點将氣氛直直推往最高峰。

不同于其他酒吧的混亂不堪,這邊管理頗為嚴格,環境也更優秀。除卻大廳中的臺子外,還有專門的、以綠植隔開的小小半開放式臺子,在讓客人享受酒吧氛圍的同時,體貼地提供了額外的私人空間。

經過綠植區時,顧維安評價:“雞肋。”

如今,在他口中“雞肋”的其中一個半開放式綠植臺子裏,“體驗大自然美妙”的白栀正坐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杯子裏的酒微微灑出來,不小心滴落在鞋子上,左邊高大英俊的男人殷切捧鞋為她擦去。

白栀放下酒杯,右邊男人體貼地遞過來紙巾,她慢條斯理地擦拭着手指,揉成一團,饒有興趣地看剛剛進來的兩個人。

清夜的侍應生都有相應的規矩,有跪着服務,站着服務,也有坐着服務的,工作分類和職責範疇劃分的十分嚴謹。

方才點的都是坐着的,主要負責聊天、活躍氣氛。

而新來的這兩個,是站着的,不善言談,只負責給客人養養眼,以及斟茶送水、做些需要跑腿的工作。

19號長得有些神似顧維安,白栀一眼看中他,懷着惡作劇的心情點過來,問:“你叫什麽?”

19號恭敬回答:“白小姐,我叫離騷。”

“離騷?”白栀大為驚豔,“這名字好啊……20號呢?叫九歌?還是天問?總不能叫詩經?楚辭?”

20號腼腆一笑:“我叫不遠。”

白栀:“……”

離騷?不遠?

“好名字,”半醉狀态的白栀啪啪啪的鼓掌,贊嘆,“真是底蘊悠遠,意味深長。”

掌聲和她的聲音穿透旁側的綠植,和音樂糾纏在一起。

恰好鼓聲歇,酒吧中有兩秒的安靜時間。

與她垂直距離不過一米的另一邊,顧維安猛然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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