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黃 心動(新增補充300字)

顧維安鎮定地站起來:“爸, 您怎麽來了?”

白栀心想,這人還挺不要臉的。

林思謹沉默兩秒,看顧維安:“你剛剛在和栀子說什麽?”

“什麽都沒有, ”顧維安淡定自若,“您是不是聽錯了?”

若不是熟悉他的人, 還真的要被他這幅正經的模樣所蒙騙過去。

林思謹确信自己沒有出現幻聽,他警告地看向顧維安。

顧維安在哄他的寶貝女兒叫什麽?私下裏顧維安也是這麽對待栀子的麽?

林思謹警示的目光并沒有收到良好效果,顧維安的精神強大和臉皮厚度超過他的想象。

這是他所始料未及的。

顧維安從容不迫地繞過桌子走過來,若無其事地問:“爸, 怎麽了?”

林思謹一頓, 看向白栀。

白栀還沒有換下衣服,仍舊是工作時的裙裝。她面前的書桌上, 是亮着的電腦和一些擺放有些混亂的資料。

很好,看來顧維安還沒有喪心病狂到在這裏就欺負他女兒。

林思謹目光不善地瞪了顧維安一眼,面對白栀時,又換上笑臉:“你媽媽到了,現在在樓下,我們有件事要和你談談。”

白栀滿腹疑惑:“什麽?”

她不知道是什麽讓父母深夜趕來,仍舊下了樓。

Advertisement

等她離開後, 林思謹才收了笑容,對顧維安說:“維安, 我剛剛都聽到了。”

顧維安面不改色:“夫妻間的小情、趣。”

林思謹沒想到他竟如此痛快地承認, 訝然地看他。

顧維安面色坦然,仿佛只是說了件再普通不過的小事。

林思謹心想, 這人還挺不要臉。

“我知道你們新婚夫妻,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林思謹斟酌着言詞, “我明白,我懂。”

顧維安微笑:“您能理解,真是太好了。”

“先聽我把話說完,”林思謹示意他先不要多說,補充,“我也知道,你們年輕人玩些花樣什麽的,很常見,這算不了什麽。”

顧維安耐心等他的下一句話。

果真等到了。

“但是啊,維安,”林思謹轉身,拍拍他的肩膀,眼神複雜,語重心長開口,“雖然人各有各的喜好,但我仍認為你剛才的舉動十分變态。”

白栀不明白媽媽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過來,但有陣子沒見到母親了,她還是很開心。

噠噠噠地下了樓,白栀一見到書房裏的媽媽,跑過去,笑着叫她:“媽媽。”

白錦寧正坐在沙發上看書,聞言擡起頭,拉白栀的手坐下,摸摸她的頭發:“怎麽這麽高興?瞧你,跑的額頭都出汗了。”

白栀當然不會告訴白錦寧,因為她剛剛親眼見證了顧維安的翻車。

她岔開話題:“您怎麽這時候過來了?”

白錦寧撫摸着她的頭發,慈愛地看她,冷不丁抛出個炸、彈:“栀子啊,你想不想再要個弟弟或者妹妹?”

白栀笑容一滞。

她先前沒有聽說過這種話。

雖說有政策影響,但如白栀一般的家庭中,也有很多人沒有遵循制度,寧願選擇交高昂的罰款,也要生下孩子。

對于某些人來說,他們還真算得上是“家中有東西要繼承”,說什麽都要拼死生下男孩。

但白栀認為自己父母并不是這樣。

白錦寧是家中獨生女,白栀也是。

白老爺子尚在世時就格外開明。

他和白錦寧的母親結識于微末,後來白錦寧母親去世,他終身再未續娶,也不曾再與其他女性、交往,精力盡傾注在事業和女兒身上。

白栀一個人慣了,想象不出也沒想過會有第二個孩子來分走屬于父母的寵愛。

白栀敏銳地意識到,等下母親要說的話會是什麽。

她現在大腦一片空白,有點難以接受。

她今年都23了啊。

突然多出個弟弟妹妹什麽的……也太可怕了。

白栀呼吸有點慢了,問她:“您想再生個孩子嗎?”

白錦寧糾正:“不是想,是要。”

要。

那就是已經決定好了。

白栀看着白錦寧放在小腹上的手,忽而一顫。

或許媽媽已經懷上了?她的弟弟或者妹妹?

白栀難以接受:“您今天過來,就是為了通知我這件事嗎?”

白錦寧點頭。

白栀嗓子發幹:“您和爸爸甚至都沒有問過我的意見。”

她并不是一個喜歡哭的人,說這句話的時候,只覺胸口悶悶的,有種梗住的感覺。

像是缺氧。

白錦寧斟酌着語言:“栀子,你已經嫁人了,我以為——”

白栀不想聽,她抽出手,問:“您能讓我一個人好好想想嗎?這有點太突然了。”

白錦寧看着白栀瞬間低落的模樣,無奈開口:“你聽我說,栀子,我和你父親都沒有想到會這樣,這只是個意外。”

她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告訴白栀:“我下午剛拿到檢查報告,它已經一個月大了。我和你父親溝通後,暫時沒有傷害它的打算。”

白栀垂着眼睛,盯着腳尖。

地毯上的花紋晃的眼疼,她想和顧維安說一聲,把這些東西換掉。

良久,才輕輕地應一聲。

這件事對她的影響實在太大了,白栀現在完全沒有心情去和母親說話。

她不記得後面白錦寧又說了些什麽,只看着她嘴巴一開一合,那些聲音卻進不了自己的耳朵。

等到白錦寧和林思謹離開之後,她才回到書房,面對着厚厚一摞資料,随意翻了幾頁,又全部重重合上。

她趴在桌子上,盯着不遠處嬌豔欲滴的玫瑰花。

瞧,玫瑰花也是成雙對的,惹得她心中更加不快。

白栀蹭地站起來,要去拔掉瓶中的另一朵玫瑰。但顧維安擋住她的去路,揉了揉她的腦袋,不顧她的抗拒,又掐掐她臉頰上的肉:“氣鼓鼓的要去做什麽?”

白栀悶聲開口:“不要你管。”

她繞過顧維安,非要把玫瑰花摘了一支出去,用力地丢進垃圾桶中,又悶聲不響地回去坐好。

顧維安沒有打擾她,仍舊拿本書坐在她旁側。他看書時極為專注,掀書頁時,會有清脆的紙張之間摩擦的聲音。

白栀捏着鋼筆,無意識地在紙上塗塗畫畫,五分鐘後才驟然驚醒,她低頭看,自己在紙上打得全是“X”。

在她停筆地瞬間,顧維安不緊不慢開口:“我現在時間充裕,不介意聽一下小兔崽子的煩惱。”

白栀嘩啦一聲扯掉被塗畫後的紙張,用力揉搓成一團,低着頭:“有弟弟是種什麽感覺?”

顧維安說:“每日思考和自己血脈相連的那個人為何如此愚蠢。”

白栀趴在桌子上,她手中仍舊捏着筆,臉上帶着苦惱:“還有呢?”

“他惹禍後要替他兜着,還要擔心他誤入歧途。”

“聽上去好像沒有什麽好處。”

“會多一個與你流着同樣血脈的親人。”

白栀松開手。

啪嗒一聲,鋼筆砸在桌面上。

顧維安放下書,伸手撫摸白栀的頭發。她一抖,頭微微一偏,并沒有表現出更多的抗拒,只是眼睛眯起來。

……有點點舒服哎。

于是顧維安便順着她的頭發往下摸,流連到臉頰處,又去輕撓她小巧精致的下巴。

白栀閉上眼睛,任由他順毛。

“有了弟弟就像多一份責任,”顧維安坦言,“不過需要我負責的小家夥不止一個,因此感覺還好。”

白栀睜開眼睛,警惕極了:“不止一個?”

顧維安笑着低頭看她:“比如我眼前這個。”

白栀意識到被他調戲了一下,哼一聲,繼續趴桌子:“我媽媽懷孕了。”

顧維安:“嗯。”

“都這麽大年紀了,”白栀苦惱,“我想象不出有弟弟妹妹是什麽感覺,我不想要。”

顧維安沒有打斷她,安靜聽她說。

“我媽媽就是這樣,控制欲很強,她不會聽我的意見,”白栀有些失落,“你聽說過嗎?有人把人的成長比喻成西天取經,而家庭就是第一道難關。”

顧維安手指上有一股清淡的香氣,粗糙的指腹按摩到軟肉,白栀喉間無意識地發出一聲。

顧維安喉結動了動。

白栀迷迷糊糊地想,原來他會摸的不止一處。且不說下,只是上面,也能将她揉的很開心。如先前做的一樣,白栀主動把下巴往他手上蹭了蹭,滿足地喟嘆出聲。

他這樣好的手藝,只能她能感受到。

一想到這點,她感覺人生也不是方才感受到的那般糟糕。

“能夠正确審視原生家庭對人格的影響、擺脫對父母的依賴是件很困難的事情,”白栀說,“我感覺自己至今仍舊在按照母親的設想而活。”

譬如婚姻大事。

白錦寧要求她去聯姻,要求她去和顧維安打好關系。

白栀也做了。

她分不清這究竟是出自本心,還是母親要求。她以往太過于聽從母親的建議了,以至于她甚至會失去獨立思考的能力。

“那你有沒有試着将父母當作合作夥伴來打交道?”顧維安慢條斯理地刮蹭着她下巴上的一處嫩肉,如願看到白栀身體輕顫,他說,“運用上你所學習的談判技巧,反向教育父母。對于父母所做的決定,你試着提出自己的計劃,制作一份方案,說服他們。”

白栀被他撩撥的有些發熱,她坐正身體,看着顧維安:“可是媽媽已經懷孕了。”

“你的訴求是什麽?”顧維安冷靜地問,“是不想要人分走你的關愛,還是不想要人分走家産?”

白栀茫然搖頭:“我還不知道。”

“如果是前者,就抽空和你父母好好談一談,”顧維安淡聲說,“如果是後者,就說服他們去做流産手術。”

白栀打了個寒噤。

她還沒有想到這個層面上。

顧維安的眼睛如結了一層薄冰的寒潭,在觸到她的瞬間,那潭中的薄冰悄然碎裂。

“在法律意義上,未出世的胎兒都算不得人,”顧維安說,“抛去你多餘的同情心,好好想想你的訴求。”

白栀愣了一瞬。

良久,她問:“那我假設一下啊,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以後有一個孩子,結果又突然意外懷孕。第一個孩子強烈抗拒,堅決不想要第二個孩子出生,你怎麽辦?”

顧維安沒有直接回答,反問:“你呢?你是想生還是不想生?”

白栀斟酌着措辭:“假設我想生。”

顧維安說:“那就生。”

白栀:“……”

白栀指責他:“這和你剛剛假設的情況不一樣,剛剛你不是這麽勸我的。同樣的問題,為什麽你的選擇不一樣?”

顧維安淡聲說:“因為我雙标。”

白栀:“……”

兩秒後,她真心實意地說出今晚一直想說的話:“您還真是不要臉的清新脫俗呢。”

白栀晚上失眠了。

心中挂着事情的人,總是很難順利入睡。尤其是眼下這種情況,母親突然懷孕,一想到未來有很大可能會多一個弟弟妹妹,她心口就泛出難言的酸澀。

坦白來說,她既不想要多餘的孩子來分走自己關愛,也不想要它分走家産。

這就相當于,原本都是屬于她一個人的東西,現在要分割一半送出去。

怎麽可能甘心。

她的輾轉反側終于引起顧維安的注意力,他去衛生間洗幹淨手,拿幹淨的紙巾過來,扯着白栀兩條細腿壓下去,順便往她身下墊了軟綿綿的、幹淨的小墊子。

白栀沒有拒絕,她已經不再排斥顧維安的接近,而壓力和煩躁也需要找一個出口宣洩。她的手搭在顧維安的胳膊上,聽見他忽而低低悶哼一聲。

白栀不喜歡顧維安衣着整潔而她卻一塌糊塗的模樣,掙紮着要他也寬衣解帶,偏偏未能如願。顧維安笑着把她不安分的小爪子壓下去,抽了腰帶,将她的手捆好,與床邊的燈柱固定在一起。

燈光下,他的臉英俊潔淨。

猶如能令人上瘾的藥物,裹着舒甜的蜜糖膏。

顧維安實現了上次電梯中承諾的一半。

白栀嗓子都啞了。

她眼睛紅紅,任由顧維安收拾狼藉。他倒溫水過來,扶着白栀,讓她喝下去,還提醒她:“慢點,別嗆着。”

白栀一口氣喝掉兩大杯水,這才有時間去摸腿上的齒痕,啞聲斥責他:“你屬狗的呀。”

顧維安沒有強迫她取悅他,只輕輕拍着白栀的背:“氣出夠了沒,小祖宗?早點睡吧,明天不是還有招标會?”

白栀嘟囔一句,他沒聽清,低頭看,她已經睡着了。

顧維安輕輕嘆口氣。

一分鐘後,他拿起白栀方才換下的小內衣,進了衛生間。

水聲嘩嘩啦啦地想,顧維安閉上眼睛,額頭的青筋因隐忍而暴起。

與此同時,深夜中,萬科如園大平層,均十萬一平米的房價,是以前林念白承擔不起的價格。

落地窗可以望見軟件園那邊,至今仍舊燈火通明,車流如晝。多少人還在熬夜加班努力,而林念白只需要岔開腿,軟聲說幾句話,就能獲得這些人奮鬥幾十年才能負得起首付的房子。

她倒了杯葡萄酒,安靜地等待顧萬生。

孔優下午來過一次,完全不顧她還懷着身孕,沉着臉發洩後離開。林念白緩了半小時後才去衛生間清洗幹淨,心裏沒時間悲涼,她在焦慮,等會顧萬生來了之後,她該如何解釋身上的痕跡。

但她今晚沒有等到顧萬生,反倒等來了顧曦月。

對于這個顧萬生唯一的女兒,林念白早有耳聞,她麻木地打開門,低頭叫了一聲“顧小姐好”。

林念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地位威脅不到顧曦月。

顧萬生從一開始就說的明白,不可能娶她,但需要一個孩子。

需要林念白肚子中的孩子。

顧曦月趾高氣昂地走進來,她不在乎林念白如今懷有身孕,反正顧萬生也沒打算留家産給她。她冷淡地打量這房間中的布置,說:“我爸對你倒還挺大方。”

林念白說:“顧先生對誰都大方。”

顧曦月沒有在乎她話中的意味,随手丢給林念白幾張紙。

“明天億鉑和君白共同競争,”顧曦月說,“你不是營銷部的嗎?找機會把這幾張紙夾到君白提交的資料裏。”

林念白猛然擡頭。

“別擔心,”顧曦月欣賞自己剛做的美甲,那上面鑲嵌的鑽石在燈光下熠熠閃耀,“又不是只有君白一家酒店,等億鉑順利拿下這個項目後,你就來億鉑吧。”

說到這裏,她別有深意地看林念白:“據我所知,你好像和白栀有過節,對不對?”

林念白低頭。

她看清了那幾張紙上的內容,是一塌糊塗、漏洞百出的一份規劃案。

林念白捏的紙邊角發皺。

良久,她點頭:“顧小姐,我明白。”

不清楚是不是顧維安的安慰起到作用,白栀晚上并沒有做奇怪的噩夢。

暫且将煩惱事抛置腦後,白栀同鄧崎說了一聲,遞交上參與下午招标會的名單。

鄧崎看着名單上的名字,皺眉:“你怎麽讓林念白也過去?”

白栀回答:“她是營銷部的副部長,去年也曾參與過兩次類似項目,經驗豐富。”

“我不是在說這個,”鄧崎将名單放在桌子上,拿筆壓住,“先前的事情,你不在乎?”

“我先生曾告訴過我,要公私分明,”白栀說,“在公事上,一切以公司利益為主,私人恩怨不能帶到工作上。”

“你啊,倒是伶牙俐齒,”鄧崎嘆氣,“算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他揉了揉眉心,告訴白栀:“這個月,我本打算向總部人事部寫一封信,辭退林念白。”

白栀驚訝:“為什麽?”

“剛入職沒多久就懷孕,”鄧崎皺眉,“對工作太不負責了。”

白栀提醒他:“法律規定,公司這麽做要付賠償金。”

鄧崎擺擺手:“賠償也要讓她走人,咱們公司容不下這種人。”

白栀不言語。

她知道鄧崎的意思。

從林念白到公司以來,先是借着假身份耀武揚威,拉了不少仇恨,後面被蔣東風揭露,更是惹得鄧崎不悅。

如今說開除林念白,只怕也不是出于她懷孕的考量。

白栀沉默幾秒,對鄧崎說:“我并不贊同開除她,也不贊同将她從工作名單上去除。”

辦公室的門沒有關嚴,正準備送資料過來的林念白,恰好聽到這麽一句。

她停下想要敲門的手,安靜站着,仔細聽房間中的聲音。

鄧崎坐在椅子上,嚴肅地望着白栀:“理由?”

“無論從法律還是道義上而言,開除孕婦都是件惡劣的事情,”白栀聲音不高不低,“君白作為一個老牌酒店,不應該作出這種令員工寒心的行為。”

鄧崎強調:“對方是林念白,是曾經企圖拉你下馬的林念白。”

白栀平靜與他對視:“我知道,我也很讨厭她,讨厭她的做法。但我現在不是為了她和您在這裏辯論,而是為了酒店全體女性員工的權益,以及他們對酒店的信任和認同感。”

鄧崎沒有說話。

他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桌面。

林念白沒由來的眼睛發熱。

她屏住呼吸,只覺鼻子有些不受控制地酸起來。

借着門的細縫,林念白看到白栀的背影。

挺拔俊秀,猶如生長在戈壁灘的小小白楊。

雖然稚嫩,但滿是向上迸發的希望。

“根據我在客房部和營銷部工作這麽久以來的觀察,發現君白的任職體系上存在很多問題。公司的中高層中,女性員工的比例太少了,”白栀咬字很準,她講話時京味兒并不濃,卻格外令人親切,“我沒有指責您的意思,現在是向你報告,酒店內部存在着輕微的性別歧視這個現象。”

鄧崎說:“我不這麽認為。”

“因為您是既得利益者,”白栀笑了笑,“男性往往很難察覺到這種歧視,他們以為的公平,是他們從來沒有體會到不公。沒有作為女性接觸到職場歧視的那一面,就以為不存在。”

鄧崎皺眉:“我和你在談林念白的事情。”

“我也在說林念白,”白栀不卑不亢,她意識到鄧崎的不悅,“鄧總,您好好想想。我們今日可以借着往日恩怨随意辭退一名孕婦,後天是不是也能借着類似理由再辭掉其他員工?”

鄧崎不言語。

“據我所知,男性員工中也有犯更大錯誤的,”白栀說,“去年年會後,有幾名有家室的男同事開車離京嫖、娼被抓,為什麽公司沒有對他們下達處罰?”

鄧崎開始不安,他咳一聲:“因為這只是道德上的瑕疵,不影響工作。”

“林經理的工作能力也沒有問題,您先前也經常誇贊她,”白栀反問,“為什麽您現在要因為她‘道德上的瑕疵’辭退她?”

門外的林念白呼吸輕微,她捏了捏鼻梁。

鄧崎被她步步逼問的開始無措,無奈地按着眉心:“你啊,怎麽這麽能說?明明先前是她對你做了錯事。”

“我說過了,”白栀鎮定地回答他,“您可以在當時就辭退她,但不能借着孕期這種理由開除她。我今日和您說的這些,不是為了留下林念白,是為了留下今後酒店所有有可能懷孕的女性。”

鄧崎沉默了。

他低頭,拿出那份名單,再度看一眼,在右下角簽上自己的名字:“算了,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鄧崎簽好字,将筆合上。他仔細看着白栀,嘆氣:“你啊,太過執拗了。這樣頂/撞上司,你有想過後果麽?”

白栀适時吹彩虹屁:“我相信您是一位善于采納下屬建議、明察秋毫的好領導。”

鄧崎被她弄的哭笑不得,連連嘆氣:“行了行了,你現在頂、撞我倒無所謂,今後顧先生再來,你可別頂、撞他。”

白栀面色不改地一口應下。

她當然不可能去頂、撞顧維安。

她是被顧維安頂、撞的那一個。

白栀拿了回執離開辦公室,不經意間看到門口地板上有滴亮晶晶的東西。

大概是打掃衛生阿姨不小心滴下的水吧。

正式的招标會下午兩點四十正式開始,白栀提前檢查了一遍資料,發現有幾頁紙張邊緣處被捏的有些發皺。

她讓人把資料分類封好,帶着制作好的東西,和營銷部的人一同前往會場。

招标會在世嘉游戲旗下一子公司中,白栀在自己公司的休息室中飲茶休息,不經意間看到顧曦月給她發來的簡訊。

顧曦月:「要不要和我打個賭?」

顧曦月:「賭這次是你贏還是我勝」

白栀:「?」

這個大小姐又在發什麽瘋?

顧曦月:「如果億鉑贏了,你就當着所有人的面向我鞠躬,為你上次在寺裏的言行給我道歉」

白栀:「如果君白贏了呢?」

顧曦月:「君白不可能贏」

這條消息很快被撤回,幾秒後,她新的消息發過來。

顧曦月:「如果君白贏了,我就跪下來給你磕頭叫爸爸」

白栀:“……”

地鐵老爺爺看手機.jpg

這個大小姐是出門時候忘記帶腦子了麽?和她打這麽狠的賭?

雖然白栀對讓顧曦月當衆叫爸爸的事情不太感興趣,但怎麽能認輸呢?

白栀:「一言為定」

白栀堅信自己能順利拿下這個項目,她對此花了這麽多心思,不信顧曦月能夠勝過她。

她放下手機,揉揉胳膊,剛剛伸懶腰放松,忽然瞧見門口有個熟悉的人影快步走過。

哎?

夏雅之?

他不是跟着顧維安麽?怎麽跑這裏來了?

白栀擡手腕看了看時間。

才一點十分。

距離招标會還有很久。

她同盛助理說了一聲,走出去。

夏雅之步伐很快,出了樓,往後面那棟樓走去。

白栀急跑了幾步,好不容易在那樓二層轉角處追上:“夏助理。”

夏雅之聞言轉身,看到白栀,也是一愣:“太太。”

白栀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問他:“顧維安呢?他今天也在這裏?”

就白栀所知,夏雅之和顧維安始終形影不離。

夏雅之頓了頓,不知道要不要告訴白栀真實情況。

顧維安今日來世嘉這邊談合作,事情進展順利,但在離開時,不慎被咖啡潑了一下。

潑咖啡的是世嘉一名女性員工,是為了效仿潘金蓮還是真的手滑不得而知,但從公司老總的臉色來看,多半要按照前種可能性來處理了。

好巧不巧,右臂傷口附近也被咖啡潑上,雖然對傷口沒有大礙,但衣服必須要換。顧維安衣服一直都是固定的品牌,夏雅之這是去取了合适的衣服,準備給顧維安送過去。

先生一直隐瞞太太傷情。

夏雅之眼睛閃了閃。

所以……

自從先生回來之後,一直沒有和太太同房麽?

夏雅之無意探查頂頭上司的隐私,只是覺着,對于一個男人來說,這樣忍受實在是太過于痛苦了。

況且,太太知道的話,也會心疼先生對不對?說不定還會因此理解先生的苦心,由憐生愛,由愛生崽,三年抱倆,五年抱仨……

思及此,夏雅之笑眯眯地将衣服遞給白栀:“太太,先生剛剛弄髒了衣服,現在需要更換。就在盡頭左轉的房間中,您要不要給他送過去?”

白栀盯着他遞過來的東西:“你都遞過來了還有我拒絕的餘地嗎?”

夏雅之眼睛彎彎:“沒有哦。”

白栀:“……”

行吧。

又不是什麽大事。

白栀接過那衣服的袋子,看到裏面是一整套西服,以及襯衫、領帶。

哦,還有內衣。

她知道顧維安這個古怪的脾氣,無論什麽都要配套。只要換衣服,就必定從頭到腳都要換一遍。

白栀偷偷地看了看顧維安的內衣尺碼。

不愧是他。

屁股翹翹,XX優秀。

是能夠配得上他尺寸的尺碼了。

走到夏雅之說好的門前,白栀敲敲門,清清嗓子:“顧維安?”

沉寂兩秒後。

顧維安打開門,垂眼看她:“你怎麽來了?”

“湊巧在這邊,”白栀笑眯眯地看着他襯衫上的咖啡漬,“又是哪個小姐姐留下來的吧?”

她能猜到這些套路。

從高中時候,就有人試圖通過往顧維安身上潑奶茶蹭巧克力來博得他關注了。

進入職場後,只怕也有人企圖實現“女人,你成功引起我注意力”這個目标而朝他下手。

白栀原本還會唏噓不已,自從看過某個“兩男子為贏得領導賞識連夜刨領導祖墳”的新聞後,她就覺着這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了。

慶幸如今還沒有小哥哥或者小姐姐們對顧維安家的祖墳下手。

顧維安沒有回答,他冷淡地從白栀手中拿走衣服:“你回去吧。”

他肌肉緊繃。

只要白栀稍稍注意,就能發現,顧維安右臂的襯衫上,有一些不是咖啡漬的東西。

顧維安極力掩蓋的,正是這點。

白栀不解:“你現在好像不太想看見我?”

顧維安笑了笑,放下袋子,左手揉亂她的頭發:“怕你趁機對我起了色心啊,小兔崽子。”

白栀反駁:“呸,少自戀了,我對你才不感興趣。”

顧維安靠近她,忽在她耳側低聲說:“昨天夾那麽緊,我還以為你很喜歡。”

白栀瞬間炸毛,蹭蹭蹭後退幾步,怒目而視:“無恥,幹嘛突然說這種話。”

她有種被嚴重冒犯到的感覺,哼了一聲:“我才沒心情管你呢,好心當作驢肝肺,再見!”

白栀的脖頸和胸口都紅了,她心跳慌亂,甚至沒有看顧維安的眼睛,直戳戳地往外面走。

——混蛋顧維安。

——單單知道欺負她。

——她在工作間隙中跑來給他送衣服,他還這樣說,故意羞她。

白栀關門的時候,又惱又怒,用了很大的力氣。

啪的一聲,重重關上。

聽見逐漸遠去的腳步聲,顧維安笑容才消失。

他看了看襯衫的痕跡,面無表情地扯下領帶。

顧維安并不擔心白栀會去而複返。

換句話而言,以他對白栀的了解,在他剛才說出那種話之後,她斷然不會再回來。

他看着白栀長大,看着她從一個胖乎乎的小白團子漸漸出落成少女。

旁人的青春是鮮明、亮麗的,而顧維安只有長久的沉寂安靜。他不曾從父母那邊得到過關愛,也沒有從唯一手足那邊體驗過兄弟親情。

顧維安沒有家,擁有的不過是暫時蔽身的地方。

無人問他安好,無人關心。

他早已習慣獨身一人做事,也适應了安靜。

唯一曾陪伴他的,是白栀。

顧維安耐心教導她,指點她學習,聽她抱怨自己學習亦或者生活上的不如意,聽她瘋狂的吐槽。

他太了解她的脾氣了。

被嬌慣長大的小公主,沒經歷過大風大浪,平生沒吃過什麽大虧,卻有種意外的倔強和敏感。

白栀本來就比自己年歲小,當初和她在一起是他不對。

顧維安承認自己竊取這本該怒放的花朵,掠奪她的青春。

他的确無恥。

栀子的确還帶着孩子心性。

正如當初誘引他戀愛,又主動離開。

被他方才這麽說了後,她一定不會回頭——

不回頭也沒關系,他早就習慣了。

與小朋友在一起,也要接受她的沒心沒肺。

顧維安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下面白栀在怒氣沖沖地往外走。

春天尚未歸來,庭院中只有幾枝稀稀拉拉的晚梅,開出潔白漂亮的花朵。

忽然,白栀停下腳步。

她在原地用力地跺跺腳,似是苦惱又糾結地轉個圈,怔怔望天空兩秒鐘,忽然掉頭,轉身跑過來。

玻璃澄澈,她羊絨大衣下,隐約露出酒店的黑白制服,遮掩不住的鮮活。頭發被風吹起,漂亮的猶如精美絲綢上落下的流光。臉頰被風吹紅,鼻頭也是紅紅的,因為快速呼吸,呵出寒冷的白霧。

唯獨一雙眼睛,明亮幹淨,猶如暴風雪後的晴空。

一絲雜質也沒有。

日光輝煌。

本該被氣走的栀子在朝他的方向奔來。

顧維安的心,忽而顫了一下。

兩分鐘後,白栀氣喘籲籲,用力推開門。

她力氣很大,連帶着被她推開的門響劇烈。

臉頰因為快速運動和缺氧,呈現出緋紅色。

白栀直直地走過來,抓住顧維安的手腕,眼睛盯着他右臂襯衫上的那片痕跡:“顧維安,你胳膊怎麽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