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0011
擠擠挨挨的貧民窟,每到下雨,地上那泥土路就變得分外猙獰。這又是一個暴雨滂沱的夜晚,路燈發出暗啞的微芒,照不亮街道。
穿着米色長裙,臉色蒼白的女孩滿臉驚恐,瑟瑟發抖的卷縮着身體在牆角。仿佛雨夜是什麽無形的怪獸,随時會吞噬她的身體。
忽然,天空中劃過閃電,近乎照亮了半座城市,女孩更加恐懼,悶雷接踵而至,她忍不住發出了嘶啞的哭喊聲,只是她的哭聲微弱,那如山巒震蕩的雷聲太過雄渾。沒有人聽得見她在哭,沒有人看得見她在流淚。
她像是一只驚慌失措的小獸,孤立無援,只能瑟縮着,抱緊自己。被世界所遺棄。
忽然,鎖孔發出了‘咔噠’的聲音,緊接着是刺目的白光照耀進眼底,女孩怯生生的看向門口的人,然後露出了欣喜的神情。幾步跑過去,抱住了正在換鞋子的青年。
青年的出現,仿佛給她黑暗的世界照亮了光芒。
“哥哥。”
她的聲音很輕,卻很沙啞。
她明明是個看起來十幾歲的女孩,卻像是個幾歲的孩子一樣,她明明本該是個漂亮,青春,充滿了朝氣,生活在陽光下的女孩,可卻骨瘦如柴,雙頰凹陷,神情呆滞,只能被囚困在一方世界。
“小月別怕,哥哥在這。”青年先是擡手摸了摸女孩,這才反手帶上了門。随着門的關上,他又換了鞋子,這才領着妹妹坐在了空間并不大的客廳裏,坐在那有些搖搖欲墜的塑料板凳上。
從身後拿出一直藏着的kfc袋子,青年笑的溫和,語氣寵溺,像是在哄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喜歡嗎,今天是小月的生日哦,哥哥給你帶了吃的回來。”
被叫做小月的女孩看着炸雞漢堡的包裝,露出了一個傻傻的笑容,重重的點了點頭,用她那沙啞的聲音堅定的說到。“喜歡。”
“這些都是小月的。”青年又是摸了摸女孩的腦袋,把手中kfc外帶的炸雞漢堡依次擺在他的妹妹面前。
女孩睜大着眼睛,窗外的風雨似乎已經與她無關,她專注的看着金燦燦,散發着誘人香氣的炸雞,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拎起了一塊。
她的眼中有着對炸雞的渴望,但是她仍舊是把手中的炸雞遞到了青年的面前,一字一句的說着。“哥哥先吃。”
青年的眼眶紅了紅,他微微低頭,複又擡起,一口咬住了女孩遞到嘴邊的炸雞,也沒管吃下去到底是什麽味道,木然的嚼了兩下,吞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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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吃飽了。”
“哦。”女孩沒看懂青年的眼神,但是她仍舊無條件的相信他。他說吃飽了,女孩就不再給哥哥遞吃的,而是專心致志的吃着在她看來非常美味的炸雞。
她吃的很慢,很認真,很仔細。
她有病。她的病讓她的世界永遠的停留在了七歲之前。她的病也讓她沒辦法走出囚困自己的一方世界,她恐懼着世界中的一切,任何人,任何事情。
在她的認知中,這個世界裏,除了媽媽和哥哥是好人,其他人都是猛獸,是豺狼,會殺死她,吃掉她,折磨她……
青年不是沒想過把她送進專門的醫療機構,但是無果。離開了青年還有這個家,她的病就讓她變得聲嘶力竭。最後,她只能安靜的瑟縮在房子裏,像是一個被世界遺棄的幽魂。
現在,青年也決定要把她遺棄了。喝下了攙着安眠藥的可樂,女孩沒一會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青年看着她,眼中劃過了不忍心,卻很快被決然的狠厲所代替。
他俯身親吻了女孩的額頭,最後看了一眼仍舊在沉睡,仿佛陷入到什麽美好夢境中的妹妹,在打開煤氣以後,轉身離開了家。
林朗的手在顫抖,但不知何時,他的手不再抖了。站在暴雨中,他仰望着開着窗戶的房間,無聲的對自己,也對他最後的親人和良知道別。
他怨恨着這個世界,為什麽要把那麽多的苦難加諸在他的身上。他沒奢望過自己能有一個多麽美好的家庭,更不奢求什麽金錢富貴。
他只是想要一個普通的生活,安靜的,平庸的。而不是如他從幼時開始,所經歷過的那些。糟糕的生活。他回顧自己的前二十多年,只能說他的人生真的是糟糕透了。
他的母親趕在了上山下鄉的最後一波朝流,那是個美麗知性,非常好的女人,但是他的父親卻是個徹頭徹尾的垃圾。
那個男人是個游手好閑的流氓,他的母親嫁給那個男人是因為她被那個男人強x了,然後有了他的大姐。
在那個糟糕的年代裏,未婚先孕的女性哪怕是被強x,仍舊會被人戳脊梁骨。
他的母親在幾年之內,接連生了他大姐,二姐,三姐,還有他。大姐在他六歲的那年嫁給了隔壁村的男人,次年,二姐被他的奶奶為了幾千塊錢嫁給了一個老頭。三姐……還沒出生幾天就被按在了水盆裏,死了。
再然後,在他八歲那年,他那游手好閑的父親和村裏的寡婦厮混在了一起,生了弟弟。
他的母親被掃地出門了。他是在母親離開的那個晚上,悄悄的躲在了巴士車上,才從那個像是魔窟一樣的地方逃脫。
他打心底裏憎恨那種糟糕的生活。
跟着母親回到了城市中,早已經和社會脫節,不複當年知性女青年的中年婦女在工廠尋了一份普通的工作,拉扯着悄悄跟着她的孩子,然後她絕望的發現自己懷了孩子。那個孩子就是小月。
那段時間是林朗覺得人生中最平淡,也最幸福的生活,雖然他和母親,還有小月一起,生活真的很拮據,很苦。但是很幸福。
直到那一天的到來。一切都像是被打碎的萬花筒。絢爛美好的世界從來都是虛妄。一夕之間,母親死了,小月瘋了……只有他被留在了原地。守着早已經風雨飄搖的家。
暴雨仍舊在繼續,心靈早已經腐朽不堪,甚至墜入更深的深淵中的男人,怔怔的看着光源,唾棄着自己的罪惡,并期待着終有一日,會有人出現,制裁他的罪惡。
但在那之前,他将會成為這個世上最惡劣的兇徒,帶着渾身無法洗去的罪惡,朝着更深的深淵中前行。
光明,從來都與他無緣。
“卡——”伴随着導演的聲音。幾臺圍繞着沈一城的攝像機同時停止了錄制的工作,而原本站在暴雨中的人也在眼睛開合以後,從那種絕望與病态中抽離,露出往日腼腆的笑容。
王導演不等沈一城說什麽,率先開了口。“先喝點姜茶緩一緩,補個妝,做好面部特寫和第二條的準備。”說完這樣一句話,他就又回到了攝影機前。去看各個角度的攝影機中的畫面。
沈一城笑着點頭,沒說什麽,任由自己被化妝師拉走。
茍陳拼命的搖晃着腦袋,試圖把腦中的感情抽離,但是無果。太震撼了。沈一城真的太迷人了……捂着被男人輕輕親吻過的額頭,茍陳覺得一切都是在做夢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也不知道自己寫了什麽的鸩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