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幽蘭芳菲，(4)

為是不給他面子呢。

晨曦笑言，“哪兒敢吶——”

邵啓明笑着說：“感謝你這段時間的辛苦工作，想請你吃個飯，辛苦你了。”

晨曦想想自己确實挺辛苦，也挺餓，爽快答應。

邵啓明讓她定地點。晨曦也沒什麽好主意，微笑着說：“既然是邵總請客，那一切聽邵總安排。”

邵啓明聽聞，也不再跟她客氣，看着這姑娘也不像個要求低的主兒，越是什麽都行，就越不好應付。他說：“行，你先忙，訂好了我短信給你。”

他想起個不高不低，又十分清雅，适合聊天的地方。

飯店地點離晨曦公司不遠不近，只需出門右拐後朝南過兩個交通崗，特別好找且交通方便。此人生意場上歷練多年，估計是怕在她公司旁邊有負擔。

晨曦順着後視鏡照了照，眼底烏青，臉色暗沉。她按按太陽穴，掏出包裏的胭脂，撲了兩下。

門臉不大的二層小樓，外觀名字都很別致。晨曦款款而來，滿室的茉莉花，随着她的步伐散出一縷芬芳。她側頭聞了聞門口那幾株巨大的茉莉花，沁人馨香，身子瞬間覺得通透舒爽。

店內清一色的木桌木椅，邵啓明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在研究魚缸裏的一種紅色的小蝦。

晨曦見狀抿嘴一笑，站在他旁邊打招呼，“邵總！”

邵啓明見到她的時候明顯一愣。晨曦氣色不大好，看起來病怏怏的。但卻沒說什麽，招呼她坐下。

他問晨曦：“想吃啥？”

晨曦胃口不好，又喜軟糯，想了想問他，“有面嗎？”

邵啓明睜大眼睛打量她，“你也愛吃面？”

晨曦點點頭。

他起了興致，笑盈盈的說：“這樣的地方，千篇一律都那味兒。下次，下次我帶你去個地方，你嘗嘗，那叫地道！”

“好！”晨曦看着他興致盎然的樣子，眼睛彎成兩彎新月，跟着笑了出來。

席間，晨曦看着那粗陶碟子裏的花椰菜走神，有些心不在焉。

邵啓明見狀，問她：“怎麽了，一會兒還有安排？”

晨曦想跟他說說Claire的事，話到嘴邊，還是忍住了沒提。她微笑着搖搖頭，“沒有。”

邵啓明把面前的菜向前推了推，“你嘗嘗這個溜肉段，絕對不同凡響。”

晨曦夾了一塊，嘗了嘗。

肉段外焦裏嫩，料汁酸而不邪，加上鮮肉的香甜彈牙，果然地道。

“真的很好吃！”晨曦吃驚的看着邵啓明。雖然是肉菜，卻異常鮮美爽口。食欲被調動起來，不禁又夾了一塊。

邵啓明看着她的樣子，笑着介紹，“這菜是他們家的招牌，講究“裸烹”，就是不加任何添加劑。包裹肉段、蝦仁的料汁，是拿檸檬汁和砂糖吊的，你看晶瑩剔透的，看着喜人。”

晨曦連連點頭，“這家店真有特色。現在S市的特色店越來越多了，現在的人越來越追求新意。”

“競争激烈呀！”邵啓明感嘆。

“是呀，現在的人永遠不知道想吃什麽。沒點特色，回頭就忘了。”

“你平時自己做飯？”邵啓明問她。

晨曦搖搖頭，“不會做飯。”

“那你吃什麽？”

她苦笑，“除了工作餐，基本一三五，肯德基，二四六，麥當勞。”

邵啓明心裏終于明白了。為何每每問她吃什麽，都是“随便”二字。

他說，“我就認為，工作再忙，也得吃好，人活一輩子，不就為了掙口飯吃嘛。工作很辛苦，吃再吃不好，還有什麽意思。”

晨曦聽他這麽一說，突然想起剛才做情商測試時被扣分的那一題。問他，“那除去看見的世界以外，你心中還有別的世界嗎？”

邵啓明被問得一愣，此話從何而來？他考慮片刻，回答：“人生都是會有夢想或者追求的吧，要不然整日這樣庸庸碌碌，沒有希望還會有動力嗎？”

“就像你開公司？”晨曦做“弘毅”的案子時，翻閱大量資料和年鑒，仿佛坐上時光機，陪着他們從成立的第一天，一直走到今日的碩果累累。她未免心生感慨。

邵啓明聽她這樣問，卻沒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伸筷子夾了幾口菜吃起來。

晨曦見狀低頭吃自己的飯。她的心縮着，邵啓明雖然十分親切随和，但只是一個紳士應有的禮貌。幾次接觸下來，還是隐隐的覺出他為人的清冷。心是熱的，但習慣用冷漠與人保持一段距離。

晨曦不覺間變得小心翼翼。解釋道，“我只是想不明白，心中的世界怎麽能和眼前的世界一樣呢？”

“你怎麽突然想起來問這個？”邵啓明不解的看着她。

“一道測試題。”

“從管理者的角度，也許是讓你安分守己，別朝秦暮楚。”他并沒有玩笑的意思，認真的說。

晨曦聽了，沒再多說，對他報以微笑。她不願意承認，又不得不承認，這确實是領導的想法。

邵啓明言歸正傳，“紀念冊的事辛苦你。”

“應該的！”她朝他一笑。

“初稿的樣本出來了，我覺得不錯，但有幾個地方還需要調整。你什麽時候有空，咱們碰一下。”

“行！”晨曦答應着。她看着邵啓明，眼前浮現的卻是公司成立初期，孑然一身站在屋子中央，臉上挂着疲憊的那個他。

第一次參與弘毅工作之後，晨曦頭疼焦躁時曾問過伊姍，如果自己不繼續做下去，邵啓明能不能馬上找到人接替她。

伊姍滿不在乎，“這個你根本不用擔心，老邵自己就能弄出一本。”

晨曦跟她講邵啓明手底下的人做事極不靠譜，跟伊姍說話百無禁忌，語氣就重了些。

“是你們太過了！”伊姍反駁道。“你跟我說有什麽用，跟老邵說去。我不是告訴你了嗎，就是幫幫忙，別那麽上心。你就是太較真兒——”

“嘿——”晨曦氣煞。“你在外企怎麽培訓的，你們不是先邁左腳還是右腳都規定好了嗎？一點嚴謹的工作态度都沒有，這麽不專業。”

晨曦畢業就在《Focus》上班，根本沒機會沒碰到工作不着調分子。可這些到了伊姍眼裏，晨曦就是個事兒媽，《Focus》就是魔鬼訓練營。

“聽聽，聽聽。你有氣跟老邵撒去，跟我嚷嚷有什麽用。”

“可這是錯的，錯的啊！你就這麽看着這麽明顯的錯誤跟紙上站着啊，你好意思嗎？”晨曦抖落着手裏的打印紙，不可思議的看着她。

“就你能看出來。”伊姍不屑的輕聲說。

晨曦一愣，面對伊姍感覺如鲠在喉，卻又啞口無言。晨曦的座右銘是，要麽別做，做了就做到最好。甚至在KTV，她也會根據在場的客人選擇适合的歌曲，唱得熟不熟練不要緊，關鍵是情意在。不再跟伊姍激辯，但她知道，自己心裏這坎兒如何也邁不過去。

晨曦收回神游在外的思緒，想着心裏那道坎兒，把心一橫，說：“邵總，我想說句不該說的。”

作者有話要說：

☆、12.4

作者有話要說：

邵啓明方向筷子，笑着看她，“首先，別叫‘邵總’。其次，沒什麽不該說的，你說吧！”

“哦，好，Lucien。我建議您嚴格管理，紀念冊的校對您看了嗎，哪裏面有多少錯兒？”晨曦深吸一口氣，理直氣壯，慷慨激昂的說：“最主要的不是錯誤多少，是态度問題。許多錯都出在常識問題上，一年級的小朋友也知道标點不能頂格，這明擺着是沒有把事當事，責任心喪失。”

邵啓明倒是态度誠懇，“我看了，很多，有些錯誤确實很低級。不過他們都是設計師，主要關注設計構圖，文字不太看，不像你們是專業。”

晨曦聽着邵啓明打圓場，氣就不打一處來。她油鹽不進，牙尖嘴利的說：“說句不好聽的，這寫的，是人話嗎？”

邵啓明聽見，臉上的表情不太好看。他心裏的表情更慘淡，但卻不想說她什麽。

他微微喘了一口氣，面色和平常一樣溫和的說：“辛苦你了。剛開始弄，犯錯誤難免。”

晨曦的行事風格跟簡凝如出一轍，比這狠千萬倍的話也說得出口。更何況，晨曦根本不覺得她那話有什麽用詞不當。

他再次打量起她的臉。黑框眼鏡，一縷馬尾柔順的紮在腦後，像個女學生。白皙的臉上還浮溫怒，眼眸垂着，直愣愣的看着面前的菜。他不由自主的笑了出來。晨曦對工作要求高也不是什麽壞事，能生起氣，說明她對這件事情上心。只不過……到底年輕氣盛，情緒的把握離游刃有餘還差一截。

二十五歲。自己在晨曦這個年紀，在做什麽？

十年前，正好是弘毅成立的那一年。創業初期舉步維艱，那苦就不說了。那時候不也是滿腔熱血的出發，最後被社會的現實澆了個狗血淋頭嗎？想起被客戶欺騙，不大的一點小事，自己氣得把鼠标鍵盤丢在地上踩個稀巴爛。不斷逼問自己，為什麽，為什麽社會會這般不公？！

從那以後他極少生氣，苦累、氣憤咽下，一點一滴積累出成就。就算後來財會卷款而逃，弘毅差點關門，他都不會再像那日那般憤恨。

十年了，彈指一揮間，十年就過去了。他現在有了怒火中燒的權利，卻早已經習慣了沉默。

他不忍心說晨曦，看着晨曦的認真、執拗，他就想起了那個十年前的自己。他想保護她，保護她的一腔熱血，保護她的義憤填膺，至少讓她在他這裏所付出的每一滴心血都得到珍視。

邵啓明拿起杯子擡了擡，“來，以茶代酒，我敬你，你辛苦了。”接着又溫和的對她悉心解釋，“廣告人，創意是命脈，需要點兒異想天開，不能太受束縛。你多費心。”

晨曦是認真慣的，實在受不了這種工作方式，你既然開始做文案工作，就應該進入角色。她有些郁悶的說：“我還是建議您嚴格管理。”

“嚴格管理，嚴格管理！”邵啓明微笑的看着她，應和着。

【此處空一行】——————————————————————————

簡凝出國半月終于回來了，晨會的氣氛驟然緊張。

簡凝講了一些親臨時裝周的經歷，投影幕布上展示着這次時裝周的精彩看點。大家連連驚嘆這次米蘭大秀，服飾的新穎獨特以及在輪廓剪裁上的創新，不同材質和元素相互碰撞出許多奇思妙想，D&G的西西裏陶爾米納風情，Prada綻放的迷情印花，Chanel的溫柔橘色宛如一抹沙漠夕陽……

Jessica被驚得直吸氣，低聲跟旁人讨論這一季哪種顏色會大熱，誰的設計要受熱捧。尤其對這一季Roger Vivier 所定義的“年輕女孩的态度”的設計風格情有獨鐘。

晨曦倒是不為所動。作為編輯，你只要字字玑珠的傳達大師的理念足矣。流行瞬息萬變，預測流行什麽顏色？開什麽玩笑。那只不過是得到新聞稿之後故作神秘的宣傳。她更側重于悉心觀察這次大秀的場地布置，還有那些缤紛而創意十足的活動主題。考慮等一下拿個視頻好好研究一番，以後辦活動時也許能助一臂之力。

簡凝熱情的跟大家讨論了一會兒，交代完本月主要工作項目，說有事情要宣布。

“Tracy！”

晨曦聽見簡凝叫她，猛地一驚。但是已經來不及多想，聽見簡凝宣布，“從今天起，Claire的工作由Tracy負責，任代理主任。Tiffany負責協助她的工作。同時，在沒有選出合适人選之前，Tracy先兼任以前的編輯工作。”

晨曦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臉上應該是何種表情。衆人紛紛注目看向她。Tiffany的資歷比晨曦還老，與Claire配合這麽多年，默契十足。突然被易主，嬌俏的Tiffany看着晨曦，睜大了的杏核眼，滿眼的不可思議。

“Tracy，作為team leader，給大家講幾句話。”簡凝叫她。

就在這一瞬間，她的大腦忽然掠過一道閃電，她突然明白了，那日她神游在外時，簡凝點她背那三條會議精神的目的。不只是因為她溜號，更主要是在提醒她，對昔日的壯志跟激情，莫失莫忘。

從簡凝讓她去取支票，安排她去培訓，到Claire至今沒有現身。晨曦就知道，事有蹊跷。可是她沒想到，現在自己成了跟這件事情關系最密切的人。

晨曦心裏一抖，入職這麽多年，她頭一次感覺自己心中已是方寸大亂，心裏像有一堆雜草在瘋狂生長。消息來得太突然，簡凝剛回國上班，之前一點風吹草動都沒有，她還在耐心的等待着Claire的歸來……到底是為什麽？那天上午她沒在公司，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竟然如此乾坤大挪移？

☆、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