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學姐, 你說，你會不會成為今晚最大的爆點麽？女裝女神哄騙全校，轟動全網，哦，對了，标題我都想好了，震驚！異裝癖男子混跡校園多年引無數男子傾倒！”衛緒翰慢悠悠地說着, 聲音平淡得毫無語氣波動，像是在陳述一件事實，而這本身也是一件事實。
路遲看了一眼衛緒翰, 衛緒翰此刻的神情特別的冷漠且無情，路遲抿了抿唇，輕輕說了三個字：“為什麽？”
衛緒翰聞言，低了低頭, 低聲笑了一下，像是從喉嚨裏發出來的低笑, 笑得仿佛在哭一樣。
然後他擡起了頭，看向路遲平靜地說：“因為你太幹淨了啊……幹淨得讓人想毀掉……”
他這樣說着，一雙翡翠般清透的綠眸裏漾起了怎麽都化不開的悲傷和絕望，看得路遲心裏驀地一揪。
衛緒翰接着慢慢地說道：“學姐雖然做了僞裝, 但是從來都沒有經歷過黑暗吧，所以會很努力地生活。”
“看起來十分地冷漠，卻一次一次地願意出現在我平淡無奇的生命裏，願意對我伸出援助之手, 太亮眼了啊。”
“學姐第一次救我的時候，我就注意到學姐了，明明那麽嬌小的一個人，明明自己都怕得要顫抖了，為什麽還會來救我。”
“學姐，看起來是在僞裝自己，看起來冷冰冰，卻出乎意料地好接觸呢，雖然我不知道學姐出了什麽事情，可是在星網上，學姐認真學習，認真努力的樣子，真的特別讓人心動，那種拼盡自己的全力，再苦再累也要熬下去的模樣，真的仿佛只有在陽光下的人才會這樣子努力地活着啊。”
“可學姐要是去參賽的話，會有更多的人發現學姐了吧？那既然這樣，不如毀掉吧？”
路遲沒法反駁衛緒翰他其實僅僅是為了任務才會一次一次恰好地去救他，也沒法說他是為了任務才會努力學習的，才會努力地認真地做每件事的，他張了張唇，想說些什麽，最後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他不可能不參加比賽，因為這是他的主線任務，他也不可能放任衛緒翰曝光他，因為曝光他，他的主線任務也失敗了。
“如果學姐，現在停下的話，我就收手……”
路遲聽到衛緒翰這麽說，不期然想到了自己曾經為了與大學室友交好而努力親手做好的蛋糕，當時他因為難得鼓起勇氣，主動和人去交好，當聽到那些話的時候，下意識地把蛋糕扔進了垃圾桶，不是沒有想過辛苦做的蛋糕不如自己吃了。
但是那是自己的全部心意啊，如果別人不能接受的話，那要不毀掉好了……他看着衛緒翰，又想到了接到了去阻止衛緒翰和人親密接觸而誤導誤撞救起衛緒翰的時候，自己聽到熟悉小區時候的害怕，自己鼓起勇氣把這個世界當做一個純粹的游戲，努力去揮動自己拳頭時給自己的不停打氣……
他腦海中，也想起了衛緒翰一次一次接觸他的時候，他仿佛看到了那個一次又一次嘗試着去努力接觸別人的自己，他想起到了衛緒翰帶他去游樂園的時候，他們一起亮起游樂園的那一瞬間，就好像他灰色的童年也亮了起來一樣。
這裏僅僅是一個游戲，他在游戲裏可以當一個王者，可以做他任何現實生活中想做不敢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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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裏也不僅僅是一個游戲。
路遲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看向了衛緒翰，他一字一句地認真地說：“我會去的。”
“請記得為我鼓掌。”
他微揚着頭，他的身形并不高大，卻有着獨屬于他的驕傲而執着，帶着他的孤勇，像是要奔赴戰場無所畏懼的戰士，而他的铠甲是他自己。
說完，路遲就繞開衛緒翰，然後進了更衣室，開始為他的獨唱做準備。
留在原地的衛緒翰整個人頓在原地，看着路遲離開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暗芒，像是藏着希冀，但他按下了傳訊儀，然後對着傳訊儀那頭的人淡聲說：“計劃不變。”
……
“接下來有請X年X班的路遲學姐，為我們帶來獨唱，獨唱曲目《只要平凡》！”
随着主持人的話音剛落，低沉的前奏就慢慢響起，身着一身簡簡單單白色長裙的路遲，穿得好像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女大學生一樣出現在舞臺上。
低沉的聲音慢慢地響起。
“也許很遠或是昨天，在這裏或在對岸，長路輾轉離合悲歡，人聚又人散……”
那是很小時候的路遲，小小的一只，失去了唯一可以依靠的媽媽，那時候他還不懂什麽叫做生死兩別，每天都會自己蹲在家門口，從日落等到天黑，期待有一天能夠等到那個他最熟悉的背影。
“放過對錯才知道答案，活着的勇敢，沒有神的光環，你我生而平凡，在心碎中認清遺憾，生命漫長也短暫，跳動心髒長出藤蔓，願為險而戰……”
他是天生的結巴，就好像天生活該遭受一些欺負才對得起他天賜的殘缺，他一次又一次地掙紮着活下來，他總會不由自主地期待，會不會有人來救他，可不可以有人來救他，沒有人，一直都沒有人，或許有人可以臨時拉一把他，但要活下去終究還是要靠他自己。
有無數次，他都想為什麽他一定要活在這個世界上，為什麽他媽媽要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裏，為什麽，他僅僅是想和大家一樣，簡簡單單，普普通通，平平凡凡地活下去，可好像就連這種普通都顯得格外難，格外累。
但是，他會抓緊出現在他生命裏每一個東西，每一件小事，讓他們成為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從而努力地活下去。
他發現街口有一家鹵味十年如一日的好吃，他想可以多吃幾次，他玩到了很好玩的游戲，哪怕是單機，也會發現游戲論壇裏有人在和他玩一樣的游戲，一樣覺得這個游戲很好玩，很有趣，他想這游戲仿佛不是他一個人在玩。
他還記得有一次他發燒了，沒有趕去學校，然後老師發現了，給他買了藥，照顧了他一個晚上。
他越長大越發現，其實他不能算活得最慘的那一個，大家活着都很累，大家都很辛苦，大家都是第一次當人，總會有做不好的時候啊。
這樣想着，他好像就有了活下去的勇氣，有了明天再多吃一碗飯的勇氣，有了後天再試着和一個人打招呼的勇氣。
“跌入灰暗墜入深淵，沾滿泥土的臉，沒有神的光環，握緊手中的平凡……”
他自己搬出學校後，發現了磕CP的樂趣，學會了畫畫，又多了一個讓他活下去的理由，他一點一點地讓自己努力地活着，讓自己努力地改變，所以哪怕就算是玩游戲，他也是玩得最認真的那一個。
當他按照任務無意中救下衛緒翰的時候，他就有想過，如果當初也有人能夠這麽沖出來，毫無理由地救一下他那該有多好啊。
可是，他後來又想，沒有誰能夠救一個人一輩子，就算沒有這麽一個人，雖然他遇到過很多不好的，不幸的事情，但他也遇到了很少，卻很溫暖的事情，他已經很幸運了。
所以，如果沒有人來救他的話，沒有那個讓他想因為對方的存在而活下去的人的話，那麽他自己救自己吧，他自己努力成為讓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吧。
“任淚水鋪滿了雙眼，雖無言淚滿面，不要神的光環，只要你的平凡，此心此生無憾，生命的火已點燃……”
這裏是游戲，所以他會努力勇敢一點，努力做好每一個任務，無論是穿女裝也好，還是穿高跟鞋也好，他都努力做到自己的最好，但是，如果有一天，他離開這裏，或者這裏不僅僅是個游戲，他還是想認真地過每一天，認真地過好平凡又忙碌的每一天。
縱是人間不值得，能活着就有奇跡發生的可能啊。
……
“嘟嘟嘟……”
“那個文件怎麽壞了？是誰弄的？”
衛緒翰聽着傳訊儀裏的聲音，看着在舞臺上發光的路遲，那歌聲落在他心底，他好像一直一直都在等這樣一個聲音。
他真的是太累了，每天讓自己看起來陽光一點，戴着面具，讓自己顯得合群一點，卻不敢相信人，不敢相信自己會遇到真正對自己有善意的人，他這樣平凡又黑暗的人生裏，怎麽可能有真正的光芒啊，那太奢侈了吧……
“你聽見我說的了麽？”
“嗯。”衛緒翰紅着眼眶，泣不成聲，他伸手用力向牆上砸了一拳，然後挂了傳訊儀。
他看向了舞臺上的路遲，輕輕拍起了手，鼓了鼓掌，然後轉向出現在他面前的男人：“學長，我也想保護學姐了啊……”
他面前的男人灰藍色的雙眸如同大海一般平淡無波，低沉又冷酷地說：“很可惜，從一開始你就已經沒有機會了。”
“恭喜宿主，副本游園木馬之一起墜落永夜吧已通關，主線任務阻止任務對象衛緒翰與所有人物的親密接觸以及啪啪啪已完成！獲得經驗點一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