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年代文裏的炮灰

李三順看着面前花花綠綠,一大堆鈔票,有些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

“這些……都是?”他有些結巴的問道。

李大銀大手一揮,頗有些指點江山的意思,“都是。”

“咋這麽多?”李三順喃喃自語,“那十只燒雞也都賣完了?”

劉大銀點點頭:“賣完了。”

李三順眼睛發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劉大銀仔細的把錢一張張撫平理好,說道:“等晚上我把錢給人送去,總欠着不好。”

“你說的是公雞錢?”李三順連連點頭:“是該送去,以後再買公雞也好買。”

劉大銀斜眼看他;“以後?”

李三順很有精神:“你不是聽省裏的警察說了嗎,文件上說十月一號就能做小買賣了,咱們就賣燒雞。”

“你不反對了?”劉大銀問。

“不反對不反對。”李三順連連搖頭。

既然要做燒雞,劉大銀決定自己買雞養雞。

鎮上的集市上有賣雞的,劉大銀轉悠一番,一下子買了五只雞。

不是她不想多買,市集上根本就沒有多少。

現在是八月,再過幾個月就要過年了,要不是着急用錢,誰也不會這個時候把家裏的公雞拿到集市上賣。

誰都知道,年底公雞的價格一定會高上幾毛錢。

這些雞劉大銀沒放到自己家裏,全部放到李常有家裏的,讓他們代喂。

劉大銀和他們說好,雞長一斤,就給他們五毛錢。

李常有夫妻盤算一下,趕緊答應下來。

這些雞還是遠遠不夠,因為劉大銀買了那麽多的雞,村裏已經開始有風言風語了,要是再從村裏買雞,村幹部和警察就該上門了。

劉大銀思考一番,決定到附近的村裏訂雞。

先和喂雞的農戶家裏商量好,讓他們的雞都給劉大銀留着,到買雞的時候,劉大銀按照市場價多給他們五毛錢。

說幹就幹,劉大銀先去自己的小姑子家裏。

小姑子家在大根子村,那個村子離自家村子不遠,是周圍村子最富裕的一個。

大根子村的支書對村民們養家禽家畜從來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他們村裏的雞要比別的村多不少。

劉大銀是帶着孫子去的,丈夫好兒子要下地,家裏沒人,不好把孩子留在家裏。

劉大銀是下午去的,要是上午去,還得讓人家留飯,太麻煩人家了。

走的時候大門是上了鎖的,回來的時候大門大敞着。

劉大銀心裏疑惑,家裏來人了?

丈夫和兒子這時候還沒下工啊?

劉大銀心裏有些疑惑,快步進了家。

家裏可不是來人了嗎?村長和兩個穿着警服的男人正坐在他家裏呢。

“娘,你回來了。”李留柱和他爹在牆角蹲着,看見劉大銀就像看見救星似的。

劉大銀暫時沒理會兒子,反而問村長:“村長,這是咋了?兩位同志,你們來我家是有啥事?”

村長直接了當的說明情況:“有人舉報你們家投機倒把,這兩位同志是來調查情況的。”

李三順沖她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自己和兒子什麽都沒說。

劉大銀心裏有了數,幹嚎一聲:“兩位同志,村長,這可是冤枉我們了,我們可是遵紀守法,根正苗紅的好同志,怎麽會幹投機倒把這樣的事呢!”

“是哪個殺千刀的,竟然把屎盆子往我頭上扣。警察同志,你們盡管調查,我們李家絕對配合。”

劉大銀嗓門本來就大,這麽一嚎,屋頂都快要被她掀翻了。

“我們收到舉報,說你買了許多公雞,做成燒雞去賣,是真的嗎?”一個警察問道。

“我是收了公雞,做成了燒雞,怎麽做燒雞還犯法?那要這樣說的話,做吃食犯法,那咱們不都得餓死。”

“你做那麽多燒雞,吃又吃不完。不是賣那是幹什麽?”

劉大銀自己找了一個板凳坐下:“同志,我小孫子身體不好,從省城的醫院做的手術。我在醫院的時候,聽人說的,”

劉大銀像是不好意思:“聽人說只要在省城每一個寺廟道觀的佛祖菩薩祖師爺前上供,那孩子的病就一定能好。這次開林去檢查,恢複的不算太好,我就想着去求一求,保佑我的小孫子健健康康,順順利利的,這才買了公雞做了燒雞,去省城上供。”

警察明顯不相信:“你有什麽證據,證明你去了省城?”

不用李大銀吩咐,李三順就進裏屋把兩張火車票拿出來了。

劉大銀接過遞給兩個警察:“同志啊,這是火車票,你們看看。我們一家子在省城一個親戚都沒有,人生地不熟的,要是真的去賣燒雞,總不能當天就回來吧。那麽多的燒雞,我們得偷偷摸摸的賣,能賣完?”

劉大銀說的有道理,全國都在打擊投機倒把,李大銀母子兩個這麽短的時間裏賣完這麽多的燒雞,是不太可能。

“我們要在你家搜一搜,你沒意見吧?”其中一個警察問道。

劉大銀帶着笑容,說道:“捉賊拿髒,捉奸拿雙,同志,你們盡管搜。要是真的搜出什麽,我接受政府的處罰。”

家裏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做燒雞的鹵水已經被李三順趁着天黑送到常有叔家裏藏起來了。

兩個警察在李家轉悠了一圈,除了做燒雞拔下來的雞毛,什麽都沒找到。

就像劉大銀說的,捉賊拿髒,捉奸拿雙,證據都沒有,還怎麽給李家人定罪。

送走村長和警察,李家人都松了一口氣。

李三順擦擦腦門上的汗,一臉後怕:“大銀,還是你會說,把警察給送走了。”

劉大銀也拍拍胸口:“你不知道,我也吓死了,幸虧咱們早就把鹵水給藏到了常有叔家裏,要不還不知道怎麽樣呢。”

“以後咱們賣燒雞,一定要更加小心。”

“娘,你不是說過了十月一號就能做買賣了嗎,咱們害怕什麽?”

李留柱不解地問。

劉大銀再次為兒子的智商擔憂:“雖然說過了十月一號就能做小買賣了,可政策從省城到咱們這個小村子得多久,再說了,”

劉大銀重重嘆了口氣:“這政策萬一要是再變了呢?咱們還是小心一點好。”

接下來的幾天,劉大銀一直老老實實地帶孩子,哪裏也沒去,暗中觀察她的人恨得都快咬碎了牙。

十月一號終于來到了,天剛剛亮,李家四口人排排坐在院子裏,等待消息。

早上起來,李三順洗好手臉,拿了個板凳,默默坐到院子裏,不知道要幹什麽。

李留柱起來以後,跟他爹一樣,也拿了個板凳,坐到了院子裏。

兩個孩子也有樣學樣地坐到了院子裏。

一家子五口人只有劉大銀沒在,她在廚房做飯呢。

李開元問李三順:“爺爺,咱們幹嘛要坐在院子裏?”

李三順一直仰着頭,盯着村裏大喇叭的方向:“坐在院子裏才能聽清楚大喇叭喊得什麽啊?”

李開元歪頭豎起耳朵,仔細聽了聽:“爺爺,村裏的大喇叭什麽都沒喊啊!”

李三順:“再等等,說不定等一會兒就喊了呢。”

祖孫三代四個人在院子裏坐了不到兩個小時,等劉大銀的飯都做好了,大喇叭也沒個動靜。

李三孫耷拉着腦袋,神情沮喪。

兩個孩子的早飯,是紅糖蛋花粥。

開林自己在板凳上坐好,也不用大人喂,手裏拿着一把木勺子,一勺一勺喝的非常歡。

偶爾有飯粒掉到衣服上,他就自己撿起來放到嘴裏。

劉大銀佯裝生氣道:“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掉出來的飯粒不能吃。”

開林當然聽不懂,開元就對着他嘟囔:“你個笨蛋,掉了的飯粒不能吃,知不知道?”

飯桌上,李三順一反常态地沉默着。

以前他在飯桌上總是跟家裏人說上幾句話,今天不知道是怎麽了。

劉大銀和他做了幾十年的夫妻,自然知道他心裏怎麽想的。

劉大銀吃完一塊餅子,安慰他道:“你這個人啊,就是死心眼。你也不想想,那文件從省裏再到市裏,從市裏再到縣裏,從縣裏再到鎮上,從鎮到鄉再到村,得經多少道手,開多少次會?你以為咱們這小村子就跟電影上演的一樣,有什麽事,一個電話就能解決?”

她這麽一掰扯,李三順終于想開了些:“我這不是着急嗎?一天沒這個政策,我的心一天就放不下來。”

劉大銀:“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咱們慢慢等吧,好日子總會來的。”

一天過去了,村裏沒動靜,兩天過去了,村裏還是沒動靜,這都快十多天過去了,村裏還是沒什麽動靜。

李三順沒事的時候就站在院子裏,朝着村委會的方向,豎着耳朵聽消息。

可就是沒聽到消息。

李留柱心裏也有些着急,這能做買賣的文件怎麽還不來啊。

一家三個大人,就只有劉大銀不着急。

她早就記起來了,除了“江聞鐘”那本書,“江安妮”那本書裏也寫了,“女主”和前夫離婚的那年國慶節,國家下了文件,允許做小買賣了。

等過了兩年,國家徹底改了政策,計劃經濟的時代結束了,市場經濟的時代來臨了。

當時劉大銀滿心憤恨,只想着趕緊把錢追回來,不能讓小孫子失去性命,倒是把這一茬給忘了。

等了将近一個月,文件沒等來,李家倒是等來了省城的一個電報。

作者有話要說: 小可愛能不能留下你們可愛的評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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