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畫中畫(6)
周奕恺來的時候已經是案件徹底完結的時候,他來的這一趟手裏拎着禮,打着的是前來感謝的名頭,感謝江凜和沈禮給他了那一張畫展邀請卡,如果不是那張邀請卡,一團亂如麻的線團可能永遠都找不到那根線頭。
人大概都是這樣,記不太得錦上添花,卻是雪中送炭最得人心。
“所以,他是因為想要跟運輸公司的老板娘偷情,這才設計殺死了妻兒?”沈禮洗完頭發沒有吹幹的習慣,用一條毛巾不停地揉着發絲。
周奕恺收工了這個案子,滿心的成就感正無人展示,一股腦兒全部都展現給了沈禮和江凜:“他也是萬萬沒想到那老板娘到底是沒他喪心病狂,聽說因為這事兒已經死了人,吓得再也不敢跟他再有聯系,他是害怕東窗事發才将那對夫妻一一殺死。”想到這裏不由為人心的惡毒感到涼心,周奕恺說:“要不是順着線索查到了他,恐怕一輩子都猜想不到他那意外死去的妻兒都出自他的手筆。”
“确定了那是場精心策劃的車禍?”
“供認不諱。”周奕恺說,“精心策劃倒是也不一定,但是當時要不是他起了殺心就不會在明明看到對面車主開車不穩的情況下直生生地撞上去,當時那個距離如果他想,只要方向盤左轉他就能以自己受傷為代價,從而救下結發妻子和親生骨肉的性命,現在想想我都恨他恨得壓根兒癢,這要不是怕影響我轉正的事兒,當時審問的時候我都恨不得過去揮他幾拳,真TM是枉為人父!”
沈禮對于四個字四個字的詞彙理解不夠,但是從語氣和狀态上也聽得出來周奕恺真是恨極了這種為了偷情不惜抹滅為人底線的人,涼涼地跟了一句:“這種人的确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他說這話的時候并沒有周奕恺那麽咬牙切齒,可那聲音确實恍若在黑夜中傳來,帶着陰森森地煞氣,讓人靠近不得。
大概是沒想到U國那種充滿禮數和愛意的國家裏生活出來的人也會有這樣的情緒,周奕恺愣愣地瞅着他半天才回過神:“你這,你這成語說的還真挺好的。”
沈禮側過頭去看坐在沙發上的江凜說:“他教的好。”
江凜不知道在神游什麽,突然被那麽一點名就一臉茫然地看向沈禮,沈禮一雙漂亮的眼睛裏是快溢出來的笑意。
周奕恺撓了撓頭,總覺得氣氛不太适合自己待,但是自己案情還沒跟人顯擺完,一時間進退兩難。
江凜眯了眯眼睛像是知道沈禮在笑什麽,錯過他的目光去看周奕恺,岔開話題道:“所以你是因為看到了畫展上有人專門給你留下的線索,這才順着線索找到了蘇沁的司機,再而通過審問得知他的全部犯罪過程的,可你有沒有考慮過究竟是誰把線索留給你的?“
周奕恺砸吧砸吧嘴,剛剛竄上天的熱情突然就被一大盆冷水澆了下來:“嘴上說的時候當然誰都想有頭有尾,什麽事情都弄得明明白白,真要做起來哪兒有那麽容易啊,不過我們頭兒還算是善解人意的,這事兒我跟他這麽一白活,他也不讓我深究這事兒啦!”
周奕恺說到這兒才忽然意識到自己來的目的,咋咋呼呼地說要請江凜和沈禮吃飯,以此報答二人的提攜之恩。
江凜看了一眼懶洋洋地把腳伸在陽光下曬太陽的沈禮,将吃飯的時間改成了周五,并且将完美完成今天任務的周奕恺送出了門,回頭的時候正看見沈禮瞧着自己,那眼神像是修煉多年的老狐貍望着道行尚淺且不谙世事的小兔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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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大概骨子裏就是理性動物,缺少女性的多愁善感,也就自然缺少了感性上的浪漫。可這些東西都建立在沒有默契的條件上,當兩人建立起了默契,有時只要對上對方的眼神就能知曉此刻的他在想什麽,就像是現在,江凜的那一眼似乎看透了他腦海裏綿綿不斷的靡靡之音,耳朵不由自主地又紅了起來。
沈禮是個喜形于色的人,不論是霸道的主人格還是軟弱的次人格,他的情緒都會卸載自己的臉上。高興的時候的眉飛色舞,生悶氣時的眉頭緊鎖,打小算盤時的精明狡黠以及,想他時的深情。
太了解一個人從這一個方面來說是好事,因為節省時間,對于并不擅長言辭的人來說也減少躊躇的時間。
江凜愛這種感覺,他相信沈禮也同自己一樣,可是人眼畢竟不是X光,這種情感上靠着直覺和習慣推斷出來的東西總不會那麽詳盡。
就像沈禮永遠不會知道江凜知道他所有的小心思。那無意間看到蘇沁司機錢包裏那張全家福的時刻,在通過善于推理和觀察的本領得知那司機身上附有命案的時候,在利用自己的條件在蘇沁的畫卷上留下種種線索的計劃,其實都瞞不過江凜。
可直到在床上歡愉之時,沈禮咬着自己的耳朵喊自己英文名的時候,才恍然想起在某一個夜裏,他同自己說:“Merlin,你是我的人,身體的每一寸每一根汗毛每一個毛孔都屬于我,名字裏的每一筆每一劃畫也都是我的,只有我有資格能使用你的一切,你的高興你的無助你的一切一切的情緒都該是源于我,要是,要是有人碰了你分毫……挫骨揚灰,也不為過……”
他在床上向來不懂憐香惜玉,那話江凜雖說聽了卻始終沒有聽到心裏去,可記憶是個很微妙的東西,它總會在某一刻忽然提醒你之前的某個時間節點與現在的時間節點相吻合。
他被猛地一撞痛得皺起眉頭,雖說可能會敗他的興致卻還忍不住問他:“你之前跟我提起那個司機的兒子,你說你喜歡那個小男孩,是因為什麽?“
大概是真的掃了他極高的興致,他用行動懲罰了江凜在這個時候走神的壞行為,嘴上去跟着應答:“他有着跟你一樣的名字。”
像是撥開最後一層雲霧,江凜終于明白不喜歡管閑事的人為什麽會插手這樣一件事情,為什麽前段時間會在他的褲兜裏發現一根小型畫筆以及一管棕色的水彩……
他忍不住擁他擁的更緊了幾分,想明白的這一刻有些話在心裏翻湧,卻又覺得此刻開口說任何一個字都多餘。
是以深夜濃情之擁抱以報之。
而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大概一輩子都不會讓外人知曉,外人口中稱贊的心理學家江凜,其實在沈禮的精心教導之下,畫工非常。